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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殿外等候贤妃的宫女迎上来, 诧异问道:“娘娘, 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说完,旋即反应过来, “是因为刚才易尚宫进去了。”

    贤妃放缓了步子, 转头望向,熟悉的纤细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大门紧闭。

    她转过身来,笑道:“是啊, 她这个陛下的心尖儿宠来了, 我这个冷宫弃妃自然得退避三舍。”

    掌事宫女是她从家中带来的心腹, 闻言压低了声音:“娘娘之前与易尚宫交情甚笃,何不请她代为引荐。”自古帝王后宫,宠妃也没有独占圣宠的, 总要有几个交好的盟友。

    贤妃抬手止住了她的话。“休提这些, 陛下不是那等凡夫俗子,说这种话是在辱没他。”

    可惜……倘若她早些时候遇到他就好了。

    望着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她露出苦涩的笑容。

    谢景缓步进了大殿,反手关上殿门。

    听着大门关闭的沉闷声响,云舒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山雨欲来风满楼。

    “需要我服侍你沐浴?”

    “不用不用。”云舒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那换了她来服侍你?”谢景冷冷问道。

    “朕不是, 朕没有, 你别瞎说!”云舒赶紧替自己分辩,“朕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种小事儿, 怎么需要人服侍呢。就算需要人, 让夏德胜他们过来就好。女子总是太不方便了。其实刚才朕跟贤妃也说清楚了。”

    云舒摆正了姿态,“只是凑巧遇见罢了,看到她在这里,朕也吃了一惊。”

    听着云舒的声音,谢景脸上的冰冻逐渐融化。却又在听到另一句的时候,重新冻结。

    “本来只是练武了一整天,过来泡个澡……”

    想起某人练武功的场面,谢景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上来。

    “女子不方便服侍……那我的那位好哥哥,是不是更合适。”

    怎么又掰扯到易玄英头上了?云舒愣住了,不明白这个逻辑。

    谢景垂下视线,“贤妃这等轻薄浮、浪的女子,不要让她出来。”

    云舒想了想,委婉道:“她虽然不是守信重诺之人,但也不能说什么轻薄浮、浪吧,不必如此鄙薄。”

    “背信弃义,贪慕虚荣,怎么不能鄙薄了。”谢景道。

    如果贤妃只是弃了他的婚事,另择易玄英,谢景还没有那么看不起她,女子攀附高门并不少见,但之后又百般献媚,吃回头草,就让人万分看不起了。

    云舒想了想,道,“要吃回头草的主要是她父兄家族吧,又不是她本人。包括之前悔婚的事情,不也是她的父母做主?再说,第二次答应婚事的是朕自己,朕没有拒绝,就不会因为这件事苛责她。”

    当然,最重要的是,云舒从来不觉得悔婚有什么不对,在现代社会,就算结了婚发现不合适都能离婚呢。林家主要是的态度不好,落井下石作践人就不对了。

    谢景顿时气结。

    她咬着唇,脑海中不停地浮现两人在一起的那幕。

    她没有看错,云舒眼中有着非常直白的惊艳。

    这种目光也曾经几次落在自己身上,她只觉得无聊。如今又落在了别的人身上,竟然会这么酸涩。

    还有他望向易玄英眼中不自觉流露的信赖,两人相处了多久?

