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一下子这般问我，我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原本，在我选定七垣的时候，我就很确定，很确定自己要陪在他身边。可到了现在的境地，我居然不那么确定了。并不是说，我对七垣已经不爱，或者要放弃了。只是，后宫实在是太像一个笼子，而我像是只被人驯养的金丝雀一般。我虽然美丽、虽然高贵，可也日日夜夜盼着有人能来瞧一眼，来逗一逗。我能离开后宫、离开这个地方，可我，离不开七垣。</p>
虽然，文才人出事之后，我的确很少见七垣。可我总觉得，只要我和他在一个皇宫里，我就能看见他，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就好像，待在同一片天空底下，我的心都是甜的、是暖的。</p>
我摇了摇头，并没有去回答国师的问话。</p>
顾念的心里一沉，眉眼间升起了一丝怒意。已经变得如此，竟还是放不开么？鸟儿若是没了翅膀和自由，是会死的。可这丝怒气，转瞬即逝。这只金丝雀又不是他的，他在气什么？不过，若是长此以往，也许这只金丝雀会从笼子里逃跑，也说不定。</p>
他顾念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没什么太大的君臣观念。如果到时候这只金丝雀想跑，那他带着她跑就是了。他眼下的这份心思，是不是爱情他还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子有趣，不想她就这么老死、枯萎在皇宫里。</p>
“栾贵人到。”</p>
“来人了，我先走，回头来看你。”</p>
“嗯。”</p>
国师走了，我站在原地有些愣神。栾贵人？一夜之间，凰栾已经成了贵人。想来，是她很得七垣的喜欢吧。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又有些酸涩。我咬了咬唇，给自己好好的化了个淡妆。我可不愿意用这个丑样子见人，再输，也不能输了自己。</p>
“你可怪我？”</p>
凰栾穿着一身好看的烟灰色宫服，上面隐隐约约绣着一些云卷和竹叶，很是秀雅。头上插着珠花，虽然精致，却不奢华。她的发乌黑，像是有灵气一般。她青葱一般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流光益彩的戒指，像是钻石在阳光之下一般璀璨。</p>
我尴尬的笑了笑。</p>
“戒指……很配你。”</p>
“你别扯开话题，我问你，你是不是怪我？”</p>
我拉着她坐下，看着眼前活色生香的美人，我真的，怪不起来。</p>
“不怪你。”</p>
凰栾将手从我手里抽走，微微皱了眉头，叹了口气。</p>
“慕言，你心太好了些。可如今你已经是后宫的嫔妃，这份好心未必会让你光彩夺目，兴许只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可你知道，实话总是难听的。你我初见之时，我就说过。我凰栾要的，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而皇上，正是这样一个男子。在选秀时，我未曾仔细见过，可如今我见过了，我知道我不会看错，他……当今皇上，就是我眼中世间最好的男子。”</p>
我默默的听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p>
“你我二人，毕竟不是亲生姐妹，即便是亲生的，面对男人，也不可能做到大度无私。若是你怨、你恨，我都可以理解。可你如今的模样算什么？慕言，我当你是我的对手，可你让我失望。”</p>
对手？我笑了起来，心里的酸涩满满的铺开。</p>
“我早在你之前认识皇上，我认定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些准备。凰栾，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会是这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女子。若是我对每一个都心存怨怼，我又会活得像什么？我并未曾当你是对手，不是因为我觉得你不配，而是觉得全然没那个必要。我们不过都是爱着皇上的女子罢了，为何非要势不两立？你问我是不是怪你，那我反问你一句。若是今日，你我易位。你会不会怪我？”</p>
凰栾抿了口茶，静静的笑了。</p>
“自然不会，这是后宫，向来凭本事说话。见高拉拢，见低就踩，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大不了，心里不舒服，改日找了原由，寻你出出气就是了。”</p>
我笑了，这一次是真的开怀大笑。心中抑郁的心情一扫而光，变得豁然开朗。</p>
“那就是了，既然这里全凭本事说话，又何来怪你一说。凰栾，你知道我的性子，论手段，我未必会输。只看有没有必要罢了。”</p>
