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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心连着晚膳, 云舒自觉吃得太多。日落之后,干脆叫上谢景他们一起出宫消食。

    两人并肩走在街市上, 望着四周繁华的景象。天气渐冷, 已经快入冬了。往年的这个时节,街上的店铺会逐渐减少,但今年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比夏天时候更加热闹。

    大概是各商铺中奔走的外地客商太多了, 甚至还有一些高鼻深目的异国来客。

    他们步履匆忙,赞叹着诸多让人耳目一新的商品。

    有巴掌大小的玲珑镜, 有晶莹剔透的琉璃盏, 有款式新颖料子厚重的棉线衣,还有新款精铁打造的更易携带的保暖水壶……

    随着众多研究的开始, 回报也逐渐增多。一个工匠在烧制珐琅小件儿的时候, 无意间发现了将锡箔渡到透明琉璃上方法, 从而延伸出了镜子这款新产品。虽然镀银的面积很有限,如今也只能制作巴掌大小的镜子,也足够让人欣喜了。

    一问世,就变成了勋贵豪门追捧的目标, 内府同时推出了精致的银梳子, 跟玲珑镜配成一套,装在精致的小匣子里,一套价值千金, 依然供不用求。

    双层精铁的保暖水壶则是富商和士大夫们的新宠, 内中灌入热水, 半日后依然温热。短时间出游的人家就不必在马车里备着茶炉子了。

    当然,最让云舒高兴的还是司农寺里对几种肥料的研发有了初步成果,两样调制成功的配方将向天下推广。如果明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了。

    这些天云舒头顶上的气运,也在以更快的速度增加。要是她的也能这么快……

    咦?

    云舒用气运之眼望向谢景,吃了一惊,谢景的气运因为血祭被吞噬殆尽,之后恢复地很慢,记得前几天看,还只是浅薄的一缕红云,今天怎么突然就恢复如初了?

    浓重的赤红云朵泛着金紫色,中间的凤凰图腾仿佛浴火重生,气势比以往更强盛。

    云舒满心困惑。

    到了前面茶楼,两人拾阶而上。

    坐定了,云舒好奇地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谢景不解:“什么特别的事情?”

    云舒纳闷,这些天两人几乎都腻在一起,气运这个东西,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规律。

    谢景看着他疑惑的表情,想到之前往自己头顶上扫过的那一眼,猛地醒悟,糟糕,今天她随身带着那个龙骨,该死!没有了气运之眼,她自动忽略了气运这回事儿。那玩意儿能大幅度提升人气运的。

    谢景挪开视线,沉声道:“其实是有一桩好事,我昨天行功有所突破,感觉体内内伤彻底恢复了。”

    说的是之前血祭留下的伤势,虽然表面上痊愈,但女子失血过度非常伤身,太医说还需要慢慢调养。

    云舒醒悟,原来彻底恢复元气之后,气运也能一起恢复啊!亏他之前还操心了那么久,想着该怎么想法子帮她恢复来着。

    放下了疑惑,云舒注意力很快转到酒楼里。

    谢景暗暗松了一口气。

    酒楼中间的摆台上正在说着评书。讲述的是大魏朝年轻帝王兴龙帝御驾亲征,剿灭北方蛮夷的故事。说书人口齿伶俐,言辞生动,将一出大戏说得天花乱坠。

    云舒听了不久,就发现,这评书写得非常内涵,明显是以原主生平的征战事迹为参考创作的。

    因为假托了什么大魏朝,又添加了不少神神道道的东西,比如什么塞外蛮族是黑狼妖所化,这兴龙帝是天上云龙转世什么的,才没有被封禁,当然,也是因为这时代没有什么广电总j。

    台上正说到兴龙帝孤军深入,一场大战被困在白城之内,那黑狼妖作法,毒雾迷城,无法突围。这时候,北凉王英雄惜英雄,前来救援,两军里应外合,一举将贼寇歼灭。

    台下观众听得赞不绝口。

    云舒笑了起来,这说的是原主跟北离王季寰合作的一场战事。

    原主歼灭北狄王庭的重要一战,就是这苍城战役,以身为饵,调派大军合围。当时三路兵马,其中最重要的一路就是北离王府的精锐。

    这一战大获成功,之后谢景才得以长驱直入,一举攻陷北狄王庭,名扬天下。

    但这一战也非常险恶,事后曾经有属下询问,万一北离王不按照谢景的部署,协助作战,那么身陷重围的谢景岂不危险?

