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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座山庄[四:血宴02]

    铁同大步流星,不说二话,身子向前撺掇,右手手臂下抄,攥紧拳头,拳窝向上,上来就是一招“直捣黄龙”直奔柳太先腹部捣去。

    柳太先下颚微抬,面露轻蔑,也不答话,站立那儿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待铁同拳头距身只有尺许之时,突然右掌暴伸迎上前去。铁同这一拳使力不小,正中柳太先掌心,顿觉铁掌坚硬无比,好像碰在一扇厚重的铁门之上,手腕顿感一阵剧痛,那掌心又生出一股至强气道将他顶出五步开外,铁同后脚跟连续倒退七八步方才站稳身子,那时脸色赤红,大喘一口气,余惊不小。

    柳太先恨他插手坏了自己好事,就想给他个颜色看看,这一掌运足了十分力气,大有断他手臂之意。铁同全然没有预料柳太先狠毒心思,但他功力亦非等闲之辈,身板铁打般结实,拳头也如铁榔头般坚硬,这一拳击出,身体随有防范意识,手臂肘部同时产生护身缓冲之力向上弯曲抵消了一些力道,因而并未遭受重创。

    铁同吃了这一大掌,就不服气,立稳身子又欲再次冲上前去,这时铁风堂近前将他一把拉住,道:“三弟,你且退后!”

    铁同回头见铁风堂面容坚毅,执意上前相搏,有些担心道:“大哥,这厮掌下功夫了得,你有病在身,可要当心呀!”

    铁风堂轻咳一声点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也不再多说,挺胸迈前两步站定姿势,便就双目直视柳太先,眼神炯炯毫无病重示弱之色。

    柳太先瞥了他一眼,奸笑一声,傲慢道:“师兄老弱将死之态,可怜之极,若在平时我兴许会放过你,今日无论如何不会饶你性命。可是和你交手,又怕大家耻笑我欺负老弱病残,实在大失我柳某颜面,今日就给你们个机会,你们两个一起上吧,顺便师弟我把这黑脸的收拾了给你大师兄陪葬!”

    铁同听柳太先言语傲慢嚣张,气得眼珠子滚圆,立时又要冲上去与他决一高低,铁风堂横臂一伸将他拦住,面向柳太先谈谈道:“七年了,本以为师弟你的擎天掌习练多年会精进许多,没想一试之下掌力竟毫无长进,便和你做人一般,毫无半点良心转变,师兄我今日抱着十足期望前来会你,一试之下,却实在让我失望之至。功力泛泛,尚敢出此大言,只怕今日陪葬的就是你而不是别人!”

    柳太先闻声心中一惊,心道:这几年来我虽没怎么习练掌法,但我一手擎天掌七年前已是练至登峰造极地步,便是多年不加习练,亦信无人能敌。这铁风堂老残儿竟能几招之下探试出我掌法毫无长进,原来先前不与我还手却是另有企图,却是一直在试探我功底呢,心机胜过我三分,果然不能小觑了这位大师兄。心内想罢当下仔细审视铁风堂颜容,见他此时腰板挺直,言语醇和,精神倏忽间大是好转,状态与先前大有差别,但面黄羸弱之态细细看来确是身体生病无疑。

    回想铁风堂一直故作姿态试探自己,惊讶之后即是震怒,愤怒道:“铁风堂,今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有胆就接我一掌!”说着举掌欲拍。

    就在他运掌之时,大堂门外又闯进一帮人来,这帮人人数众多,乌压压一片,嘶喊嚷叫着鱼贯而入,却是山庄的门下弟子,领首二人一人持剑,一人持一长柄八角镔铁锤,正是山庄二庄主姜延成和三庄主雷天啸。原来此二人闻听大堂内丫鬟报信,得知聚豪堂发生变故,便召集山庄弟子一拥而入查探情况。

    二人率领近百弟子到得大堂,却见里面人群拥挤,一片凌乱,两列宴席几桌中间空地上庄主正杀气腾腾立在哪儿,对面有一老翁和一黑脸大汉与他相向怒视,俱都表情肃杀,想来就是丫鬟所说的寻衅滋事的仇家。大堂深长,二人远处看不清仇家面孔,这就手下一挥,率领众弟子呼啦啦抢到庄主身边。

    那姜延成跑在最前一眼就看到了地上俩个被摔成肉饼的婴儿,那死状惨不忍睹,不由心中肠胃翻腾,呕心之极,再扭头见庄主坐席边柳夫人面朝天扑到在地不省人事,顿感发生了天大事变,心内惊恐,先自面向庄主开口悔疚道:“大哥……小弟来晚一步!让恶贼加害了幼侄……恶贼泯灭人性,猪狗不如,小弟势将他千刀万剐,为大哥幼儿血祭!”