    在易玄英面前,他笑得开怀又舒朗,对着松子两人一个剥、一个吃的画面融洽自然,说明两人的私下相处已经很久了,而且相处地很不错。

    心口发闷,难以言喻。

    谢景抬头看了云舒一眼,突然转过身,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了。

    接触到她的视线,云舒愣住了,只是惊鸿一瞥,却清晰地看到了里头的伤痛。

    他赶紧追出门,谢景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云舒站在门口呆愣半响,苦笑。

    槽糕,这次的后果,好像比上次见到自己壁咚贵妃的时候还要严重呢。

    入春之后,京城的天气迅速热了起来。

    傍晚,天边阴云汇聚,到了入夜,化作雨水淅淅沥沥洒落在青石板路上。

    小雨丝毫没有阻挡京城百姓逛街的兴致,街市上灯火闪烁,行人如织,店铺林立。

    战争的阴影过去,市井间很快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云舒带着谢景,一路走一路看。

    后头是夏德胜带着沈月霜几个人,他们非常有眼色地不去靠近那两人,分散在四周,小心翼翼跟随着。

    今天发现将人惹火了之后,云舒用过晚膳,就匆匆跑去偏殿。然后生拉硬拽着某人出来逛街散心。

    几次没话找话,对上的都是彬彬有礼的回答。云舒简直头都大了。

    不过走在这喧嚣热闹的夜市上,虽然有烦恼,也有欣喜。欣喜于四周的繁华盛世。

    比起上次冬日出门,开春之后的夜市格外繁华,各色小吃、商品、玩乐的店铺摊贩应有尽有,堪比后世的夜市了。

    一开始还思索着怎么逗人开心,云舒很快被四周形形色色的店铺吸引了注意力。

    走了不久,手里头就多了好几样零食。

    谢景无语,说是陪她散心逛街,明明是自己想要出来玩,这家伙……

    云舒咬了一口炸串,五香豆腐干里头包着鲜美的虾仁,味道真不差。转头看向谢景,这个味道她应该喜欢。

    将炸串递到她唇边,小声道:“尝尝吧。”

    谢景避不过去,只好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差。对上某人带着讨好的晶亮眼神,原本胸口的那一点儿憋闷慢慢地消弭无影。

    仔细回想,自己突然而来情绪也有些失控。但就算明白,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压抑酸楚……

    谢景一直自诩是个理智的人,战场上,朝堂上,落到最危险的下风,也能冷静地分析形势,寻找翻盘的机会。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会屡屡冲破底线,失去引以为傲的自控力。

    从教武功时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到种种风趣言谈带来的无奈,还有现在患得患失的酸涩。大约太过在乎一个人,都是这般身不由己吧。

    人生两辈子,怎么就栽在这么个贪吃玩乐的家伙手里了呢?

    “怎么样,好吃吗?”云舒并没有察觉她内心的纠结,笑嘻嘻问道,“听易将军说你以前也挺喜欢吃零嘴的,怎么现在不喜欢了。”

    谢景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堵心,没好气地道:“我只是不喜欢走在路上吃东西。”

    “哦,那待会儿咱们找一家茶楼,好好品尝。”

    云舒也将手里的零食递给侍从,又道,“待会儿我找来花生米一起尝尝。”

    “要花生干什么?”

    “因为有位名人说过,五香豆腐干与花生米同嚼,有火腿味道。我一直没有尝过,好奇啊。”

    谢景无语,“谁说的?”想吃火腿回宫里吃,保证你每天吃到腻歪。

    “是一位名士,上刑场之前,交待给儿孙的遗言。”云舒说起这个有名的典故。

    “交待遗言,不说重要之事,却说这种话,有病吗?”

    “有病,大概吧,不过我倒觉得,又洒脱又畅快,是真正看淡生死的人说出来的话。”可惜自己没有这般超凡脱俗的境界。云舒望着繁华的闹市。生活中这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他怎么可能看淡生死呢。

    谢景目光落在云舒脸上,也不知道他从小到大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想要超脱太难,朕会尽量让身边的人过得更自由一些。”云舒温声说着,“你不喜欢我见贤妃,我会尽量少见的。”

    谢景嗯了一声。

    云舒纳闷,“你这么讨厌贤妃,是因为她之前跟你兄长退亲吗?我看易将军倒是没有这么愤慨啊。”

    下午他见易玄英的时候专门旁敲侧击问了这件事。

    易玄英的态度简直大方地让他吃惊,“臣与贤妃娘娘少年时候见过两三面,因为舍妹与她有来往,并无什么私人情愫。订婚也是因为家母病重,想要看到我成家,才匆忙择了门当户对的人订婚。”成年后他一直忙于功业,转战南北,心无旁骛,对这个未婚妻真没见过两面,更别说感情了。

    “世道不公,女子立身处世不易,想要择贵婿立身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几番退婚都是林尚书的安排,她为人子女也无选择的余地。”

    听着易玄英的话语,云舒简直恨不得给他鼓掌。瞧瞧人家,被退亲,还能跟自己这个给他戴绿帽子的家伙谈笑风生,这是什么胸襟气度。

    “我只是不喜欢你一口一个贤妃。”

    云舒想了想,小心翼翼问道:“那以后朕称呼她林姑娘?”

