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冬香几乎不可见地点头，惵祈不由得皱眉：
“可你是自幼长在林家，怎么又会和李家扯上关系？”
冬香看向惵祈，“我来中原的时候只有五岁，那一年我爹带着我，我娘来中原寻人，我娘是中原人，我长的像我娘，所以，你瞧，我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吧？与你们中原人没有丝毫的差别。”
的确，如果不是冬香自己说，这还真瞧不出她还有着异域的血统。
“我爹带着我，我娘，刚踏入中原，就遇到了仇家，我爹当时只有一个人，身旁还有我和我娘，根本就打不过仇家，于是我们就开始东躲西藏，这一晃就是三年，可是这一些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冬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失去了八岁以前的记忆，对于我来说，我的记忆是从十年前开始的，也是差不多现在这个时节，刚过中秋没有多久，林家少爷就带着我来到了林家，是他告诉我说我当时昏倒在官道上，他刚好经过，就将我带回来了。当时我真的是只差一口气而已，在鬼门关徘徊了好一阵，后来终于醒来时，夫人问我姓啥名啥，我却什么也记不得，冬香这个名字是林家小姐给我取的。”
惵祈听到这，不由得地眨眨眼。
也不理会惵祈怪异地表情，冬香似乎陷在了回忆之中，顿了顿，继续道：“林家的管家告诉我，当时我那个脸色真是吓人的白，全身上下瘦得像是纸片一般，好似风一吹，就会被吹跑似的，林家上下都以为我挺不过去呢。”
而当时林家的人都以为冬香当年应是遇到了强盗，被抢了，才会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倒在路边，连自个儿姓名都忘了，更别提记得家在哪啦，幸好遇到了好心的少爷，否则恐怕早死啦。
也就这样，冬香被留在了林家，同当时身体羸弱，没有玩伴的林笙画做了伙伴，伴着她成长。
如果说，她的一生就是那样，陪着笙画小姐慢慢在林家长大，然后陪着她出嫁，安安心心地做着林家的一个小丫鬟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一年，她没有陪着小姐去寺庙上香，或许她说不定就能当个普普通通，无忧无虑地小丫鬟了。
然而，她笑了，轻轻地笑。
“这人如果都能按照自己所想的，该有多好，可惜……那也只是如果，就在六年前，我爹找到了我，他告诉我，李家的主子便是他要找的人，说我们祖辈受过李家的恩惠，愿世代为李家奴仆，报答恩情，我爹来中原便是遵循祖训，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刚到中原，便遇到仇家，以至于后来我们父女失散，一直到二年之后才重逢，林家人知道我找到了亲人，也替我高兴，那一年，我便由爹带回了李家，在李家，爷亲自教我读书写字，练武，甚至吃穿用都与红隼一般，爷待我极好，怪只怪自己当时年幼，心想着，我与爹不过是李家的奴仆，他这么待我，自当泉涌以报，更甚至在每日的相处中，渐生感情，喜欢？呵，岂是喜欢二字可以轻言带过……”
越是说到后面，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李离的，冬香眼光不由得的放柔，抬眼看向惵祈，却见惵祈一脸同情的看着她。
冬香心中一震，这女人，像是看透了她。
也不等冬香有何反应，只见惵祈抬手，抚着她的脸，悄声道：“而你，自此以后都心甘情愿地为他所利用，对吗？”
冬香喉咙紧缩，不自觉，握住了腰间香囊，轻轻摩擎。
不知怎，生生的，想起那年隆冬。她病了，他护她三日三夜，非但亲自喂她饮食，还亲配安神熏香，给她定心，她醒后，他不顾礼教，依然故我。
替她梳发，喂她米粥，直到她烧退，病愈。
她还记得那一段时日，那眼神，那动作，似乎都在诉说着，她是他手上的一个宝……
冬香闭上眼，轻声道着：“这样的日子没过一年，我爹便去世了，临终前嘱咐我，凡事都要听爷的话，他让我做什么我便要照做，在那之后没有多久，爷便让我回到了林家。”
林家与李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朝廷上成为了政敌，为了能够掌握林家的动态，打击林家，李离便让冬香回到了林家，而她为了遵循爹的遗训，为了她那一点私心，明知道林家对自己有恩，却帮他监视起林家。
‘冬香，你可想做这李家的主？’
当李离知道林笙画将要嫁入苏家，那一晚，他将自己叫到跟前，然后问道。
这一问，惊起千堆雪，让冬香平静的心里不再平静。
抬眼看着李离，她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瞧着他、看着他、望着他，想看出什么，辨认出他的思绪、他的想法，她自认为还是对他了解的，可眼下，他却捉摸不定，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聪明如他，同她相处的时日，他该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为了他，她付出了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清白，可她却从来不知道他对自己有何感情，今日这话，难道他对自己也是有心意的？
不，她的直觉又告诉自己，并不是自己所想的。
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看在往日对他的伺候，给她的奖赏？是怜悯？同情？还是愧疚？不舍？或者，只为买忠、买心？
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只要你帮我助红隼拿回玉佩，我便让你当李家的主。’
‘这是爷对我的奖赏？’
果然是自己想的多了，做李家的主？只是为了帮他完成任务所给的奖赏而已，李家主子，不需要感情，只要谁对他有利，无论是谁，都可以坐这个位置。
凝望着眼前这名伟岸男子，她跟了他五年，懂他的喜好、熟他的性情，也就因为她对他太过了解了，所以她有恨……
‘这是你应得的，这几年我知道你为我做的事，也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你该知道李家是什么人，以你的身份当不了李家的主，但是呢，凡事也总有例外，只要你能帮我做完这事，我便让你做李家的主。’
‘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冬香再也忍不住地脱口而出。
‘我能给的，只有这个。’而他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瞧着李离说，然后垂下了眉目，苦涩地重复，道：“能给的，只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