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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这做法可以说是有自己的决断,也可以说是在一段时间内,就放着薛怀瑞不管了。

    而与此同时,吴笑烟为了薛怀瑞从另外一个角度入手的布置,在主人们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洗衣房。

    一众或膀大腰圆,或腮尖额窄的妇人们,一边用寻常女子都想象不到的粗俗言语彼此笑骂着,一边甩开了膀子搓洗着衣物。

    其中一个妇人拿过一盆新衣服,刚刚掀开,立刻脸色一轻:“娘老子的龟蛋蛋!这是哪个混蛋的衣服,臭死老娘了!”

    她敢这么骂,那是因为洗衣妇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真正的如国公爷,世子爷的衣衫都是送不到她们这里来的。级别高的管事者,有婆娘,也有粗使的仆妇,衣衫大多也不会送来。所以,到她手里的,都是高等仆役的。

    虽然要说是当面对上那些高等仆役,他们这些洗衣妇当然要夹着尾巴做人,可现在是在洗衣房里。她们直着脖子骂对方的祖宗十八代,也是无所谓的。

    “老姐姐,怎么了?”一日日洗不尽的衣衫,让这里的人八卦的心思比旁人都更重些。

    洗衣妇这一番大骂,其她人立刻两眼放光,全都凑了过来。

    “你们瞧瞧……”妇人一脸嫌弃的指着自己的盆。

    “哎哟……这……这是尿骚味吧?”

    “哪位小公子不小心尿到了旁人身上?”

    “这哪里是孩儿的尿,这味道大的,都能熏死老鳖。别是哪家的汉子喝高了,流的马尿吧?”

    “怎么一点酒味都没有?”

    “瞧你们这七嘴八舌的,管事的!这是谁的衣裳?!”

    其实不同院子的盆上都标着字,可是这些婆子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箩筐,只能问管事的。

    那管事的是个尖嘴猴腮的汉子,早就也一脸好奇的凑了过来。听妇人们问,他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一脸自得的在盆边蹲……

    “呸!好大的味道!”蹲一半,这管事的被骚味呛了一个趔趄,捂着鼻子眯着眼,撅着个腚瞅了了两瞅。在众粗妇期盼的目光中,他站直了腰,先不说话,而是朝着一边水沟又吐了两口浓痰,拿腔拿调的吆喝着,“呸呀!你们道这衣服是谁的?可知道前些日子世子爷给大郎寻了个先生吗?”

    他这话立刻让妇人们脸上多了些恭敬,对她们来说,这世上的读书人总该是被敬畏着的。

    可管事的却是越发见不得这些女人们对那位先生的敬畏的:“这木盆就是三木斋的,看这衣裳的质料,应该就是那老货的。嘿嘿,却不知原来是个连下、身都管不住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那难不成大总管你能耐大?能耐大如何世子爷不请你去做先生啊?”

    夫人们哄笑着,她们都是积年的老骨头了,这管事的被笑得面红耳赤,也只能一甩袖子嘟囔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而”转身离开,管不了什么的。

    洗衣妇们知道了这衣服的由来,洗起来到是也没那么不情愿了。

    只是一日还好,谁知道两日、三日、四日,日日那三木斋里胡先生的衣裳都是一股子尿骚味道。这臭味熏得洗衣妇们顿时没有了对大学问人的敬畏,转眼间府里仆役们传起了流言,说那位胡先生年岁大了,自控有碍,天天尿裤子。

    “干娘,您明日可得想法子让世子爷去三木斋一趟。”这一日,鸿宝缠着他干娘,哀求道。

    赵婆子点点头,拍胸脯保证:“放心吧,这点事还能办到的。”

    薛慈轩这一日坐在素梓院里,不由得想着他也有几日没见过薛怀瑞了。

    想去见吧,就想起来那日胡先生怒气冲冲的跑来找他,没头没脸的对薛怀瑞一通数落。

    当时还有下属在,薛慈轩只觉得自己一张脸没处放了,当时又正好忙了两天公事没睡了,一气之下跑跑去让薛怀瑞罚跪了。

    现在想想,薛慈轩还是稍微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

    已经和那孩子相处了半年了,薛怀瑞本性怎么样,薛慈轩还是清楚的。神童算不上,但也是聪颖好学。日日跟着的武师父梁钦也说他能耐下心思吃苦。

    这样一个孩子,何至于不过跟胡先生学了三两日,就能顽劣到把人气成那般地步?