    说着话时,“唰”地一声自腰间抽出长剑,料定面前那老翁和黑脸大汉就是庄主杀子仇敌,当即转首厉声喝斥道:“恶贼畜生,拿命来!”

    一声大喝,凝目审视面前老翁,怒视片刻,刹那间面色变得惊恐万分,口中舌头打成了结,结结巴巴道:“你……你是……铁……大哥……”

    姜延成正欲对眼前老翁发威,近身一见之下忽然发觉此老翁面孔异常熟悉,仔细审视片刻亦然认出了铁风堂,顿时心中无比震惊,深感难以置信,口舌打转不知如何出口才好。

    铁风堂自也与姜延成熟识,挺身对立,正气凛然,那时狠盯了他一眼,目光中乍露鄙视之色,斥骂一声:“没骨气的东西!”

    姜延成当头冷遭铁风堂一声责骂,脸膛顿生羞愧之色,低头深埋怀中,立时没了声息,好像身有甚么对不住铁风堂的事,内心深感内疚,再无颜面相对。

    原来这姜延成与铁风堂颇有渊源,二人本是多年挚交主仆,当年铁风堂还是风鸣山庄之主时,他精悍强干深得铁风堂器重,随被铁风堂擢拔为山庄二当家,并以兄弟与之相称,关系甚是不一般的密切。后来柳太先密谋陷害了铁风堂,夺得庄主之位,姜延成迫于淫威厚颜无耻地背叛了铁风堂顺从了杀兄仇人,做了一个苟且偷生之人,从此为虎作伥。当年山庄大火灭门惨案,便是他对外宣告铁风堂意外丧身火灾,其后又是他号召山庄众弟子拥戴柳太先继承庄主位,他为柳太先鞍前马后效劳,死心塌地助其阴谋得逞,可说是个不仁不义之人。

    在场众豪俱知姜延成早年追随铁风堂,与铁风堂关系非同寻常,二人早年亲如一家,铁风堂与柳太先由来仇隙甚深,而今他却忘恩负义站在兄长仇敌一边,猜情度势,多半也猜到了他定与柳太先同流合污,做了对不起铁风堂的前尘旧事,因而一脸愧疚无地自容。

    铁风堂的突然复生,让姜延成毫无心理准备,正当他难堪之时,三庄主雷天啸察言观色,气势汹汹从其身后闪出为他解围。此时雷天啸也认出了铁风堂面目,不过他的庄主之位可未受铁风堂恩典,心下毫无顾忌,开口就大骂道:“你这病残铁老儿,在我家兄弟地盘上大耍威风,实在不知天高地厚,让老子来教训你!”说着双手持八角镔铁锤就欲砸来。

    这雷天啸入庄时间较晚,多年来就是柳太先身边的心腹,柳太先执掌庄主大权后为扩张自己势力,便将他带入山庄,给了他一个三庄主座位,从此便鸡犬升仙威风一时。别看这雷天啸是山庄第三号人物,不过他的权力仅在柳太先之下,因是柳太先多年的心腹,其权势声望却远高二庄主姜延成。主仆二人本就狼狈为奸,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

    这时柳太先突然出口喝阻道:“退下!”

    这一声颇具声威,雷天啸一贯对这位庄主大哥畏惧忌惮,言听计从,便全身退了下来。

    柳太先目视铁风堂,切齿道:“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如若让你死在别人手里岂不让我悔恨一生。今日我要亲手了结你性命,解我心头大恨!”

    铁风堂不相忍让,斥道:“血海深仇,我与你不共戴天,快些前来送命!”

