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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回到了文明社会, 云舒当务之急是打听情报, 可惜言语不通, 船上的几个东瀛侍女只会对着他一个劲儿地抛媚眼儿, 却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云舒尝试过几次之后就不再白费功夫了。

    反而是谢景那边卓有成效。

    短短几天的功夫,就把整个船队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包括这上百艘大船里头,那些是兵员, 那些是粮草。

    原来整个船队并没有他们一开始想象地那么夸张的七八万人。真正被良本秋带领的兵马只有前头的三十几艘船, 八千精锐武士。后头那些都是跟随远征军的商旅, 借着大军庇护,趁机发财来着。船舱里堆满了东瀛特产的纸扇、珍珠、清酒等货物,还有大批的精铁矿石,等着贩售出去, 然后从中原收购丝绸棉布茶叶等物。

    至于他们最关心的中原战况, 这支东瀛兵马劳师远征,所知不多。但重要的大事还是知道点儿的。

    慕荣佩果然放出了行刺成功的消息, 皇帝已经在沧江遇袭身亡,还装模作样地弄了具尸体,隆重安葬。

    之后北离王季寰和东淮王府联手谋反。据说北离王府的铁骑南下, 已经兵围京城了。而东淮王府也一路西进,势如破竹。

    这样两路夹攻之下,京城群龙无首, 只怕情势不容乐观。云舒心情沉重, 不仅因为这糟糕的局面, 更因为季寰真的跟着谋逆了。虽然之前谢景就肯定过这件事, 他私底下却悄悄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的天真,云舒问道,“你觉得京城能支撑多久?”

    “别对江图南他们这么没信心。撑到咱们回去不成问题。”谢景安慰着他,“别想太多,就算季寰和慕容佩联手,还能强过当年的北狄。”只要在京城沦陷之前赶回去,她有信心扳回局面。

    云舒收敛心情,又好奇问道:“你是从哪里打听来这么多消息的?”

    “我这些天多请教了一下王三野。”

    “他一个通译竟然知道这么多?”云舒惊讶。这个时代,通译属于低端人才,而且看良本秋对王三野动辄打骂的态度,也不像是亲信。

    “他一个通译当然不知道了,我请教他的是东瀛语言。”谢景说道,学会了语言之后再询问那些近侍杂役。

    东瀛语言?云舒觉得茫然,这家伙只是学了几天,就能够打听情报了?他早就知道某人聪明敏慧,曾在短短数年内通贯琴棋书画,君子六艺。但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夸张的效率。

    “也没有这么厉害,还有些词汇听不懂,记下再询问王三野就行。”谢景笑着,揉了揉云舒的脑袋。

    云舒还是一阵气闷。

    谢景又道,“不说这个,我还想问问你呢。”

    “什么?”云舒茫然抬头。

    谢景眼神沉暗盯着他。

    云舒本能地感觉危险,后退了一步。

    谢景步步紧逼,对着退到墙边的某人使出标准的壁咚姿势来,才压低声音问道:“那些什么雅蠛蝶雅蠛蝶,是从哪里学来的?”

    云舒:……

    “嗯,跟我说说。”谢景盯着他,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高压目光。

    云舒冷汗,“那个……”

    看他支支吾吾半天没有答案,谢景低笑了一声,凑到他耳边,“不想说也行,今晚再叫一次给我听听。”

    云舒震惊了,你这是什么恶趣味?再说,要叫也该是你叫才对吧。

    “怎么样?”谢景的声音低哑曼妙,听得云舒心神荡漾。她呼出的热气触在耳廓上,险些把持不住,丧权辱国地答应下来。

    最后的一丝理智提醒他垂死挣扎道,“那个……不太好吧,还在别人的船上呢。”

    “可以等回宫里再说。”谢景大方地放宽时限。

    云舒:……总觉得某人最近画风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唉,还是他一心为公,忧国忧民啊,“我觉得比起这个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云舒摆出严肃脸。

    “什么?”谢景似笑非笑盯着他。

    “是……那个……”云舒绞尽脑汁,憋出一句,“重要的是为什么王三野对你这么好的态度?竟然肯教你东瀛语言?”

