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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横思量半天,决定不去找小李与王瞅瞅,省得烦恼起他们一身的火气,彼此间下不了台,更莫说钱财的大事了。

    干脆,王大横决心自己挑头去宁波的事,先拿自己的柜头钱垫上,从宁波回来,把毛弯弯往王瞅瞅眼前一推,说句胜利完成任务的话,不由他不给钱。

    于是,王大横翻箱倒柜寻找自己的钱,虽说银两放得四零八落,但没有丢失一毫银角,大家都比较规矩,不敢也不愿意吃窝边草。

    不过,王大横有点不信任住在一起的手下们,平时看他们搜刮老百姓的财色,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就凭这样的人性,王大横一百个理由不信他们以诚待己。

    不管王大横怎样想,反正他的钱没有丢,算是奇迹也不算什么,他是头儿,大家怕他打击报复,不敢私下动用他的东西,也在情理之中。

    王大横让林蛋蛋找个布袋子,把一千多两纹银一股脑塞进去,权作路上应付一切消费开支。

    带好钱,王大横又喊上三个身强力壮的手下,分乘六匹马,沿着宽阔的官道,冲向奉化城。

    还好!王大横一路上没有碰到清军或者土匪,大概都被太平军浩大的声势吓跑了。

    到了宁波城,城墙上插满太平军旗帜,王大横心中禁不住一阵激动,好像到了自己的家,他转头喊林蛋蛋,阿林!到家了!

    林蛋蛋甫听王大横这样喊,当时一愣,以为到了王大横的家门口,抬头看看城门前来往的太平军,****他,到家了?

    王大横嘿嘿笑两声,接着说,这不!都是自己人,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

    林蛋蛋反应过来,禁不住笑起来,旁边三人也跟着嘻嘻哈哈,大家的情绪瞬间快乐起来,真正应了洪秀全传下来的一句话,太平军太平天下、太平天下皆兄弟。

    王大横一行人来到城门岗哨前,林蛋蛋看到众多太平军自由进出,忙悄悄说给王大横,王队长!咱们不要主动去验身,反正都是太平军,能省事就省呗!

    王大横觉得有理,自己骑在马上,委实不想下来,仅仅为了检验身份,他需要上下马匹好几次,太麻烦。

    于是,王大横向其他几个手下招招手,让他们快点跟着走,直接进城找毛弯弯。

    王大横打首,驾着马刚逼近城门警戒白线,便被左右戳过来的几只红缨枪交叉,拦住去路,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兵丁同时喝道,什么人?到了大军的城门下,还不下马受检?连点规矩都不懂!

    王大横忙说,都是自己人,何必太麻烦!说话间,他伸右手撩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腰带上系的一块铜制腰牌,接着炫耀,看吧!自己人!错不了!

    看门的小头目鼓起大眼使劲盯着王大横的腰牌看,因为距离有点远,加上头目的视线不算好,他忙往前凑了凑,鼻子都快钻进王大横的衣服里。

    王大横见那头目一副认真样子,心中不禁来了气,真想抽出脚,使劲踹他一脚,让他在城门口翻几个跟头,尝尝横大爷的脚力。

    不过,王大横翻眼瞅瞅城门口两边站着的几十个兵丁,没敢发火,只好强忍着怒气,让头目看个够。

    守城头目阿炳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腰牌,是不是太平军不重要,从过往城门的行人身上攫取钱财,是他与守门兵丁们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不是本军,哪怕友军,只要不是李世贤或者天朝的几个王爷驾到,阿炳并不在乎别人怎样的看法,不管其它部队占领城市后的表现如何,反正,他所在的部队都是这样,有什么样的发财机会,纵使杀人越货,也没有丝毫脸红气短。

    阿炳自从加入太平军,随着战事渐渐顺利,军营内的不良行为就越来越多,都说清军滥杀无辜,太平军同样惨无人道,全把百姓不当人看。

    因此,本来性情善良的阿炳,在这样的人性低迷大气氛中,慢慢也练就出一副铁血心肠,外人稍有不顺自己的意见,动辄冷脸,甚至动手,已经脱离做人的正常标准,只剩下一顺溜的物欲利益。

    阿炳故作看腰牌,瞪起眼睛细细观察王大横的腰包,见他左腰中绑个鼓囊囊的袋子,虽说衣服遮住太阳光,看不清里面为何物,但阿炳估计是金银珠宝类。

    大多数人喜欢把自己贵重的财物绑在腰间,藏在几层衣服里,阿炳天天搜身观察过往行人,早把寻常人的习惯摸得透熟。

    王大横把银子都放在另外一匹马上,只是百十两的黄金钱不好混在银子里,他干脆揣在腰包里,既是福气,也是放心。

    阿炳搜索完王大横的身子,知道他有点钱,便缩回头,直起腰杆子,眼睛却扫到另外几个人身上,视线在林蛋蛋脸上扫两圈,吓得林蛋蛋慌忙垂下眼睑,生怕眼前这个凶狠的看门狗扑上来,硬说自己是清妖奸细,生命即刻就会完蛋。

    阿炳看林蛋蛋害怕的神色,心中不禁一乐,知道潜在的经济对手们不算蛮横,等一下,找点借口,连哄带压,定从他们手中分上一笔钱。

    阿炳潜规则自己人的钱财,一点不会手软,他眼里的太平军,大部分都是贪财好色之徒,说不定眼前这几个友军,身上携带的财物就是刚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

