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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爱娘

    “来来来!阿月,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李仁李宝乐。宝乐,这是兰泽宫新来的护法池月。”听完笑月的介绍,李仁向池月一礼,池月也回了一礼,笑月拍拍池月的肩,“你呀,别看宝乐现在只是普通的冥使,他可是当年惜雪园的老掌柜呢。”

    池月惊诧地看着李仁,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李仁淡淡一笑,“陈年旧事,还提它作甚!”那边爱娘已经向笑月跪下道:“多谢笑月护法成全之情,多谢池月护法!”池月抿唇,这关她一个看戏的什么事儿?这爱娘可真会做人。

    笑月扶起了爱娘,“你呢,也算幸运,遇到的是宝乐。他就是这个性子,遇到不平就要出手,遇到可泣之事也要出手,要不怎么冥职会一降再降呢?”池月再度看向了李仁,原来如此,这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义无反顾地做着认为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情。池月很佩服,但,说实话,她可能做不到。笑月道:“走吧,咱们一边走一边聊。”

    “妾姓罗,名爱爱,本嘉兴娼流……”爱娘话未说完,笑月就打断道:“是名娼,色貌才艺,可谓独步一时。‘画阁东头纳晚凉,红莲不似白莲香。一轮明月天如水,何处吹萧引凤凰?’”笑月看向池月,“怎么样,不错吧?”

    池月点点头,是真的很不错,“不愧是才女!”爱娘向笑月与池月一福,“不敢当两位护法嘉赞。”笑月道:“你继续说。”爱娘颔首,“妾非良族,不过路柳墙花,人皆可折。赵郎本簪缨士族,家资巨万,却不嫌妾之旧事,纳礼聘娶。”

    池月点点头,这可不容易,娼妓应属贱籍,自古良贱不得通婚,更何况那赵郎还是士族子弟,想来当初很是花费了一番工夫。李仁道:“爱娘自入赵门后,便谨修妇道,择言而发,非礼不行。赵家郎越发爱重之,虽然赵家老夫人一直颇有微辞,但爱娘事事谨慎,又奉她至诚,她也无话无说。”

    “后来,赵郎赴往京师求取功名,赵郎父亲早丧,所托之人乃是其父旧友。”李仁道:“谁知赵郎到达京师后,其父旧友却因事坐罪,赵郎无所投托,本欲回转,谁知战事乍起,迁延不得而回。赵老夫人因忆子之故,病重在榻,爱娘朝夕侍奉,样样亲举,可老夫人到底还是一病不起。”

    笑月一叹道:“后来赵家为贼人所执,欲辱爱娘,爱娘不从,自缢而死。冥司以其孝顺与贞烈之故,令其转世士族儿郎,可爱娘一心想见赵郎最后一面,几次逃脱,若非宝乐从中斡旋,爱娘还不知是何处境。”池月看向爱娘,以莲为喻,最恰当不过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到了。”李仁忽然顿住了脚步,池月向前看去,不知不觉,他们竟已到了一所大宅前。李仁向爱娘道:“爱娘,到底人鬼殊途,你莫耽误他,也莫让他耽误了你。”爱娘向李仁一福,“妾明白。”李仁点头,“去吧。”爱娘向三人再一福,转身进了宅子。

    笑月朝池月道:“走走走,带你去看结果。”李仁拦住了爱月,“人家夫妻俩生离死别,你去凑什么热闹。”笑月道:“没理由听了开头,不看结尾的吧。”李仁看了一眼池月,“你自己混帐,别忘了人家是小姑娘。”池月一脸黑线,笑月不会是要看人家的**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笑月道:“我是这样的人吗?我就是想看看这生离死别之时,他们都说些什么而已。”李仁转身道:“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笑月一哼,“我还不想带你呢!池月,走!”说着,笑月携着池月跃进了宅子。

    进了宅子,池月才发现这宅子真是荒凉啊,枯叶满庭,杂草丛生,居然还有老鼠蹿来蹿去的,这是人住的吗?笑月道:“这赵郎回来,失了老母,又没了娇妻,正悲痛呢,哪有心思顾忌这宅子。”池月点点头,人之常情,那不是银子也被人抢光了?池月皱了皱眉,自己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想到银子?