    他之前接触过此人几次,那是个纯粹的市井小人,无利不早起的那种。没有好处不可能听话的。

    “他不会是……”云舒本来想说是不是吃你豆腐了?但念头一转,鉴于王三野此人目前还全须全尾地活着,应该不存在对眼前这位大爷动歪心思的可能。

    谢景知道他心里头打什么主意,无奈地道:“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还不都是被你逼的。云舒哼了一声。

    谢景没有再纠结雅蠛蝶的问题,想了想,道:“他大概也是在试探吧,对我们的身份也有所怀疑。”

    “不会是那个良本秋指使的吧。”云舒警惕起来。

    上船已经好几天了,出乎他预料之外,良本秋并没有过来骚扰两人,云舒还松了一口气,但若是在试探什么,就危险了。

    “不如提前想个法子,将这帮狗贼一网打尽,让他们加入战局,也是一大祸害。”

    “区区蛮夷而已,不足为患。”谢景不以为然,只是万余兵马,根本没放在眼里。

    “不仅是出征的武士,还有后头的商旅呢。”云舒提醒道。几十家大商号都带着浪人组成的护卫队,足有一万多人。

    “不要小看这些商旅,一旦战事开启,有利可图,他们立刻就能变成抢掠的海盗。”

    这个年代,海盗和海商之间的界限本来就很模糊,而东瀛的这些海商尤其如此。

    因为有南泽王府和东淮王府这种庞然大物,百年来东南沿海都在其统治之下,东瀛暂时只有挨打的份儿,才没有形成隐患。上辈子明朝泛滥成灾的倭寇,祸害了沿海百姓多少年,所以云舒对这些人没有任何好感。

    “不然明天下船之前,可以凿沉两艘。”谢景笑道。

    云舒想了想,“算了,不能因小失大,坏了咱们的计划。”

    船队按照行程,两天之后的黄昏就会抵达恒城码头,云舒和谢景准备在这之前逃走。

    趁着夜晚,先偷一艘小船,这里已经是近海了,再加上开春之后,原本的西北风转为东南风,两人估摸着辛苦划船一两天就能抵达陆地。

    王三野站在房内,畏畏缩缩地请罪。

    良本秋满面怒色,一脚踹上去,“废物,我让你打听的那两人的来历,你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王三野被踹得胸口疼,却不敢露出怒色:“殿下教训地是,都是我太没用,是我太没用。”

    又谄媚道,“世子殿下这么尊贵的人,看上那对夫妻是他们的福分,直接召见就是了,他们一定受宠若惊。”

    良本秋骂道,“住口,你这种虫豸懂什么?”他是看上了谢景,但也不是没脑子的。美女虽然好,性命更珍贵,这两人看言谈气度,绝不可能是普通商户,说不定有什么隐藏的身份。他在东瀛是堂堂的世子不差,在中原这地界,只怕连个普通侯府庶子都不及。万一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东淮王府在东瀛可是扶持了好几股势力,以前也曾经有地方大名仗着自己是地头蛇,想要私吞商贸利益,反手就被慕荣佩灭了族。

    所以这些天憋得上火,都忍住了。

    王三野嘴上说得恭敬,心里头却唾弃这个废物,看上美人,想要硬上,却又瞻前顾后,你才是废物。

    这时,房门被推开,良本秋的亲随快步进来。

    “世子殿下,联络点的飞鸽传书到了,是红签的。”

    良本家也在恒城设着使馆,每日传递消息。红签的信笺属于重要消息。

    良本秋立刻接过打开,一目十行地扫过,先是震惊失态,紧接着又狂喜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说着,这对夫妻的身份他终于明白了。