    铁风堂气势迫人,亦非先前低迷状态,让众豪眼前一亮,想他此次复仇是正义之举,俱都为他暗中鼓劲。一场恶斗即将爆发,二人终于要一决高下,此时情势容不得任何人上前劝解,大堂之中的一场丰盛大宴就也无心享受了,众豪便都屏息静视,关注事态进展。双方各有一众人马,铁同、山庄三庄主雷天啸二帮人众上前插手不得,只好分立两边,于厅堂当中让出一块空地,两帮人相向而立,虽不能上前开打,仍是虎视眈眈,跃跃欲试,各自都在窥探时机随时准备大打出手。

    气氛肃杀,一触即发,柳太先为子报仇心切,已是等不及半刻功夫,先前即将出掌时,被突如其来的两帮人马中断,心有微愠。此时场面宁静,再无旁人打扰,正可全心一搏,当下双掌腹前一沉,大喝一声:“看掌罢!”身随掌动,右掌探出,同时双脚疾速飞奔,眨眼间就抢到铁风堂身边,一掌直贯胸口。

    铁风堂一改先前怯敌姿态,就不躲避,伸掌使力迎上去,柳太先全没料到他会硬接下自己这一掌,掌下并未用足气力,却已不可收回,双掌立时迎对正着,只听“啪”的一声巨响,柳太先竟被强大的一股气力击出一丈开外,踉跄后退几步方才拿稳脚步。这边铁风堂却是稳如泰山,原地未动半寸。这一掌与先前铁同怒击自己的那一掌如出一辙,不过这次却该他自己吃闭门羹了,柳太先顿觉好没面子,怒火万丈,喝声:“掌下有些气力,倒是小觑你这病老儿了。这一掌算我让你三分,接下来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尝尝下面这一招的厉害!”双臂横举,又是飞步跨来,此番化掌为拳,不再施展擎天掌,打起了一路变化多端的凶猛拳法。

    柳太先忽然改变拳路,旁人自是难以知道他意图所在,但他心里自有打算,深知大师兄铁风堂对自己擎天掌异常熟悉,久用掌法易让其抓住软柄,是以施展多变拳路混搅铁风堂眼神,在他思辨应对之时,陡然掌出绝招再杀他一个措手不及。铁风堂素知他本性阴狠毒辣,反复无常,拳脚功夫里亦是变幻多段,自己因有重病在身,不敢掉以轻心,一招半式打出手去都是慎密无漏,让他抓不住半点空子。

    二人各使一路拳法想斗,出手并不强悍,却都在暗中试探对方虚实,几十回合后仍然不分胜负,亦不见疲惫之态。柳太先近身相搏占不到半点便宜,那时虚晃一拳,随即一个跟头倒翻出二丈有余,立足之时,手掌交叉胸口,运力疾速翻转,双眼怒火四射,暴喝一声:“看招!”

    柳太先翻身落地,擎天掌绝招“翔龙翻云”聚然又发出,招式变化莫测,更是疾快神速。话音方落,一记至强掌气疾速扑来,铁风堂眼疾身快,向身体左上方一个凌空侧翻躲避过去,待他足尖方一触地,柳太先手掌一翻,第二道掌气由丹田运至手臂,随即左掌化为掌气又猛击而出,铁风堂看准方位,足尖触地即运力轻点这次却是向身体右上方反弹出去,接连避过二道掌气后,第三道掌气亦随之杀到,铁风堂当即又是向左上方翻滚规避,每次或左或右向侧上方翻身便就离柳太先又近了一步。

    柳太先见他翻身走得是之字形,已然知他用意,却是迎风冒进,变守为攻,以求近身破解掌法,于是冷笑一声:“逆风而上,激流勇进,胆量不小,就没把我一手擎天掌放在眼里,好一个不知死活的铁风堂,这番让你吃尽苦头!”

    说罢,丹田持续发力,双掌加速运转,“嗖嗖嗖”数道掌气乱箭般密集射来,铁风堂被他看破招数,见无近身可能,便连忙翻身回撤,连翻两个跟头已是躲过他数道掌气,柳太先在他即将第三次翻身时,已经预料到他落脚之地,于是抢先向那处射出数道掌气。铁风堂翻身速度极快,如若收身不及就会一个跟头翻将过去中了招儿,但他毕竟经验老到,双眼敏锐,应对神速,眼见柳太先手势侧向微起变化,就已料到这一后着,登时身子随意而动,向相反一侧翻去。

