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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太高,三个孩子要爬过去就得借助外力,比如,更多的裤带。婆子脖子上的那条也被解了下来,上面还有婆子口中流下的口水,摸上去湿漉漉的。廖琢刚摸到的时候,一脸要呕吐的表情,可是看吴笑烟一点事都没有,他也只能忍了。

    丹若像是之前那样,把廖琢扛起来,吃饱喝足现在的她这么做起来可是比头一回的时候轻松多了。廖琢扒着墙头爬上去,骑在墙头上把裤带放下去。丹若把薛怀瑞捆在自己肩膀上,利索爬了上去。

    他俩不知道在,这墙外头前几天还有巡逻的人,只是现在这些人都已经懒了。

    廖琢本来要把丹若用裤带绳子放下去,谁知道丹若撑着墙头,直接跳下去了。落地时脚步有些沉,还倒退了两步,不过除此之外,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放下薛怀瑞,然后对着廖琢张了张手臂。廖琢一咬牙,也跳了下去。结果被丹若抱了个满怀,不过现在廖琢已经没什么小男子汉的自尊心了。

    丹若背回了薛怀瑞,三个孩子一路朝外走。

    “这边。”廖琢说。

    “那边。”丹若说。

    “我进来时记着路呢,那边安全。”

    “我也记着呢,你要不愿意,我们就分了食物,在这里分……”

    丹若话没说完,就看见之前廖琢指的方向,有火光冒出来,下一刻有惨叫和呼喊声也从那边传了过来。

    “打起来了?!我们俩去呼救!”廖琢说。

    “黑灯瞎火的,你能让对方不连你一块砍死?”丹若不再废话,转身就跑。

    廖琢怔了一下,再怎么看起来早熟,他也是刚刚是杀了人生中第一个人,没有嚎啕大哭呕吐晕厥,已经是不易了。脑袋早就有点思考困难了,尤其听见了喊杀声,他第一反应竟然是终于有人来救了,连对方到底是敌是友都来不及思考了。

    最终廖琢只能跟着丹若跑,刚才还寂静的黑齿教道场,没多久就混乱得如同沸水一样。

    男男女女衣衫不整的从无数角落冒出来,有的人拿着兵刃朝火光处跑去,有的人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乱撞,有的人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甚至还有人开始发疯一样砍杀自己的同伴……

    丹若和廖琢的周围也越来越乱了,但是这个时候没人去抓捕他们了,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即使如此,三个孩子也发现他们越来越危险。他们身量矮小,在人群里总有一种随时会被挤倒踩死的感觉,更有胡乱砍杀的大汉,眼睛一瞪朝着他们就来了,只是半路上遇见了一个抓着刀子乱挥乱砍的更疯的家伙,才无奈止步。

    “这边。”丹若拽着廖琢转了个方向,廖琢早已经不辨东西。果然丹若选择的方向,人流越来越少。廖琢正高兴呢,就发现周围越看越熟悉。

    “怎么是朝那小院去了?”

    “正是要去那。”丹若答。

    那院子院墙高,院门紧锁,里边只有十几个孩子和看守的婆子,也没什么财物。这种混乱的时候,那地方在丹若想来,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廖琢咬了咬牙,刚才的瞬间那婆子死后的惨相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可那些婆子现在大概发现我们杀了人……”

    “谁说要进去的?真进去了想再跑出来可没那么容易了,我们就在院子外边躲着,看情况不对再跑。”丹若说,廖琢也放下了心来。

    三人找了个靠着院墙的阴影坐下来,丹若将薛怀瑞搂在怀里:“二狗,睡吧。”

    薛怀瑞揉了揉眼睛,小小的嗯了一声,双手揪住丹若的衣衫,没多久便睡着了。

    看着这个小子,廖琢可真有些嫉妒,嫉妒完之后,他仰头看着天,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丹若可没那个闲心去关注别个小男孩的心思,她的注意力全在薛怀瑞身上。

    虽然爹和娘三天两头的嘱咐“他是主子”,但丹若还不知道怎么对待主子,三年多前伺候世子妃的点点滴滴早已经在脑海中模糊,三年中与家人和薛怀瑞生活的点点滴滴却已经刻印在了脑海中。

    她在心里叫着他大郎,公子,实则,根本就是把他当弟弟,在爹娘离去后,唯一可以携手互相扶持的亲人。

    这样大郎睡得会不舒服吧?会不会冷?大郎太乖巧,饿了也不会说吧?今天夜里出了这么多事,会不会吓着大郎了?