    两人来到后院,就见北面一屋内亮着微弱的烛火,爱娘正怔立在门口。笑月拉着池月躲到了一边,不一会儿,就见爱娘也避在了一边,一身着灰布袍的男子拉开门朝院里张望道:“可是爱娘?爱娘,你我分别数载,我日夜苦思,但求一见,既已至此,为何不肯现身?”

    良久,爱娘自灌丛中而出,徐步至赵郎前,两人相视落泪,终而抱头痛哭。随后,两人挽手入屋,笑月拉着池月来到屋前侧耳倾听。只听爱娘悲声道:“一别三年,一日三秋,君何不归……”两人之声渐不可闻,李仁忽来至身后,抓着笑月与池月出了宅子。

    笑月一阵抱怨,“正听到精彩之处呢。”李仁撇嘴道:“你好歹也是鬼帝身边的大护法,离开这么久,就不担心鬼帝的安危吗?”笑月道:“鬼帝灵力高深,岂由我担心?”李仁道:“快走吧,免得牵连了我。”笑月一哼道:“过河拆桥,看我下次还帮不帮你!池月,走!”

    池月回头看了一眼李仁,忽然觉得李仁如果去掉脸上那大胡子,应该也是位斯文书生模样吧。笑月敲了池月一脑袋,“看什么看?”忽然远处天空中闪现一道红光,笑月沉了脸色,“这人真是满身的晦气,说什么中什么!”池月也意识到了不妥,那不是她们来的地方吗?笑月携着池月飞快地向客店赶去。

    回到客店,就听里边传来打斗之声,屋檐上还立了两个斗内劲的。两人刚要跨进店门,就见两个身影被打飞了出来。笑月将池月推开,然后一手一个抓住了那两个身影,池月一看,好像既不是他们一起的,也不是客店的人。

    两人一手执了鞭子,一手捧着铁棒,两人还来不及出手,就被笑月重重摔在了不远处的地上,似乎都摔晕过去了,没再动弹。笑月看向池月,“你就站在这儿,别动!”说着,笑月掏出玄色令牌,右手运起灵力,缓缓划过玄色令牌,“天地无极,日月长辉!”

    一道光圈将池月围住了,池月看着笑月转身而去的背影,有些疑惑地想,这手势,这表情,好眼熟啊。客店里打得热闹,时有人影上蹿下跳,屋顶也接连被掀起,也时有人被打飞出来。池月无语地看着这一切,跟在鬼帝身边当真是没一天安生日子啊!还是在惜雪园的日子好,简直是太快活了。

    一阵巨风吹来,连在结界里的池月也受到了影响,顿时声响大作,昏天暗地,还不断有东西飞了过来。池月连忙捂住了耳朵,盘腿坐下。约莫一刻钟后,巨风渐渐止歇,池月向客店望去,什么客店,什么屋子,统统都吹没了。

    空地上有两路人马正互相对峙,闻人简这边加上客店的人约莫有近二十人,对方人马明显数倍于闻人简这边。闻人简看向对面一玉冠男子,“容王今日好大的火气,只不过掀了我客店这笔帐怎么算?”玉冠男子道:“小小客店,我陪你一百座都行!但玄骨跑了这件事又怎么算!”

    闻人简道:“前段时日,我三刑鬼狱出了大事,这也非我所能预料,你与其在这里与我纠缠,倒不如早些去寻他更好。”玉冠男子沉声道:“当日我向你要人,你偏偏不肯,如今人跑了,却又赖着不管了,实在欺人太甚!”

    闻人简淡笑,“当初玄骨在人界大肆祸害无辜之人,怎么又不见你们妖界管上一管?庭君仙,你休要在这里与我胡搅蛮缠,我若非看在尊姐的面子上,今日你休想完好而归!”

