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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栗子的流浪日记

    八月四日,周日,晴,大风。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边的视野里,是高大的自由女神像,她手举火炬,在晨阳下发出灿灿金光。而当我回转身来的时候,我看到的却是百米外的东京铁塔。

    我拿起身边的美工刀,划破自己的手指,鲜血冒了出来,刺痛让我皱了一下眉头。

    我确定这不是梦。

    我喊了一声黎乡,他依然沉沉的睡着。昨天的徒步对他来说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我摇摇头,掀开帐篷,静悄悄的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片荒唐的世界。

    巨型冰山矗立在热带雨林的边陲,肥美的草原旁是湛蓝的海水,金黄的葵花田,低矮的丛林地……而除了我身后的两顶帐篷,我没有发现一丝熟悉的地方,峡谷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方奇妙的世界。

    我迎着大风向前走去,在一方宽阔的池塘里,几只圆滚滚的动物正不停的戏水,我认出来,它们是企鹅。一种南极才有的生物。

    不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听到了一种像是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然后,我看到身后的一方山川断裂开来,像是被装上了高速列车,瞬间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我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幸好我们帐篷所在的地方并没有受到波及。

    等我跟黎乡爬到山顶的时候,我们发现了更加荒谬的一幕。

    四下里是无数不规则组成的奇异地图,每个地图内是迥异不同的风景。沙漠、森林、丘陵,湖泊,就像是——

    一幅巨大的拼图上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板块。

    不错,地球变成了儿童们手中的拼图,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动了。

    ……

    黎乡坐在自己的帐篷里,翻看着栗子的日记。

    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几天前,他跟随栗子进行了自己的高中毕业旅行,一次短途的峡谷徒步穿越。由于没有找到理想的宿营地,两人休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谁知一觉醒来,世界就变了样子。

    地面被分割成了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拼图,有些拼图正在瞬间远去,而新的拼图补充进来,就像是手中手里玩弄的拼图。

    黎乡不知道自己被这些无序的拼图移动到了那里,也不知道周围荒诞的景象原来属于何地。

    手机没有任何信号,随身携带的指南针也出现了紊乱,唯一能辨别方向的,是头顶仍然存在的太阳。

    今天早上,拼图运动暂时停了下来。

    但是,栗子不见了。

    栗子是一名流浪画家,这次毕业旅行其实是黎乡跟随栗子脚步的一次突破。

    作为一个男孩来说,冒险是天性,也是骨子里跃跃欲试的原欲。

    此时,身周的景物已经有两个小时没有变换了,黎乡仍然不敢走远,谁知道这该死的拼图什么时候发动。

    背包里还有剩余的一包饼干,几根火腿肠。省着点用,还能坚持几天,但是,水已经没有了。

    黎乡望着前方一个清澈的方块池塘,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弄一点水回来。

    池塘并不远,大概一公里的样子,来回需要二十分钟左右。但是,池塘是处在帐篷前方第三个格子里,若拼图忽然发动,他很可能被拼图带到另一处陌生的地方。

    失去了帐篷这个避风港,黎乡不知道能在恶劣的环境下坚持多久。

    风从帐篷的缝隙里钻进来,带来呜呜的声音,除此之外,周围一片静怡,死海一般。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方位,不知道父母现在何方,也不知道栗子被拼图带去了那里。

    黎乡摇摇头,回到充气垫边坐下,拿出一块饼干咬了几口,干燥的饼干在缺少唾液的嘴巴里散碎开来,他努力了几番,才将饼干咽进肚子。

    等到太阳升上半空,黎乡钻出帐篷。

    这是两人宿营所在的一处低矮山坡,此时被正处于一处奇形怪状的拼图里,奇怪的是,山顶的植被并没有受到多大破坏,依然郁郁葱葱。

    踩在脚下的沙砾,发出刷刷的声音。黎乡走到坡顶,抬头向远处看去。

    山坡前的自由女神像不知被移动到了那里,身后的巴黎铁塔依然在老地方。更远的天际,是起伏的山川跟原野。不过,黎乡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

    在高低错落的景色之间,竟然有半段崭新的泊油路。

    泊油路大概三四百米,在其中间,是一个竖在路中的红绿灯。而在路边上,是一排欧式建筑的二层楼房。

    这是几天来,第一次有人类建筑移动到自己面前。

    有建筑就可能有人。

    黎乡快速的顺着山坡跑下来,从帐篷里拿了望远镜,又飞快的跑回坡顶,向对面望去。

    透过二层楼房的玻璃,黎乡终于见到一个活动的人,那是一个壮硕的白人男子,男子手里拿着一支猎枪,正透过窗户向黎乡这边望过来。

    黎乡俯下身体,将自己隐藏在一丛灌木之后,心内咚咚跳个不停。

    看起来,对面的那个家伙是欧洲人啊。

    究竟是什么力量,将欧洲的一片土地移动到了自己面前?

    黎乡仔细的回想记忆里的世界地图,哪怕离华夏最近的欧洲边界,离华夏也有一万多公里吧。

    究竟是自己到了欧洲,还是欧洲到了华夏,或者是他们都在其他的地方?

    对面的白人男子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匆匆一瞥间,黎乡看到他紧皱的眉头,以及脸上的惊慌。

    没有谁在地球变成拼图面前还能保持镇定。

    黎乡并没有冒冒失失的走过去,一是对方跟自己隔了几百米的距离,而这段距离中间正是两幅拼图的边界。二是,面对一无所知的陌生人,一个十七岁男孩的天然警惕。

    拼图的移动,会带来越来越多的陌生人,而这些不知何方的人类,或许会变成自己的盟友,但更可能的,则是自己的敌人。

    黎乡相信,在这场突兀而来的灾难面前,缺少了秩序跟监管的人类,会无限放大自己的**跟罪恶。

    而随时可能移动的拼图,则是犯罪者最天然的逃避法门。

    纵观世界近现代史,弱势的一方被屠杀的例子枚不胜举。这并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

    黎乡小心翼翼的躲在灌木丛后面,继续向对面看去。

    白人男子并没有发现黎乡,他放下手里的枪,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接着他推门走了出来。

    他向着远处的池塘走了几步,又折身翻转,从屋里拿了一个水桶出来,谨慎的向前走去。

    就在男人走到池塘边上的时候,突兀的一幕发生了。

    一条巨大的鲨鱼从池塘里腾身跃起,一口将男人咬住,拖入水中,黎乡只听到男子短促的惊叫声,在水面一阵翻涌后,四周重新归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