    薛慈轩正用手揉着眉心想着,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大笑。

    “谁这么没规矩?!”他话音刚落,房里的婢女还没出去问,赵婆子就进来了。

    “世子爷息怒,实在是刚才有件事,太过……太过……”

    赵婆子也是打小看着薛慈轩长大的,算是薛慈轩的亲近人,如今看她一脸要笑不笑,憋着难受的样子,正一脑门烦心事的薛慈轩也起了好奇。

    “太过可笑?说出来与我听听,也让我笑一笑。”

    “这个……”赵婆子尴尬了,“其实不是什么可乐的事情,还有些污糟,说出来,怕是会污了世子爷的耳朵。不过世子爷放心,绝对是与各位主家无关的。”

    她这么一说,薛慈轩非但没有放下不理,反而越发的好奇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我不怪罪你。”

    见薛慈轩这么说,赵婆子犹豫一下,一咬牙:“这事是出在那位胡先生身上的,说是……说是胡先生管不住下面,洗衣房里见天收到的衣裳,都是一股子尿骚味的,偏那老先生还自以为老当益壮,每日得了闲都要到后院里闲逛,找十四五的小丫鬟说话。”

    薛慈轩一怔,真没想到说的会是胡先生,还是这种事。而且这事……还真是够污糟的。

    他第一反应还是胡先生被谁背后陷害了的,可是又一想,觉得不对。

    胡先生倒霉谁得利?只有被胡先生所不喜的薛怀瑞。但是薛怀瑞丁点大一个小人儿,又没了母亲,虽然被老太太所喜爱,可是老太太会用这种手段为孙子讨公道吗?显然不会。

    那这些话就算有些夸张,也九成是真的了。

    赵婆子说出来后见薛慈轩没笑,反而一脸凝重,不由得有些忐忑。

    薛慈轩站起来走了两圈,看她这样子摇了摇头:“你下去吧。”

    赵婆子如蒙大赦的下去了,她刚出门,就看薛慈轩也出去了。院门关上,薛婆子脸上露出一点小得意的笑,但很快就被她自己压抑回去了。

    “唉……要不得啊。”赵婆子也警告自己,这次虽然成了事儿,但仆人还是仆人,主人还是主人,不能把这一次的成功放在心上自以为得意,否则下次被人察觉,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婆子原本和吴笑烟对着干,因为她担心吴笑烟会取代她的地位。但是现在不会了,相反,两个人还有着共同的利益。

    一方面,赵婆子的干儿子鸿宝跟着大郎,大郎好,鸿宝才能好。

    另外一方面,赵婆子管着的可是已故世子妃的素梓院,她现在能这么风光,都是因为世子爷旧情难忘。若是世子爷恶了大郎,保不齐也恨屋及乌,把已故世子妃也恶了,那素梓院的地位可就一落千丈了。

    至于其她夫人暗地里许过来的好处……以为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子吗?如今的衍国公府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哪个管事的背后不是有着大靠山,她们若得势,不去挺自己得用的人,会用个两面三刀的墙头草?空口白牙说能让她做到XXX的位置上去,简直笑死个人!

    作为素梓院的管事婆子,赵婆子很满意,也不准备挪地方。

    三木斋里伺候的人原本就不多,更何况现在正是薛怀瑞上课的时候,有事也都被鸿宝和常德做了,院子里的小厮和杂役都跑了个没影子。

    薛慈轩是独自一人过来的,他进院子的时候,一个仆人都没瞧见,薛慈轩正要朝上课的地方去呢,突然听见嘭嘭的击水声。于是,薛慈轩绕了个弯,就看见常德端着个大木盆,正坐在井边上洗衣裳呢。

    “你不是大郎身边的人吗?在这里做什么?”

    “哎?!世!世子爷!”常德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不小心踢翻了木盆,衣服掉了出来。

    风一吹,一股子尿骚味涌了出来。

    薛慈轩虽然不像老公爷那样是个沙场征伐的猛将,但至少也见过那沙场是什么样的,没那么娇气,这味道只是让他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这个……胡先生不小心弄脏了衣裳,让我出来洗一洗。”

    “你是大郎的书童,这么让你干洗衣妇的活计?”

    “先生有吩咐,小人不敢不干。”常德战战兢兢的答。

    薛慈轩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转身,这回是朝着上课的正房去了。往常薛慈轩是很尊师重道的,可是今日他推了门就进。就见薛怀瑞老老实实的坐在课桌后,举着本书念。那位胡先生正在鸿宝的搀扶下站起来,一只手还捂着下面。

    “胡先生,今日大郎可还听话?”

    “世子爷,我正要与你说,这孩子又不做功课,今日一来,一问三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