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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泰盐铺开张后,委实热闹,一村人的食盐消费大多到这里买,即便盐价贵过城里几个铜板,大家也觉得划算,省去路费与劳顿,细数下来,还是沾了便宜。

    再说,玉泰盐铺卖盐的价钱并不贵,甚至比起奉化城盐铺里的价钱还要低。

    初定盐价时,周雪人对妻子李胜芳说,卖贵点,毕竟物以稀为贵,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公开挂牌卖盐的商户委实不多,即便有地下盐铺,没有官府照应,一样开不下去。

    地下盐铺假如攀上官府高枝,必然增加公关成本,不仅盐价降不下来,也没有必要窝在地下秘密经营,如同周雪人一样,花钱买牌照,公开做生意,除了鞑子贵族们知道后,会犯红眼病严令禁止外,卖官盐基本上只赚不赔。

    李胜芳也想把盐价定高些,尽快收回自家的投入,展示自己的经营能力。

    她刚刚得到掌管周家事务的名份,很想在周家舞台上实现自己的奋斗梦想,心目中不由自主,把周家的一草一木和自己的血肉紧密联系在一起,激荡起她的满腔责任感,只想做出更好更大的成绩。

    只有见到公公一脸不可抹去的威严神态时,她才重新回归现实状态中,周家的一切,依然掌握在周姓人手中,周老太爷还是自家里岿然不动的核心骨。

    于是,她不得不在内心里深深叹口气,暗怨自己只是一个类似于丫鬟的外人,远不能在周家人心目中烙上权威,她必须夹住自大的尾巴,首先取悦于周老太爷,伺机抢占周家最高控制权。

    虽说她到周家业已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给周家增添人气延续家业的同时,也提升了她在家里的地位,但周家人并不打算给予她武则天的权力。

    周家人看在孩子份上,情愿李胜芳吃好喝好玩好,心里深处却装满外人的偏见。

    李胜芳知道不能依赖他人主动,她只能自己努力,去争取最大限度的家庭权力。

    她生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男孩,浑身装满周家人的希望渴求,周雪人之后,全靠儿子周箭继续开拓周家事业。

    都说母以子为贵,李胜芳并不想靠在儿子身上,去要挟周家人,她要强惯了,愿意展示自己的能力获取胜利果实。

    再说儿子周箭年级尚小,还不能独自思索周家事务,更不能影响父亲与爷爷按照自己的旨意行事,他只是个爱吃爱玩的普通孩子,父亲与爷爷有大把的钱和闲心供他消遣。

    俗话说,乐不思蜀,对于缺乏大脑主观判断力的孩子来讲,更是玩乐在前,一切皆可抛却脑后。

    所以,周箭生活在物质丰裕的周家,常常忘记李胜芳的母亲地位,也是孩子本能,甚至,他的小霸王脾气涌上心后,溺爱他的父亲与爷爷同样被他责难,让两个长辈一点面子也没有。

    如果碰到家里有客人在场,周箭更不会给长辈面子,似乎要在外人面前尽显他小主人的姿态,倍让两个大男人狼狈不堪,却无计可施。

    李胜芳只知道独立奋斗自己的人生,没有心思关注在儿子身上,反正周家人也不希望她和周箭关系走近,生怕母子一条心,将来周家江山真要落在李胜芳这样的外人手中。

    李胜芳嗅出一家人的担心,干脆少管儿子闲事,全靠周老太爷与周雪人调教周箭,以他们纯粹的唯物观点,很难熏陶出周箭身上的孔子特色,只能让晚辈继续他们不得人心的生活方式。

    尤其周雪人的影响,在溪口村附近一带,口碑甚差,连许多官府中人都怕深交他们,担心在基层群众心中抹黑个人形象。

    周老太爷并不在乎大家看他与儿子周雪人的观点,一辈子几十年都过来了,想改变点什么,似乎连想想的精力都已懒散,况且,多数人都是在说不清的是非恩怨中过日子,即便是麻木,大家业已习惯。

    他清楚儿子在外面的为人,并不认为当父亲有什么过错,只要儿子不是杀人越货,对佃户使用点坑蒙拐骗手段,也是一种聪明人的物质活法。

    看着儿子依靠潜规则佃户们赚不少银两,周老太爷也不得不佩服儿子能耐,相比儿子的硬心肠,他可以算得好人,起码没有过度压迫佃户们的物质空间,总会留下一定的口粮给他们度日。

    因此,周老太爷从没有罪恶的精神负担,自认为人生功德无量,并不担心成为大家发泄仇恨的对象。

    只是后来听人说,现在的佃户们造反,就找周家这样的大户麻烦,动不动要杀头坐牢,家里钱财充公,连女人都要充公。

    周老太爷才有点慌神,一边咒骂穷鬼们不老实,除了当贼就是占山为王当土匪,一边追问说话人,女人充公是什么意思?

    别人解释说,女人充公就是任由丈夫以外的其他男人玩,周老太爷着急起来,知道充公不是好玩意,简直摧残人性,合起伙来捉弄他这样的人。

    于是,周老太爷不再对起义造反之类的活动产生兴趣,只把权力与财富当作最终的希望,不再吝啬送官府红包,总想找机会巴结上官府路数。

    周雪人那位在奉化城税务局上班的亲戚,当初晃进官场,也是周老太爷大把撒钱促成的好事。

    虽说周老太爷情愿自己的儿子进官府,但周雪人天生不感冒官府里当差,嫌里面规矩多,对父亲的提议无动于衷。

    周老太爷与官场中人交道多,知道里面的生活舒适稳当,只要搞好身边人的关系,上班与不上班压根就是一个概念。

    因此,他竭力劝导儿子最好进官场,一则好混饭,二则有安全保证,不像在下面吃饭,只有牺牲自己在一村里的好名声,才能过上差不多的物质生活待遇。

    周雪人反说父亲少见识,现在的官场**透顶,都是见钱眼开的混主,缺少农村人的淳朴本能,令他们的名声还不如自家好。

    周老太爷见儿子不听话,一股怒气窜上心头,忍不住张嘴就骂周雪人,说你也不是好货,平时在村里欺负佃户,哪里有资格教育官府中人?

    周雪人不服气父亲数落自己,回敬父亲,你才欺负佃户,动不动蒙骗他们的血汗钱,还教育我潜规则他们的办法。

    周老太爷被儿子抢白几句,心中又羞又恼,当儿子面不好发作,担心小子记仇,等自己老了后,难免受他报复,忙打发他回房休息,瞅着儿子不在乎的背影,在心中大骂他纯粹猪脑袋托生,净糟蹋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