    柳太先见他身染重病,反应竟如此神速,不得不暗赞其身法鬼魅活灵。此时丹田气力已运用待竭,仅剩的二道掌气孤注一掷,紧接追射而去,这两道掌气因是最后一击,却是较前数道掌气更加凶猛疾速。铁风堂一番竭力躲避,身姿大是疲缓,心中就也猜不透柳太先掌下还有多少气力,照此源源不断击来,躲避总也不是办法,难免会慌乱中招。危急时刻,余光斜睨,发现万新天竟立在身边不远处,急中生智,身子一探大手一探,顺势将其揣了过来横挡在身前,双手随即强运真气向其后背肺俞、心俞两大穴位推去,登时体内生出两道至强气力迅速激传至万新天体内,瞬间柳太先二道掌气也已赶到,风雷奔动,其势夺人。

    万新天毫无及防被铁风堂大手抓了过来,双眼瞪得大大的,却是清楚地看到二道白茫茫的掌气呼啸着迎向胸口飞来,距胸口仅一尺之距,身子被控制闪避已是不能,脑海中立时闪现擎天掌的破天威力,掌气都能开石断木,何况自己这一身横肉呢。登时脸色煞白,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的骨头都觉酥软了,惨呼一声:“吾命完矣!”随即双目紧闭,只等着进阴曹地府见那阎罗王了,至于铁风堂掌传内力于其身中竟也毫无知觉了。

    二道掌气却不长眼,重重击在胸口,发出“咚咚”二声巨响,万新天只觉胸口气涌膨胀,好像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脑子一片空白,全身各处种种异常再也感觉不到,极度恐惧之下肉抽筋搐连连颤动数下,恍觉四肢身骸已被地狱小鬼抬将起来踏上了黄泉大道。

    柳太先惊异地望着万新天,脸色突然大变,转向铁风堂道:“你……你……用得什么诡招?”

    万新天闭目神游之际,耳听身边有人说话,心想:进入阴间地府首先要到阎罗殿报名,果然阎罗王在开口问我话呢,这就乖乖报上身家姓名罢。

    正待回话,突觉耳中问话不对味,连忙睁开眼,眼前青天白日,人群喧嚷,那里是甚么阴间地府。恍觉身姿飘飘,双脚酸软,如在云端,几欲摔倒,急忙定神站稳,脑袋用力摔摆三两下,方才醒过神来,双手在胸口不停摸索,三摸二摸感觉身体并没身么伤损,低头一看,只是胸口乳处衣袍洞穿了两个碗口大的窟窿而已,两只黑乎乎不雅的**随之探露出来,除此之外身子再无损伤,顿感不可思议。二道凶猛掌气无疑射中了自己前胸,衣袍被撕裂两处碗大缺口。擎天掌的威力非同儿戏,自己又不是没见识过,胸膛怎会毫发无伤,难道是在做梦?万新天千思不解不得其中玄妙,拍拍胸膛所幸捡了一条命,心中实在谢天谢地了。阎罗王不长眼,大笔走神,误把自己遗漏在生死册之外,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于是双手合十,回想方才鬼门关外走一会,大难不死,侥幸得命,不由喜极而涕,泪流满面,仰天便拜,口中喃喃自语,千恩万谢老天爷开恩让自己小命得保。嘴里叽里咕噜着不知念着甚么词儿,接着就面向西天一跪倒地,小鸡捣米般连连叩头不止。

    这万新天身体胖硕,大腹便便,胸膛前赘肉一堆,更显乳部肥圆,衣袍破损处那两只黑乎乎大**坦露出来当真便如老女人二坨疲软***一般,实在是可笑之极。众豪见他这等模样,俱都忍不住哄堂大笑。万新天方才意识到自己坦胸露腹大是丑陋不雅,心中羞愧难当,急忙双手遮掩胸***也不回拔脚向门外奔去,就此不见人影了。

    擎天掌两道至强掌气竟然没要了万新天性命,不仅万新天不明白其中玄妙,在场众豪多半也都匪夷所思,柳庄主一手擎天掌名震武林,少有敌手,今日有目共睹其威,的确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绝技,但竟不能伤及万新天一身肥肉,却也不明是何原因。

    柳太先心中更是吃惊非小,一时怔住,暂时止手,脑中迅速思索其中玄妙,回想铁风堂双手搭在万新天后背一幕,暮然间似乎找到了答案所在。再加思虑,推想到铁风堂传运气力与万新天之身抵抗自己掌气,这一招岂不是失踪已久的……?往下想下去,脸色立时变得铁青,眼神里显露出一丝惶恐,嘴巴张开,禁不住就要吐露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