    谢景非常淡定地说了一句,“他是值得本王交托后背的人。”

    那时候他与季寰交往不多,却彼此惺惺相惜,两人在北疆的战场上配合默契,功勋无数,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季寰也是大梁少年成名的武将,他先天体弱多病,自小被老王爷送到京城为质子。久居京城多年,一直以文采见长。曾经在很多大儒门下受教,学问精湛,世人皆赞叹他秉性柔和,公子如玉,不像北离王府的铁血风气。同时也有好事之徒暗暗议论,觉得他王府世子的位置迟早不保。

    因为北离王宠爱侧妃和幼子,王府之内派系林立,勾心斗角极为险恶。

    直到北离王急病猝死,王府内乱成一团,他在京城听闻消息,避开武帝眼线,连夜奔出京城,快马返回封地。

    短短半年间,使出铁腕手段镇压有异心的臣僚,又带领兵马,击溃趁火打劫的北狄,战功赫赫,世人这才惊觉,这位素来柔弱温良的贵公子,竟然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

    云舒正听得入神,突然远处一阵喧嚣声。

    “不会又是什么神棍出巡吧?”云舒从窗口探头望去。

    远处还真有一队盛大的车驾仪仗,沿着宽敞的御道向这边驶来。

    不过不是什么神棍,被簇拥在中间的车驾庄重华贵,一看就知道是名门世家,数百名意态精悍的侍卫护在车驾旁边,步伐整齐划一。

    云舒凝望着那辆黑底银纹,紫铜镶嵌的马车,车的四个角上雕琢着古朴典雅的蛟龙图纹,能用得上这个图纹的……

    旁边夏德胜低声道:“这仪仗,应当是北离王府的车驾。”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云舒眼瞅着马车从楼下驶过,这时,车驾一侧的小窗闪动,是垂帘被人掀起,往这边看过来。

    灯光昏暗,看不清楚容貌,却觉一双眼睛粲然有神,夺人心魄。

    马车继续向前,很快不见了人影。

    云舒正想着是不是该启程回宫。

    这时,茶楼底下一阵扰动,是几个侍卫护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进了茶楼,登上了他们所在的三楼。

    看清楚楼梯前出现的身影,云舒目光微怔。

    是个清癯秀润的男子,穿着一身玉色衣裳,外头披着素白鹤氅,通身素净无华,容貌气度却都让人心折。

    他明亮的目光扫过,凝望云舒,径直向这边走过来。

    随着他走近,云舒油然升起一种错觉,明明是人声鼎沸的茶楼,却像是走入了一卷清新隽永的水墨画中。

    心头微颤,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酸涩感涌上来。

    他站在云舒面前,躬身一礼,含笑道:“方才在楼下看到,还难以置信,想不到真的在这里见到陛下。”知道云舒是微服,最后的称呼他压低了声音。

    不用别人提醒,云舒就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了。他起身扶住他,笑道:“你我之间,无需多礼。”

    这般出众的容貌气度,肯定是北离王季寰本人了。之前收到的消息,昨日清晨他在津川北岸码头下船换车,估计就是这两日抵达。没想到来得比预料中的更快。

    “礼不可废。”季寰平淡地道。坚持行礼完毕,然后才跟着云舒在他桌上坐下。

    离得近了,云舒才发现他如传言中一般,脸色苍白,带着病容,只是眉宇间神采坚毅,让人不自觉忽略这份病弱。

    原本这一桌只坐了云舒和谢景两人,加上他,就变成了云舒在中间,谢景和季寰隔着桌子面对面的状态。

    季寰目光在谢景脸上一扫而过,低声招呼道:“易尚宫。”

    谢景颔首:“王爷。”她对季寰还是非常欣赏的,两人曾经有过精诚合作的经历,就算将来变成敌人,也不会磨灭这种欣赏之情。

    她冲着季寰温和地笑了笑。没想到触及这个笑容,季寰眼神一颤,回避开去。

    谢景一怔。

    云舒笑问:“你们以前认识?”

    季寰垂下视线,“之前在京城进学,曾经拜望过易太傅,见过易尚宫。”

    易太傅作为名动天下的大儒,曾经执掌太学多年,朝中勋贵子弟,大都在他门下听课受教过,云舒也没有多想。

    季寰背后站着的少年目光落在云舒身上,很快挪开,掩去了其中的愤慨。

    云舒笑道:“原本还以为季兄明日才会抵达,没想到如此神速。”

    季寰正色道:“如今君臣有别,陛下直呼臣的名字就好。”

    “虽然君臣有别,但感情不会因为地位变动而生疏,况且如今是宫外。”云舒笑道。

    压下内心莫名涌起的酸楚,他随意地问起季寰这进京一路的所见所闻。

    季寰气质清雅,言谈风趣,见识广博,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虽然欣赏,云舒却不会因此放松警惕,之前夏德胜禀报过他,那伙偷盗龙骨的窃贼,极有可能与北离王府有关。

    可惜说了不久,季寰剧烈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云舒立刻道:“季兄一路风尘仆仆,还是早些去歇息吧。改日朕备好酒宴,再为你接风洗尘。”说完,又吩咐他身后站着的少年,“季少将军可要好好照顾王爷。”

    这人是季寰的堂弟季珅,也是原书中有名姓的男配之一。论亲属关系,他其实跟自己更近一筹,因为他是德妃的亲弟弟。

    季坤有点儿僵硬地点头领命。

    季寰从善如流地起身,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