    廖琢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那些复杂,小院附近就像是丹若想的那样,很安全,甚至喧闹的声音都离的远远的,这个时候,这里仿佛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经过了一夜的惊吓、奔波,靠着墙安静下来的廖琢很快就睡着了。

    只有丹若还醒着,她可不愿出事了来不及反应,她更怕自己睡着松了手摔着了薛怀瑞。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阵儿,本来也该是人最困倦的时候,但已经一日一夜未曾合眼的丹若却依旧精神奕奕。那些混乱的声音已经越离越远,她想着,等到天亮,大概就能试着朝外走走了。

    咔哒咔哒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丹若记得那时马蹄子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还是很多的马。而那声音越来越近,丹若拽着廖琢,廖琢含含糊糊的哼哈了两声,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丹若干脆拽着他的衣襟大力的摇晃着,被吵醒的廖琢急了,睁开眼睛就要大叫,结果一对上丹若的眼睛,立刻一个激灵:“干甚……”

    “快走,要来人了。”丹若懒得多言,看他睁眼了,转身就朝着院子的另外一边绕。

    “等等,我们看看来的是谁。”廖琢抓了一把丹若,“况且这地方安全得很,外边应该见不着我们。”

    丹若犹豫了一下,被廖琢说服留了下来。不过她的动作别扭,明摆着稍有不对便拔腿就跑。

    清澈的阳光开始从东方投射过来,模模糊糊的能看见远处高举的火红旗帜。丹若只见过禁军的旗帜,这还是头一回见着其他的。

    躲在墙后的廖琢动作忽然僵硬了一下,他把大半个身子伸了出去,突然高喊一声:“娘——!”

    丹若即便已经有了些准备,依旧是没能把廖琢拉住,他跑得太快了。

    看着瞬间窜出去的廖琢,丹若有了片刻的犹豫。

    这次被抓,刘四身死,让丹若明白了一个道理,现在外边的世道太乱了,她能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要把大郎送回世子身边。可是即便拼了性命不要,就真能送到吗?

    她不怕死,他怕大郎和她死在一块。

    他们需要帮助,只是刘四那样的大人甚至还不足以帮忙。

    丹若一咬牙,跟在廖琢背后跑了出去。

    廖琢在跑,远处举旗的骑士也在跑,最先一个发现廖琢的立刻惊喜的高呼一声:“小公子!”随即也不下马,就那么驱马前行,弯腰一搂便将廖琢搂在了怀里。

    他正要策马朝后,廖琢忽然敲了他胸口两下:“等等!我朋友!”

    丹若就跟在后边,但在廖琢上马之后没出声。她是要求这队伍的头领帮忙,可之前和廖琢的相处说补偿谁帮谁,更没有谁欠谁,他们俩的交情不深,现在丹若说不出求人的话来。

    原本想着默默跟在马屁股后边跑,谁知廖琢一句话,让骑士又把马头拨转回来,一弯腰也把丹若和薛怀瑞提上马了。

    “多谢。”丹若说。

    “我们也算是患难与共了,谢什么。”廖琢拍着小胸脯道,此刻见到了熟人,刚刚还张皇不已的男孩,现在倒是恢复了许多活力。

    一匹马驼了四个人却是速度丝毫都不见减慢,这还是丹若头一回骑马,只觉得迎面的风嗖嗖的刮,赶紧把薛怀瑞护得更紧。

    “琢儿!”女性的声音从一群男人身后传了出来,因为略有些口音,听着倒像是呼喊猪儿。

    没人笑,对方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这位红铠红甲的女将异常的耀眼,丹若看得呆了一下。红甲女将策马到了近前,一把就将廖琢抱了过来。

    然后……

    “你这小混账!皮痒了!”廖琢被女将打横放在了自己的马上,女将扬起手,啪啪啪的结结实实的给了廖琢一顿竹笋炒肉。

    廖琢哭得那个凄惨啊,看得丹若都忍不住龇牙咧嘴。薛怀瑞根式直接被吓醒,看了一眼那场景,立刻把脑袋转过来搁在丹若肩膀上了。

    ……

    丹若被带回了营地,路上她才知道这位女将名叫廖红梅,廖家军如今的头领。她丈夫原就是入赘,廖琢生下后三年便因病而逝。至于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则是浒州,即使是距离乾州边境很近的浒州,也说明她这一路上翻山越岭的跑错方向了。

    有十几日,丹若和薛怀瑞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虽然衣食无缺,可像是犯人一样被紧紧的看守着。

    终于,有人来了,说是廖将军要见她。丹若松了一口气,能见着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