    庭君仙还要说什么,就被身后之人给拉住了,那人低声劝道:“殿下息怒,妖王寿辰在即,闻人简也是要出席的,若在这时候惹出了什么事,只怕妖后会不高兴。”庭君仙咬了咬唇,恨恨地看着闻人简,“闻人简,倘若玄骨在妖王寿辰上惹出了什么乱子,我一定不会就这么罢休的!走!”说完,庭君仙便领着人转身离开了。

    池月安静地看着这一切,这个妖界的容王庭君仙好霸道啊!她还以为闻人简已经够磨人了,没想到还有个比他更蛮横的。在找玄骨吗?就是那条恐怖的大黑蚺,不知道冀芳蓉逃出去后有没有跟玄骨一块儿。

    南音与北志向闻人简一礼,“属下去寻车马来。”闻人简颔首,南音与北志便离开了。笑月过来,散开了护着池月的结界,池月看了一眼远处的闻人简,低声问道:“笑月护法,方才那容王是什么来历,看上去好厉害。”

    笑月淡淡一笑,“他厉害,咱们鬼帝更厉害,不过是看在妖后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罢了。”池月道:“妖后?就是容王的姐姐?”笑月点点头,“妖界如今主政的大多是妖后母家及亲信,这庭君仙也不过是仗着庭家的威势罢了。”

    池月点点头,“那那个玄骨又是怎么回事儿?”笑月道:“玄骨与庭家有死仇,自庭家得势以来,不知打压得罪了多少人,我看庭家迟早要被倾覆。所以这次去妖界,我才叫你不要乱走,一定要跟紧我们。”池月深深地颔首,小命要紧,她才不会去寻死呢。

    南音与北志很快寻来了几匹马与一辆马车,但马车却不是之前的那一辆,看来之前的早就被那阵风弄散架了。池月爬上马车就开始打瞌睡,虽然天色已经快亮了,但这一晚上池月就没怎么合过眼,她也顾不得鬼帝是不是就在旁边,很快便沉入了梦乡。拜托,千万不要再发噩梦了。

    这次倒真不是噩梦了,而是……居然梦见自己与一个陌生男子手牵着手,正被一群人围着,行着奇怪的仪式。池月想要看清身旁男子的脸,可却始终隔着一层迷雾,看地不甚清楚。“夜珊。”身旁的男子轻声问道:“真的,不后悔吗?”

    夜珊?夜珊是谁?不是自己的名字啊。但自己却不受控制地说了一声,“不悔!”池月睁大了眼睛,不悔?不悔什么?感觉到男子握紧了自己的手,池月想要甩掉,手却不受控制地反握紧了男子的手……

    “不悔什么啊,阿月?”池月感觉自己的手突然被甩开,然后重重地撞到了什么东西,痛得池月惊呼着睁开了眼睛。然后就见自己已经四仰八叉地横在了闻人简与笑月面前,很显然,两人已经被自己逼退到了马车的最后。

    看着黑脸的闻人简与偷笑的笑月,池月就知道自己又打扰到鬼帝了。池月连忙爬起身,缩到了马车前头的角落,一副悔过的模样。笑月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阿月,上次听人说你在大殿内的睡像,我还不大相信,今日总算见识了!”

    池月抿了抿唇,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在惜雪园的时候也没这么夸张啊。笑月又道:“阿月,你在梦里到底梦到了什么,一脸纠结的模样,我都快替你纠结上了。还说了句‘不悔’,到底不悔什么呀?嗯?”

    池月突然问道:“笑月护法,你知道夜珊是谁吗?”“夜珊?”笑月沉吟道:“没听过?长什么模样,说来听听。”池月一叹,“我也想知道。”“所以……”笑月道:“你到底梦到了什么?”池月摇头,然后蹲着身子在马车里比划了一番,“先是这样……再是这样……然后跪下……”

    池月比划完,只见笑月一脸懵地看着她,“你这耍地是什么猴戏……”说着,笑月转而看向了闻人简,却见闻人简正看着池月,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池月退回角落坐下,揉了揉清痛的手,以前做梦也没这么清晰,最近怎么老是梦到这么古怪的东西。

    马车突然缓缓停了下来,北志的声音在外响起,“鬼帝,前方围了不少人,似是出了什么事,属下去看看。”闻人简应声,北志便策马而去。不一会儿,北志回来禀道:“鬼帝,前方似是在举行什么祭祀仪式,但……祭物是活人。”“什么!”笑月愤然一拍车壁,“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活祭?”闻人简道:“下去看看。”

    池月飞快地跳下了马车,笑月随后,两人向不远处的人堆走去,南音与北志也跟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