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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事?能办到的我一定帮。”

    “就是想请婶婶教我府里的规矩,府里的人……”就这么两面,真说吴笑烟有多信任薛禄家的,那是开玩笑——在这地方,她只信任薛怀瑞。但是至少,薛禄家的比起宋婆子可是要让人放心多了。

    吴笑烟丝毫也不怀疑,自己还是有回到薛怀瑞身边的一天的,既然如此,她就得能担起事来。

    “看我这脑子!”薛禄家的一听,连连点头,同时她左右看了一眼,把吴笑烟更朝着角落的地方拉了拉,“这府里的大事小情,还真的少有我不知道的。我厚着脸皮,这声婶婶,便也应下了,不过,笑烟,这事你以后可千万别这么明目张胆的去问别人。毕竟,妄议府内的贵人们,可也是坏了规矩的。”

    薛禄家的比薛丁要小上一辈,吴笑烟跟她不熟,她也跟吴笑烟不熟,照顾吴笑烟只是碍于往日故人的情分。昨日吴笑烟叫她婶婶,她才没应下。如今她觉得约莫是清楚吴笑烟的品性了,虽然觉得这丫头小小年纪有些心思深沉,但总归还算是好的。

    她儿子又那么憨直,认个脑袋灵活的丫头,到是也不错。

    “谢谢婶婶叮嘱,笑烟知道。”

    从这天开始,吴笑烟大多数时间跟着宋婆子学规矩,只每日早中晚拿饭送碗筷的时候,则听着薛禄家的讲规矩。可与其说是规矩,不如说是人情掌故。

    衍国公府,最大的自然是国公爷。

    国公爷有十几个妾室,不过那些女人们只生出过两个庶女,国公爷唯一的儿子就是世子爷。

    国公爷年轻的时候,与夫人并不亲近,如今年纪大了,反而渐渐疏远了美妾,与夫人融洽起来。不过这些都是正院的事情,薛禄家的只是大略的讲过,说得最多的还是世子这些院子里的纠葛。

    世子的三位有了名分的妾室,只有杜夫人是贵妾。

    吴笑烟不明白什么叫贵妾,薛禄家的便掰开揉碎了与她说。

    李夫人是国公府的家生子,女婢上了主人的床不是什么稀奇事,否则哪里有通房丫头一说呢?只是奴婢自己爬床,和被主人拉上床不是一个意思。即便是有老夫人动的手脚,但这李夫人依旧是自己爬上去的,外人怎么知道的?因为她爬的时候那房里还有其他下人在呢。

    所以,别看李夫人现在已经是夫人了,还生了头一个庶子,但背地里,可没有一个下人看得上她——虽然这里边也有嫉妒在内。

    而且李夫人为人尖酸刻薄,又吝啬短视,她房里的奴婢,隔三差五的就得跑去医药供奉的院里买药。甚至出过有人听说被分到了李夫人的采苹院,自己弄折了腿脚,宁愿伤好后去做粗使的事情。

    总之一句话,对这女人最好有多远躲多远,实在倒霉遇见了,那就只能求神保佑了。

    魏夫人则是旁人送进来的妾室,是个大商人的小女儿,虽然在她家里是正室嫡出,可对于国公府来说,小门小户出身,也就是比李夫人那家奴稍好了一点有限。

    世子爷遣散妾室时,因她已经有了身孕,因此才留了下来。她性格就跟白兔一样,怯懦柔弱,整日就缩在自己院子里,不过她不怎么招惹是非,世子爷到是也还算喜欢。

    薛禄家的却又叮嘱吴笑烟,这些都是给世子爷看的性格,仆人堆里乱传的,不见得就是各位夫人真实的样子。

    尤其是看似柔弱的魏夫人,她院子里的仆役是最少言寡语的,外人什么消息也探听不到,真真的是跟个铁桶一般。能把自己的院子操持成这个样子,魏夫人绝对不是个兔子。

    但这两位夫人,在国公府里都只能算是贱妾。

    所谓贵妾,顾名思义就是身份高的妾室。杜夫人乃是原世子妃的堂妹,是与国公府交好的当地大族出身,虽然她是庶女,但总归是大家闺秀。

    杜夫人是最晚进门的,可是她进来就带着大批自己的仆役,跟这后宅的其他国公府的人简直就不是一国的。

    薛禄家的又将各个总管,管事婆子说给吴笑烟听。

    因为这里边的事情太复杂,薛禄家的怕说一次吴笑烟记不住,经常两次三次的说。但每次她说,吴笑烟都是一样的表情,这反而让她更没底了。

    “笑烟,今日我来考考你。”

    “婶婶请考。”

    “世子爷院子的大总管是谁?她婆娘是谁?有几个儿子?都是干什么的?女儿嫁给了谁?”

