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麟。”男子的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轻轻地唤了一声。
面前收拾衣物的年轻男人直起了腰，“煊徵，”他脸上绽放得体的弧度，一个近乎完美的微笑，“好久不见了，我的兄弟。”
两人紧紧拥抱，持续了近半分钟，像多年不见的亲兄弟……他们也确实是亲兄弟。
“什么时候到家的？”煊徵笑着，靠在墙边问，“我在客厅看到你的短剑，就知道你回来了”
煊麟一回来，感觉整个家里的气味都不一样了。兄弟俩在这一点完全不同，煊徴身上是沙漠里干燥的沙粒味道，而煊麟身上是雪茄和香水混合的味道。
“十点钟左右。那时候你不在，父亲说你开车出去兜风了？去沙漠了，还是在街道上跑到现在么？”煊麟慢慢地把手里的衣服叠好，放进衣橱里，煊家人对于任何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除了管家，整个三十二层连个侍从都没有。“从中国上海登机，听说一个月前你也是从上海坐飞机回来的。等我一个月，说不定我们还能一起回家。”
煊徵沉默了一会儿：“任务执行得还顺利么？”
“挺顺利的。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对东亚总区和中国各分区的档案进行核证和登记而已，跑得地方有些多，见得人也有些多，很多都是面上功夫。只是在北京有些意外耽搁了一下，花了些时间来解决，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了我们不说这些无聊的事了，这两年在外面怎么样，原来的电话也不用了，都联系不上你。”
煊麟用力拍拍煊徵的肩膀，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让煊徴感慨万千。从小到大，父亲拍哥哥的肩，哥哥拍自己的肩，两个动作的感情也应该是一样的吧。父亲期待着家族的继承者长大，哥哥期待着弟弟长大，仿佛家族就是将这种期待延承。小时候他还会挺嫉妒，努力将事情做好，想什么时候父亲也能微笑着看着自己，也拍拍自己的肩。
就如一直……想得到一次父亲的褒奖，可是一次也没有。
很悲哀。
但似乎总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这才是令煊徵愤愤不平的一点。这么多年了，父亲都把一些举足轻重的任务交给这个家族优秀的继承者，继承者出色地完成，然后回来面对他的不成器的弟弟们，轻描淡写地说这些都是“无聊的事”。
“挺好的。”煊徵简短地回答。“去了很多地方，世界确实很大，有很多的人和事。”
“是啊，外面的世界总是广大的。”
“至少心态会不一样吧。”
“回来一个月了，去看过煊铟了么？”煊麟突然问。
煊徵忽而把目光移开，不再看煊鳞，而看向窗外城市远无尽头的灯火。“是啊，回来都已经一个月多了。应该好好准备了，还有两个月护零者大会都要举办了。”
“你没有去看煊铟对不对？”煊麟看着他的弟弟，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真的应该抽时间去看看他，三年都不去送束花总不好……但三年前的事，那却不是你错。”
煊麟坐在窗边拧着台灯的旋钮，整个房间的光芒都随着他的转动忽明忽暗。“这次护零者大会会来很多前辈吧。这次要决定的，毕竟是有关种族前途的大事。”
兄弟俩在说着不同的事，但丝毫不觉的尴尬。煊鳞在心里叹了口气，弟弟固执他是见识过得，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心里拧巴到死也不会听得进意见。
“好啦好啦，你不要再玩我的灯了，会闪掉的。”煊麟想了想，又说，“说到银瞳大会，待会儿跟我去个地方。”
煊徵问：“做什么？”
煊麟狡黠地一笑：“为我们的客人准备一点小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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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车灯远远地扫过来，车子驶过积水的声音由远及近。陈雨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一旁的路灯等速率地从右侧掠过，暖黄的灯光和阴影在他脸上不断交替。
陈雨柯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训练第一天哈耶克载他去蓝山的时候，那是个傍晚，城市的光芒也是这样被他们甩在身后。
二十分钟前，陈雨柯刚换上了裤子和外套，就被收拾完毕的史蒂芬拽上了车。还是哈耶克带他坐的那辆车，那辆黑色的lotus，钥匙竟然在史蒂芬那里也有一把。史蒂芬坐在驾驶座上平稳地倒车，换挡，加速，车子压过积水，无声地滑出校园。
“大哥，你开车真是温柔。”陈雨柯看了看仪表盘，都已经驶出市区了，指针还在30英里每小时的刻度周围摆动，“我们是要去哪里？”
“我们不赶时间，就开得慢一点儿。”史蒂芬不动声色地回答，“这条路你也走过十几遍了吧？我们去蓝山，但不是去训练……那里有个湖。”
陈雨柯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盯着窗外。他未必是多想和史蒂芬搭讪，只是车厢里气氛太过沉闷，他不是很习惯这种有人在场的寂静。
但陈雨柯也不说话了，寂静就让它寂静吧，总之他心里也不舒服。自从在电话里，母亲跟他点明了那一点，他似乎都看不清前路了，做什么都觉得心里没底。
陈雨柯盯着窗户，史蒂芬的影子出现在车窗的倒影里，对面一辆白色的轿车极速驶过，雪亮的车灯在他脸上一闪而灭。
手里的振动传来，他手机屏幕又亮了。陈雨柯看了一眼，不理会，随手就锁了屏。
“其实我有想过的……你说的这个世界不一样的问题。”陈雨柯忽然说。
“是么？”史蒂芬淡淡地问。
“哈耶克说，银瞳战士不愁就业不愁吃饭福利棒棒的，以为能诱惑到我，可是我又不傻的，对我那么好，是因为我血统优秀要把我放在博物馆里展览么？这就跟服兵役一样，训练你，给你饭吃，给你房子住，还给你补贴，国家费这么大劲养你是干嘛的，是准备着有一天要上战场的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签字？”史蒂芬专注地看着前路，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左右摆动，“你可以拒绝，你拒绝没人会逼你做什么。”
“那从军又是为了什么？”陈雨柯反问，“哪个男人不想披着军人的荣耀呢？”
“是这样？”史蒂芬若有所悟。
“是，又不全是。”陈雨柯想想说，“因为我以为……我做了这样的选择，别人看我就会有一点点不一样。可是我错了，不管我签不签字他们看我还是一样的。我签了字，却只是说明我更加幼稚。”
“是你父母对么？”史蒂芬问。
陈雨柯默默地点头，又不说话了。脑袋轻轻地抵在玻璃上，像是陷入了沉思。
史蒂芬无声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陈雨柯把手机带了出来他看到了，手机屏幕两次亮起他也看到了，但陈雨柯一次也没有接，甚至连接的想法也没有，就这么盯着窗外。
谁打的电话？
史蒂芬也不再开口，脚下默默地加着速，城市的痕迹越来越不明显了，史蒂芬的车速也越来越快。
发动机一路轰响，车子像鹰隼一样疾驰在阴沉的夜空下，朝着城市西方的山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