    既然大家都不仁,阿炳就没有讲义气的道理,人性都是自私,为何需要自己吃亏当冤大头呢?他不傻,并且是个手握一定权力的头目,没有理由退让别人。

    阿炳眼睛转一圈,看见王大横身边一匹托货物的马,上面码了几个布袋子,有一条袋子似乎露出银子的光芒,阿炳不禁揉揉眼睛,朝那匹马走去,想伸手触触,一探究竟。

    也许感觉到王大横身上的敌意,阿炳需要照顾点面子,毕竟,大家还是一家人。

    于是,他冲王大横笑笑,解释自己的行为,最近上司传令,不管任何人进出城门,一定需要搜查,严防混进清妖奸细。

    阿炳故意把搜查两个字咬重,借此掩饰自己觊觎钱财的企图。

    王大横听他这样解释,觉得没有一点理由拒绝他的检查,加上他曾带军守过城门,知道守门军士的责任重大,手中的权力也大,在战时,完全可以不经上司长官的命令,直接处置扰乱城门秩序的人。

    他害怕激怒阿炳,硬说他们几个人是清妖,直接拉在城门一隅斩首,即便上头追查,无非是个误杀,却不能指责阿炳等人守城门不力。

    于是,王大横忙在脸上堆笑回说,没事!你尽管搜,我们配合你的工作。

    阿炳又笑笑,故作满意状,走到驮货的马匹前,一边伸手摸袋子,估摸里面的财物种类,一边笑呵呵继续说,朋友!出门都辛苦,带的东西也不少呀!

    说话间,阿炳已经探查完几个布袋子,确认自己刚才认为装了金银的布袋子里,都是雪白的银子。

    他的心同时一片雪亮,仿佛银子已经装在自己的身上,这么多银子,起码上千两,他们四个人,一定是打家劫舍了百姓,装了银子路过奉化,想进城玩玩娘们,吃吃老烧与牛肉。

    王大横刚想借着阿炳的关心,诉说自己辛苦不容易,眼睛扫到阿炳满脸财色贪欲,知道他清楚自己的家底,心中已经勾起念头,需要舍点银子打发他和他的兵丁们。

    于是,王大横忙咬咬嘴,忍住恶心与生气,强在脸上堆起笑说,兄弟!咱们都是一家人,彼此间不用太客气,我们刚从奉化城过来,想在宁波接个人过去,范将军等着接见呢!

    阿炳闻听他说范汝增大将军的名号,心中不由得抖一抖,情知今天这顿外快钱难以吃到嘴中。

    王大横为了军务到宁波,所带财物应是公财,即便是路上强取豪夺的钱,打着公事名义,任谁也不好指责什么。

    看来!今天只有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爽快送王大横进城办事,免得招惹上范将军的恼火,阿炳一个小小卒队长,只有挨板子的份。

    于是,阿炳忙在脸上重新堆满笑容,这次的笑意没有掺假,委实发自他的内心中,他希望降低姿态,博得王大横的欢心,起码满意,不至于回到宁波城,到范将军面前说宁波城看门的兵丁混蛋,故意折腾人,万一王大横走过江湖,知道自己葫芦里的醉翁之意在于财,又在范将军面前谗言一番,硬说阿炳想抢劫他带的公财,激荡起范将军嫉恶如仇的义气,阿炳只能去送死。

    虽说他不在范将军手下当差,但他的上司王将军并不敢招惹范将军,继而惹恼贤王,连带王将军跟着受罪,只是为了一个贪财的小卒队长,付出一定代价,却是不值得的事情。

    阿炳想到可能的后果,心里不由得怕极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马屁一番王大横。

    他屁颠屁颠跑到王大横马前,腰弯下90度,就差跪在地上,直接喊王大爷。

    他满脸媚笑向王大横讨好,大人!你也不早说是范将军的人?要不!还检查啥?我们都是一家人,共同为贤王战斗。

    阿炳因为说话急,一口痰挤在喉咙中,痒痒的,不舒服,他稍停下来,轻轻咳嗽一下,却没敢随口吐出痰,怕王大横看见反胃皱眉头,只有咬牙咽下去,心中马上激灵出一阵恶心。

    他清完嗓子继续为自己辩护,都是清军惹的祸,经常假扮我们的人,混进城中烧杀掳掠,贤王严令仔细搜查,小的也是迫不得已,万望大人不要怪罪下人。

    王大横心中的怒气早就跑完了,看阿炳一身卒队长的装束,此刻却在自己面前低头哈腰,忍不住就笑出声,以为阿炳觉得自己的身份高,却不知道自己比他的级别还要低,只是最下面的一个小队长,手下只有十个兵,典型的小兵头。

    王大横要面子,没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小队长,但心里过意不去,只得翻身下马,装作亲热状,伸手搀扶阿炳,让他不要过分恭敬,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太客气呢?

    阿炳见王大横亲近自己,知道他不会怪罪自己,幽暗的心情马上明朗起来,继而滋生出一股感恩暖流,仿若没有王大横开恩,他马上就会被贤王治罪。

    于是,阿炳抬起脸望着王大横,一脸笑眯眯的肉麻,不过,他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防止感动的泪水夺眶而出,让大家看见笑话,以为自己是个女人身,凡事喜欢流泪搏同情。

    阿炳拉起王大横的手,非要他们一行人到城门值守处坐一坐,喝口茶,大家叙个交情。

    王大横走了几个时辰,身上业已疲乏,眼见阿炳热情,就想给点面子,刚好自己顺便休息一下。

    于是,他转头招呼大家跟着过来,到城门值守房里小憩一番,为了减轻大家的敌意,他告诉林蛋蛋,都是一家人,莫担心什么!

    林蛋蛋心里骂王大横,他才不担心什么,只是行走太累,到了城门口,还要等一会,让他的耐性难忍,好在那个看似混蛋的守城头目突然热情起来,八成听了范将军的大名,需要在行动上给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