    “孙从喜孙大总管,是世子爷的奶兄弟。她的婆娘是孙李氏,是前院针线房的管事二娘子。有三个儿子,长子……”吴笑烟语气平平缓缓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慢慢道来。

    之后又有数个问题,吴笑烟也是对答如流。

    考了这么一次,薛禄家的就彻底放下心了。

    吴笑烟离开薛怀瑞身边半月后,国公府办了一场剪辫礼。

    本来该在满月时由生父剪去的胎发,这次是在薛怀瑞四岁时,由国公爷亲自剪去。

    在场的来客不管怀着何种心思,当然都不会说薛怀瑞可怜,反而赞他有福气。

    民间不明所以,只是听到传闻便渐渐流传出另外一种习俗。小男孩百日剪胎发的时候特意在头顶心中留下一圈并不剪掉。待长到四五岁时,再由德高望重者剪去胎发,说是更能留福添寿。

    这一日,府中的仆役们也至少在碗中添了一块肉。

    吴笑烟在宋婆子那里,正学到了“端”。

    宋婆子让她将一个盛满了水,无比沉重的木盆,像是托盘那样双手捧起,静立不动。

    且这次宋婆子没有回自己的屋里去,而是坐在院子里,一边吃她的那碗红烧肉,一边冷嘲热讽。

    “听说吴姑娘是跟着大郎回来的?!哎哟哟,那可不得了,怕姑娘也是个有福的。待在我这里学好了规矩,洗衣房里是断断留不住姑娘这尊大佛的。怎么说也是是夜香房里,才能让姑娘一展身手啊。”

    薛禄家的早发现了吴笑烟饭量大,给她准备的吃食一日大过一日。吴笑烟每餐都吃得至少八分饱,力气也就用得出来,端这木盆子并不费力。宋婆子的鼓噪她更是左耳进右耳出,叫去!

    又是一日复一日,这日吴笑烟正跪在院门,擦洗着脏兮兮的门槛,忽然一条嫩黄色的裙子,一双嫩黄的绣鞋出现在了她面前。还没等她说话,坐在一边嗑着瓜子的宋婆子已经迎了出来。

    她那木头脸上挤出的笑,看得人头皮发麻:“这不是莺歌姐姐吗?姐姐来怎么也不吩咐一声?也好让我打扫打扫,看我这院子里脏的。”

    “宋妈妈客气,我今日是得了大郎的话过来给吴姐姐送东西的,姐姐何在?”莺歌昂着头,嘴上说着客气,脸上的倨傲可丝毫不减。

    “那吴……可不就是在那吗?”宋婆子指了指吴笑烟。

    此时吴笑烟跪在地上,一身尘土,头发用帕子包了个发髻,连根簪子都没有。

    “吴姐姐可真是勤快,看来在这住得不错,那大郎总归是能放心,不再多想了。这盒子点心,是大郎吩咐我给姐姐送来的,知道姐姐喜欢吃甜,都是挑的甜丝丝的好糕点。大郎还说了,姐姐就安心在‘这’住下吧,就当是家了。行了,大郎那找我还有些事,我这就走了。”莺歌用帕子捂嘴笑了笑,转身走了。

    “莺歌姐姐慢走!”宋婆子陪笑着将人送了出去,回来打开点心盒子,扔了两块在桌上,将余下的一大盒子都拿走了,“给你这好的点心,真是糟蹋了好东西。”

    她背后,吴笑烟看着那两块点心,却转手就把它们扔进了脏水桶里。

    大郎说的?她爱吃甜食?吴笑烟笑了笑,虽然奇怪这些人为什么会拿这事骗他,但那丫鬟拿过来的东西,她不想吃——这辈子头一回,吴笑烟糟蹋了食物。

    她吴笑烟生来力大贪吃,无论酸甜苦辣咸,只要是能入得口中,垫得了肚皮,她就吃。若真要分个喜欢不喜欢……那就是大块肉的肉,大碗的菜,大盆的米饭,大个儿的馒头。至于那些个酸酸甜甜的东西,她吃起来没什么好恶,反而是果子吃多了反酸烧心,让她有些腻歪。

    她虽没在薛怀瑞面前切切实实的说过,但自家小主人何等的聪明。

    那盒子点心,要么薛怀瑞根本就不知道。要么虽然是薛怀瑞让拿来的,却不过是传递一个讯息,一个薛怀瑞此刻身不由己的讯息。

    吴笑烟咬咬牙,她就是个生死不由己的婢女,无论是哪种原因,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是好好的学规矩。

    ……

    “爹。”薛怀瑞被剃掉了头上胎发,新发还未生出,如今像是个小沙弥一样,光着头。不过他身上穿着鲜亮的大红衣衫,戴着金锁片,依旧讨喜得很。

    “怀瑞,你虽然刚刚回府。但毕竟四岁了,到了文开蒙,武筑基的时候了。”

    “嗯,爹,孩儿知道。”薛怀瑞点点头,走到薛慈轩身边,薛慈轩一抬手就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了,“爹,如今恰好一个半月,你该把笑烟还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