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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通~!”

    刚感觉自己从秦王殿的深渊里跌落,转瞬就落入了水中。

    “呃……啊……咳咳!”饶是李秉熟识水性,还是被这毫无准备的落水呛的鼻子发酸。

    不远的地方,安子的头也浮出水面了,找到了李秉的方向,便游了过来。

    “呋!”李秉醒了醒鼻涕,四面观望一圈:这里似乎是一条大江,水域开阔,可依旧很湍急,两边都是葱郁的山峦,不算高,却都是陡壁。

    “他们呢?”

    “噗!”李秉话音未落,日麦也从水下凫了出来。许趴在他的背上,把住他的肩膀,不住的打喷嚏,甚是狼狈,显然他是不会水的。

    “救命!”远处的水面,两个脑袋刚浮出水面,转眼又沉了下去——湍急的大江里,不会凫水的普愿和里有福两人,已经顺流漂了很远。

    一个猛子扎入水里,李秉迅速向两人游去,安子也跟在他身后。日麦背着许,浮起来已经十分吃力了,只是在原地用力保持着自己的平衡,慢慢顺流飘下去。

    “啊~……”叫喊声响了一半,又沉入水里。

    李秉游到普愿身边,伸手去够普愿的手。普愿慌乱之间,抓住了李秉的脖子,想借力浮起来,猛然下压,却让李秉呛了口水。

    李秉沉入水中,看着普愿的双腿来回乱蹬,索性抱住他的腰,用力凫水。这么一推,普愿终于得以把头露出水面,咳了两声之后,着急伸出右臂,右手成掌:“佛法无边!”

    一道金光闪过,他身上裹着的袈裟,扣子自动滑落,从水面飞出,在空中展开后,平铺在江面之上。此时的袈裟硬邦邦泛着金光,居然像一块木板,完全没有褶皱。

    普愿扒了两下水,终于摸到了袈裟,用力一撑,趴了上去,跪在袈裟上面,连连咳嗽,不住的吐水。

    安子一路向下游,可里有福身在大江中央,水流最快,安子追了半天也未追上。等李秉看普愿无恙,再要向下游去的时候,里有福已经漂出很远了。

    “救……!”里有福不住的挣扎,救字刚说完,头又沉了下去。

    安子好不容易触摸到他的身子,还不及施救,里有福抓住“救命稻草”便不再撒手,不住的把安子往下压。里有福肥胖,安子却瘦小,安子完全拖不起来,这一弄,不仅两人都沉了下去,还害的安子也呛了水。

    “茂哇!阿拉!”忽听得远处传来几声人声,似乎是在朝着自己喊,紧接着便是一根绳索破风袭来的声音。

    麻绳的一端被扔到安子身边。安子粗略的瞟了眼,远处似乎是一条单帆木船,来不及多想,抓着绳头,浅入水里,给里有福系在腋下。

    他冒出水面,把手举的高高的,大喝一声:“拉!”

    船上的人也回应了一声,甲板上三两人开始猛拽麻绳。安子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浅入水里,用力拖着里有福的屁股,让他终于得以勉强把头露出水面,不住的往外咳水。

    两人离船越来越近,甲板上的人丢了绳梯下来,可这时候的里有福已经精疲力竭,两手抓在绳梯上,保持头露在水面外,再也不动弹。

    船上的人索性连人带梯一起拉了上来。

    里有福瘫在甲板上,意识似乎都已模糊,喘不出气,只是不断的往外吐水,水里还带着一丝血迹,似乎是呛到肺了。

    甲板上领头的那人看着里有福吐出的血丝,连忙抓起他的双脚,将他整个人倒挂起来,又用膝盖对着后背猛地一顶。

    “哗啦!”里有福的嘴像无敌深渊一样,哗哗的往外流水,好半天才吐完。

    那人看他已经开始咳嗽,便将他放下来。

    里有福用袖口抹了抹嘴,又咳了两声,低声说了句谢谢。他跪在甲板上,两眼血丝密布,鼻涕从鼻尖一直滑落到甲板上,连成一条丝线。

    安子在船边等着,果然船上的人又丢了绳梯下来,李秉、普愿、日麦也游了过来,一行人先后上了绳梯。

    李秉上了甲板,看着刚才施救的几人都站在身前,连忙抱拳行礼:“多谢相救!”

    这几人身材都略微矮些,一共三男一女。为首的那人,皮肤黝黑,油光发亮,年纪似乎接近三十,朝着李秉,连连摆手,说着李秉听不懂的话。

    他背后的几人中,带着斗笠的青年姑娘忽然探出头来,疑惑道:“你是唐人?”

    “啊!”

    惊异之中,一个小姑娘从船舱里跑出,手拿出两张麻布,递到青年姑娘手上。

    青年姑娘走了上来,把麻布递到李秉手上:“你们先擦擦吧!”说完,又看了一眼其他几人:“你们都是唐人?”