    谢景:……

    云舒笑出声来,看到某人脸色不好,赶紧停下,坦白道:“朕想过了,淑妃、贤妃她们,如果愿意,将来可以在这个宫廷有别的事业,当然,想要离开朕也不反对。”

    “什么叫别的事业?”

    “可以当女官啊。”云舒理所当然道。

    谢景蹙眉:“这等于将她们贬为奴婢,是奇耻大辱,只怕她们绝不肯答应。”后宫女官品级再高,也是伺候人的,不能跟妃嫔相提并论。

    “朕说的女官,不是后宫的管事。”云舒笑道。

    “不是后宫的管事,难不成还要是前朝的。”

    “当然。”

    谢景脚步停下了,盯着云舒。

    云舒笑道:“别这么意外,朝廷的女官虽少,但也不是没有过。”

    这时代民风还算开放,之前魏晋时候,也曾经有女子担任将军牧守之类的职务。

    “那都是乱世之中,临危受命。”

    “连战乱之时,女子都能挺身而出,何况如今的太平世道?”

    谢景沉声道,“女子为官,只怕难行,毕竟世人眼中,女子相夫教子才是本分。”

    “那你愿意按照世人的眼光,老老实实相夫教子一辈子吗?”云舒直白地问道。

    谢景瞪了他一眼。

    云舒笑起来,“所以说不能因为道路难行,就不走了。朕也没说要提拔很多女子为官,一步一步慢慢来。”

    这还叫慢慢来?谢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从一场大胜之后,几个月以来,这家伙在朝堂上的动作快得出奇,有些施政都让她感觉心惊。

    谢景已经自诩非常,今日开市几十笔,只有一个年轻人狗屎运打中了一支,想打中一半,做梦吧。

    很快,胖店主感受到了做梦般的震惊。

    云舒随手投掷,每一次射出的飞镖,都精准地钉在了赤红的那一小片区域上。

    连续十次,没有一次失手的。

    感受头顶的气运,哎呀,几乎没有消耗呢。这种小事儿,对自己帝王的海量起运来说,简直沧海一粟。

    谢景起初冷静,到后来变为震惊,再后来,表情逐渐凝重。

    他能主动使用气运!

    百发百中,只有这一个解释了。否则一个人的运气再好,也不可能无穷无尽的胜利。

    她盯着云舒,思绪混乱,难不成自己这个身体更适合他,否则凭什么他这个原主都没有这种能力,他却能从容使用……

    正在发愣,突然手一热。是云舒上前拉住她的手。

    “别发呆了,挑选奖品啊。”

    谢景被云舒一路拉着到了摆放奖品的桌案边上。

    在胖店主愁眉苦脸欲哭无泪的目光中,云舒打开了一个个盒子。按照规矩,每中标一次,就可以挑选一样东西。

    “你喜欢什么?我送给你。”云舒转头看向谢景,这可是他凭“本事”赚来的,不是宫中的赏赐。

    谢景目光扫过,一时无语,都是些珠花琉璃珠鼻烟壶之类的精巧小玩意儿。他怎么可能喜欢这些。

    她不喜欢,反而是云舒拨弄地很愉快。打开的那几个匣子里都是首饰。

    从上辈子云舒就特别喜欢这些精巧的小玩意儿。在某宝上买的装了好几大盒子。眼前这些虽然不及后世工业化生产出来的标准精致,却另有一种匠心独具的古朴韵味。

    云舒拿起一根银簪看了看,平民百姓是不能使用步摇这等发饰的,这银簪上头镶嵌了个银环,上面坠着两片羽毛状的小银片,算是擦边球了。

    又拿起一朵精致的珠花,上面缀着十几个琉璃珠,对着灯光看起来格外灿烂。

    看着挑挑拣拣的某人,谢景表情有点儿复杂,她现在大概能确定了,这个占据自己身体的家伙,是个女子。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女子这般做派,荤话连篇,不拘小节……但他确定以及肯定,不会有大老爷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挑选珠钗的。还有之前想要让女子为官的念头。

    四周都有人悄声议论了,

    “这书生挑了好长的时间呢。”

    “十样东西,能不挑选得长一些吗?只怕是为了自己媳妇。”

    “这姑娘真是好福气,丈夫这么体贴,还生得这么俊俏。”

    谢景:……

    两人都化了妆,依然能看出俊秀的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