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酬劳?

    云舒手一顿, 望着她,“总不能封你当皇后吧?”

    贤妃低笑出声,反问道, “陛下以为臣妾说的救人,是在开玩笑?”

    云舒摇摇头:“我相信你, 只是害怕你要价太高, 付不起。”

    这时候了还在讨价还价,贤妃露出无语的表情,“陛下啊,有时候臣妾真怀疑您上辈子是个女子。”

    云舒有点儿被噎住,咳嗽起来。

    贤妃连忙笑道:“臣妾失言, 请陛下恕罪。”

    云舒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并不像是知道的模样, 才放下心来。

    “为什么这么干?”

    “大概因为比起慕荣佩来,无论是林家, 还是臣妾,都更加看好陛下吧。只希望陛下光复大业之后,别忘了臣妾今日的付出。”贤妃笑道。

    真的是这么简单的理由?云舒不相信,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咦”了一声。

    他感觉自己身体在发生奇异的变化,经脉渐渐鼓涨, 干涸的内力回归。在被挟持入宫之后, 一直处于封闭状态的武功终于恢复了。

    是刚才喝下的酒水!云舒目光落在桌上。

    “臣妾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才找来了解药。”贤妃掩口娇笑, “这下子陛下肯相信臣妾的诚意了吧。”

    “怎么走?”云舒直奔主题。

    “今夜慕荣佩在前殿举行宴会,招待拉拢城内勋贵,臣妾家中一位族兄负责东部的巡查,就是时机……”贤妃低声说着计划。

    慕荣佩攻陷京城之后,林氏作为墙头草,又果断地投效了新主。为了彰显自己求贤若渴的心胸,或者是因为贤妃服侍周到,慕荣佩对林家非常礼遇,提拔了不少人。

    但是从慕荣佩眼皮子底下偷走他,云舒不觉得林尚书有这种勇气。

    云舒目光落在贤妃侃侃而谈的侧脸上,最终挪开。

    无论如何,这总是一个机会。

    入夜之后,贤妃果然如约前来,身后还带着白天那个小太监,提着食盒。

    只是这一次食盒里头装的不是酒菜,而是粉底眉笔等物。

    小太监迅速脱下衣裳,贤妃笑道:“委屈陛下了。”

    云舒爽快地接过太监服饰穿戴齐整。同时小太监也换上了他脱下的衣物。

    之前这小太监一直低着头,他没细看,如今才发现,他不仅身量颇高,脸部轮廓也跟自己有五六分相似,不知道是化了妆,还是天生如此。

    无论哪一种,足以证明贤妃这一局,图谋良久了。

    贤妃拿起眉笔等物,在云舒脸上快速妆点。

    正好一顿饭的时间,一切完成。云舒提着收拾好的食盒,垂首跟在贤妃后头,向殿外走去。

    看守的侍卫明显打过招呼,略为检查,就放两人通过了。

    一路有惊无险出了宫殿,贤妃领着他快速拐弯,行走在花园廊道中,完美地避开全部的巡逻岗哨,一直走到东侧门。

    一辆通身漆黑的马车早已停留在那里等着了。

    云舒上了马车,出乎他预料之外,贤妃竟然也跟着上来了,坐在他的对面。

    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贤妃娇笑一声:“陛下在想什么?这般专注的目光,可是容易让臣妾误会呢。”

    云舒诚恳地道,“朕只是好奇,慕荣佩已经死了吗?”

    贤妃笑容不变,“陛下忘了吗?臣妾说过,今晚慕世子还有宴席啊。”

    “看来今晚是他最后一顿饭了。”云舒叹道。

    贤妃轻咳了一声,“陛下何必关心这些无关紧要之人。”

    云舒嘴角微抽,用得着你的时候,就是堂堂东淮世子,用不着你了,就变成了无关紧要之人。果然这世上最悲惨的事情,就是变成了他人的棋子却还茫然无知。

    “慕世子几次三番冒犯陛下,听闻他败亡,陛下应该拍手称快才好,为何反而郁郁不安?”贤妃纳闷地问道。

    云舒低笑一声,“物伤其类罢了,突然想到,朕也许在无意间,也是别人棋盘中的一粒儿棋子。”