凰栾笑了起来，一把拽住我，就往外走。</p>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拉你出去走走。你看看你，进了宫就知道成天闷在屋子里。你再多闷几日，你的身上都能长出苔藓来。既然我们的美貌正盛，可不是就该出去见见人嘛？你禁足，我得了宠，你若是心里不舒服，你就折腾折腾我。反正下回我不舒服了，我也一定给你折腾回去。要是呢~你舍不得折腾我这般较弱的，那我们就出去，折腾折腾后宫里那些个牙尖嘴利的。”</p>
“你这话说的，我要真去了，那人家可是平白无故被你欺负了。”</p>
“哎？怎么叫被我欺负，我那么温柔善良的女子，怎么会欺负人。你胡说。”</p>
我和她相视一笑，心中的结解开了。是啊，都是爱慕着七垣的女子，大家各凭本事就是了。难道我个二十一世纪活了近三十年的人，会比不过一个才十五六的孩子？笑话。男人的心，本就应该靠自己拴着。是我自己傻了，居然自爱自怜了那么些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p>
我跟着凰栾一起出了宫，外边的天很蓝，晴空万里。是我以前看不到的水晶天，很美。我站在宫门口，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深深的吸着气。果然，闷在屋子里绣花，实在不是我能做的事。还是让杏儿，把那些云锦退回去的好，免得都被我糟蹋了。</p>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被禁足的苏贵人么？怎么？这会儿子可以出来了，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吧，小心些，被皇上知道了，苏贵人就不怕连贵人都没得做了？快些进去，我们几个就当是未曾瞧见你。”</p>
肃才人的脸上笑的妩媚，可眼神里却是满满的恶意，这个女人要不是肃王爷的女儿，我连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这种性子，即便不用我动什么脑筋，她也绝对会把自己害死。</p>
“这不是栾贵人吗，新贵得宠啊，当真是风光无限。怎么，得了宠还来看自己的姐妹啊，当真是姐妹情深呢。不过，你看看苏贵人，只怕人家可是心里不舒服呢。栾贵人还是小心些，别再惹得苏贵人不高兴了，人家还禁足着呢。”</p>
“这两姐妹的，倒也奇怪。一个在禁足，一个却乘机往上爬。一个风光无限，一个是凄凄凉凉的。怎么你们还能走在一起，要是我，这心里可不知道什么滋味呢。”</p>
“是啊，哎，你说。苏贵人当时那是何等的风光，七夜暴宠，红了我们多少姐妹的眼睛。如今栾贵人也蒙了皇上的圣恩，是不是也要连着七夜啊？”</p>
我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群莺莺燕燕，像是在看笑话。这些个女人除了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争风吃醋、惹是生非，还会些什么？一个不好好练练女红、不好好修身养性。成天在这后宫里乱嚼舌头，要是这些女人知道，生前胡说八道，死后去了地狱，会遭拔舌之刑，还会不会如此多嘴。想看我的笑话？想用凰栾让我难堪？想挑我们两个的关系？简直是痴人说梦。</p>
我拉了凰栾，上前一步。</p>
“皇上已有恩旨意，文才人的案子已了，动手行凶的是御膳坊的小金公公，与我无干。禁足之令，在前几日已经解了，皇上还恩准我参加中秋宫宴。先不说你们在这儿胡说八道，就你们品级低于我，见了我却不行礼，还当真是好教养。杏儿，给几位主子看看，她们怕是记性不好，已经忘得干净了。”</p>
“是！各位主子们看好了。才人肃氏、阮氏等一干人等，给苏贵人请安。”</p>
杏儿的动作十分标准，我见她脸上满是笑意，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这可还没完呢。</p>
“这礼呢，说过了。再来说说你们这张嘴，你们可知道人死了之后得下地狱。那地狱里都是孤魂野鬼、还有那些黑白判官，舌头有几尺长。我看书上说，说活着在人世间里胡乱说话搅弄风云的，死了之后就会去一个地狱，那叫拔舌地狱。到了那儿啊，会把那些多嘴多话的舌头拉出来，然后用烧的火红的剪刀一剪，再生生的用手拽出来。”</p>
我存心靠近肃才人，捏住了她的下巴，伸了手，假装要一把拽出她的舌头。</p>
“就像是这样！”</p>
“哎呀！”</p>
那肃才人看起来像是个凶悍的，胆子却小的可怜。她不停往后退，却一不小心脚下一滑，跌坐到了地上。我看着她头上的簪子也掉了，衣衫也乱了。这般狼狈的样子，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也不给她颜面。</p>
要知道，不出声的，才是好狗。</p>
嗯？不对，我怎么说自己是狗呢？真是乐昏了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