    接过麻布,道了谢,李秉递给了安子和日麦:“是的,我们都是唐人。姑娘是……?”

    “秉儿哥!你看!”

    那姑娘还没答话,安子忽然大叫一声,指着远处的陡峭的石壁。

    众人望去,陡峭山峦上,整个石壁被切平,似乎是用剑雕出了一副画。这空当的一块石头,在整个翠绿的山峦里,格外显眼。而那壁刻正和之前李秉几人在字画店墙壁上见到的画一模一样。

    这船是逆流而上,那雕刻所在的位置,似乎正是李秉几人先前落水的地方。

    “哦!抱歉。”李秉看那个青年姑娘还看着自己,才回过神来:“多谢姑娘搭救。”

    说完看着她身边站着的男子,抱拳行礼。那人还是笑笑摆手,说着李秉听不懂的话。

    “几位怎么会在这里?”那姑娘问了一句,又道:“甲板上风大,你们全身都湿透了,当心着凉。不如去舱里说话吧。里面有热汤,可以驱寒!”

    “那打扰了!”除了里有福,其他几人都恢复了过来,只是鼻涕不住的往外流,多少有些尴尬。

    进了舱门,几人围着一个小方桌席地而坐,刚才的那个小姑娘端着一托盘的汤碗,递给青年女子,之后就跑开了,似乎是有点怕生。

    青年姑娘给李秉几人一一倒了碗酒:“几位怎么会在这里?遇上水匪了么?”

    这姑娘摘了斗笠,才看清她的容貌,比起其他三个男子,五官似乎更接近唐人一些。她手臂上的皮肤也晒得黝黑,但似乎是由于常带着斗笠的关系,脸上依旧是寻常的浅黄色。

    李秉也不知怎么跟他解释之前的事情,只是应了一声:“是的。还请问姑娘,这里是哪里?”

    “你叫我杏儿吧!”青年姑娘又指着她身边坐着的青年男子:“这是我丈夫,你们可以叫他,达提!刚才甲板上的,是达提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杏儿姑娘给几人又倒满热汤,徐徐道:“这里是水真腊啊!”

    真腊!李秉心里一凉,这么远!刚才还是蜀中,怎么转瞬已经来了这里!

    真腊是唐西南边的邻国,不久前因为战争分裂成两半,和唐相邻的一半称为陆真腊,靠近南海的一半称为水真腊。(真腊,领土范围大致相当于,今柬埔寨北部和老挝南部)

    许似乎很不耐寒,纵然已经擦干了头发,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他微微侧头,低声对李秉道:“看来我们是从秦王殿的另一个出口出来了。”

    李秉微微点头,又道:“杏儿姑娘,你也是唐人?”

    “嗯,算是的。祖父出海跑船,打父亲那一辈,我们就住在真腊了。”

    当时大唐设了海禁,是命令禁止私人出海的。李秉闻言心道,这杏儿姑娘的祖父,多半做的是走私的买卖。

    “这里大致离大唐还有多远啊。”刚才秦王殿的一切,李秉还历历在目,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快回大唐,试图找到里有福三个师傅的下落。

    “这里去大唐?那道可不近啊。沿着这条湄公河逆流而上,一路不停,走水路十天,就该到边境了。”

    说道此处,大概是杏儿姑娘的丈夫插不上话,跟杏儿说了两句之后,对着李秉几人微微一笑,起身离开了。

    “敢问杏儿姑娘,你这艘船,是要去大唐么?”

    杏儿姑娘把一个个汤碗全部收回托盘中,整理好桌子:“我和丈夫,只是贩些‘港子里’的东西去陆真腊,到了第一个城,就得往回返了。而且这会陆真腊正在打仗,很不安全的。你要想回大唐,不如跟我们顺流而下,一起回港子里,那里去哪的船都有,也都是些大船,说不定回大唐还要快写,也安全些。”

    李秉哦了一声,杏儿姑娘已经收拾托盘起身:“几位先坐着,到时间了,我该去准备吃食了!”

    “多谢姑娘了。哦,还有一事,请问,之前我们看见的那副壁刻,是什么啊?”

    杏儿揭开舱口的门帘,回身过来:“哦,那个。据说是百年前,这里闹水妖,一位神仙除妖后留下的。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等回了港子里,你到处问问,哪里人多。”说完,便离开了。

    没过一会,天就阴沉了下来。到了晚膳时分,帆船找了个地方,下了锚,靠了岸,所有人都了舱里准备开饭。

    李秉几人都是一整日粒米未进,看着热气腾腾的糙面馒头和水煮菜头,唾液已经止不住的往外流。

    被这么折腾一天,李秉也乏了,饭饱之后,提达在货仓里整理出一块地方来,让李秉几人过夜。

    李秉倚在装满货物的麻袋上,已经是身心俱疲,什么也不再想,倒头昏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