    如果是这样的身份……他心中剧烈跳动起来,正好可以留下来自己享用。

    幸好在上船的时候,就严令封锁消息了,跟随出征的将帅武士都在后头的船上,完全不知道有这两人的存在,而这条船上都是些低等仆役。

    将人秘密收纳起来,将来便是自己的内宅私宠了。不仅女子美若天仙,那男子也是天神一般的俊美,要是能一并收入后宅,慢慢调、教……转念又想到云舒是会武功的,良本秋咬咬牙,还是性命要紧,只能先除掉他了。

    今晚就动手,他可是忍了好几天。想象着晚上的风光,良本秋露出迫不及待的笑容。

    在谢景看来,良本想要打他的主意,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自找死路。

    奈何,人家就是有吃熊心吞豹胆的勇气。

    晚上,云舒去后头的舱室领烧火的木炭。船上为了防火,所用的石炭都是堆积在大船尾部的一处栅栏里头。

    云舒正弯腰拾捡,突然心生警惕,脚步一错,闪避开来。

    一道锐芒紧贴着他左边闪过,重重砍在刚才立身的地方。

    长刀劈入木头栅栏,持刀的武士满不在乎,用力一提,就将刀拔了出来,虎视眈眈盯着云舒。

    后头还有一个同伴,两个都是身材高壮的武士,抱着长刀,斜睨着他,目光轻蔑。

    好端端的怎么喊打喊杀起来?云舒懵逼。

    可惜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两人明显已经将云舒当做死人看待了,叽里呱啦说了两句,提着刀冲上来。

    刀光如雪,逼得云舒步步后退。

    逼近船舷,两人下手越发狠辣,他们收到的命令是将人杀掉,抛入海中。

    云舒无奈,只能反击。故意退到救生舱附近,利用狭长的地形将两人分开,然后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往木桶里一扔,半桶木炭燃烧起来。再提起木桶向对面抛过去。

    燃烧的木炭劈头盖脸撒过来,当先的倒霉蛋被砸了个正着,捂着头脸惨叫起来。云舒趁机冲上去,三两下将人打入海中,夺过长刀。

    另一个倒霉蛋见势不妙,想要后退,被云舒追上去一刀砍中肩膀,后退的时候,也被一并掀入海中。

    连续的扑通声传来,伴着凄厉的惨叫。

    云舒急中生智,也趁机对着空气惨叫了两声,又提起旁边的一桶木炭扔进海中,发出第三声沉闷的扑通。

    夜晚的风浪极大,几个浪花打过,两人再加一桶炭就消失在茫茫大海中了。

    然后云舒撕下自己衣服,挂到船舷外头的铁钩上,让自己也落水的现场看起来更逼真一些,立刻离开了。

    他没有走廊道,而是绕到甲板一侧,通过堆积着木桶杂物的隔间,躲开众人视线。

    这两个武士不可能无缘无故对自己下杀手,目标多半是留在房间里的谢景了。眼前所见的景象也证明了猜测。

    伏在舱室顶上,远远看着自己居住的房间。

    周围非常安静,原本偶尔还有些仆役经过,此时完全不见人影,显然是被刻意清场了。

    只有两个侍卫守在廊道前,一边低声谈笑着,不时向远处的房间投向羡慕的目光。虽然隔得远,依然能想象里头的无限春光。

    云舒第一个念头是,这个良本秋真是活腻歪了啊。

    第二个念头是,在他们逃走之前,良本秋还不能死啊。

    某人脾气上来,可是天皇老子都能杀的。为了保住良本的小命,云舒只能努力一把。

    他绕到房间后头,推开狭小的窗户,费了好大功夫才挤进去。

    第一眼就看到了瘫在床边的良本秋。

    这个采花贼正用一种标准的“马拉之死”的姿势,半挂在床边上,双眼圆瞪,脸色惨白。

    而谢景站在旁边,环抱双臂,似乎正在思索着怎么处理这只大号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