    贤妃笑意莹然,“陛下言重了。”

    云舒没有再说话。贤妃也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

    马车急速飞驰在青石板路上,四周一片寂静,足足快两个时辰,才终于停下来。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面前是一处山庄,规模不大,依山而建,阁楼房屋错落有致,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果树林,盎然生机中透着清净素雅。

    贤妃先跳下了马车,转身道,“陛下,这是臣妾名下的一处别庄,暂且请陛下在此地委屈一两日。”

    云舒却没有下车,摇摇头,“不必了,这样也太浪费时间,直接上山吧。”

    贤妃表情一窒,“陛下说什么?”

    云舒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说过了,不必浪费这些时间,我也想早些见到他,将一切说清楚,怎么,难道他还心虚地不敢见我吗?”

    透过打开的车门,云舒仰头望去,视线尽头是巍峨连绵的山脉,幽暗的夜色下,更显静谧深渊。

    而气势宏伟的奉天观就静静伫立在山巅上,从这个角度望去,仿佛嵌入月亮的神话仙宫,高不可攀。难怪听说常有山下的猎户旅人,夜晚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跪地磕头,膜拜神仙的。

    也幸而奉天观不接受民间香火,否则一定鼎盛至极,能把某个人烦死。

    云舒思绪飘飞着。

    站在马车前,贤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陛下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不是你该问的话,让他来问吧。”云舒慢条斯理道,“你今日带走朕,不也是奉了他的命令?难道他还不敢见朕?”

    贤妃犹豫片刻,苦笑道,“陛下的要求,可真叫人为难啊。”

    看出云舒态度坚定,她犹豫片刻,无奈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臣妾也只能奉命了。”

    她登上马车,一声令下,车夫继续赶路。

    这条崎岖的山道云舒走过好多次,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心情复杂。车内气氛凝重,贤妃也沉着脸,没有说话。

    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却见道观门口,段无音身边的小道童白鹤早就等候在那里了,朝着车内的云舒躬身行礼。

    “观主说陛下多半今晚就会过来,所以命我在这里等候。”

    云舒面无表情地点头,“带路吧。”

    奉天观依然是那般满目青翠葱茏,生机勃发。

    白鹤领着他穿过阁楼花园,进了熟悉的房间。

    望着那个站在正堂的清瘦身影,云舒目光一紧。

    段无音正在透过窗户,仰面对着月亮,清辉洒落在他身上,仿佛整个人要羽化登仙般澄澈生辉。

    也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段无音平淡地道:“怎么不说话了?不是急吼吼地要见我吗?”

    云舒环抱双臂,微微偏头,“我很好奇,你真的是个瞎子吗?”

    “怎么,陛下不是亲自试探过很多次吗?”段无音声音带着笑意。

    这神仙般的笑容看得云舒心头火起,他想过见到他,自己会愤怒,会痛恨,但实际上,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作祟而已。”

    云舒目光鄙薄:“再怎么无聊,也不妨碍你彻底地利用她。”

    “我利用的人多了,也不欠缺她一个。”段无音平淡地道。

    “是啊,比如慕荣佩,他还坐着君临天下的美梦呢,只怕今晚就是绝命之时吧。”

    “为君者,不谨慎自身,将上位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种蠢货,败亡难道不是自找的。”段无音冷冷说着,他的音调毫无波动,仿佛无情无欲的仙人。

    云舒看着他凉薄的表情,只觉得内心发冷。

    “我真的不明白,你这个人,难道完全没有人类该有的感情吗?是不是修道太久了,人都会变得这样,还是因为昔日的仇恨蒙蔽了内心。”

    说到最后,云舒音调微微颤抖,他早就怀疑过,在段无音的眼中,谢景只是他用来复仇的工具。

    但仔细想想,工具也无所谓,至少他给了少年时候的谢景生活的希望,还指点他文武两道,辅佐他成就无上霸业。

    从这种角度来讲,真的仁至义尽了。

    段无音嗤笑一声,“臣是背叛了,也不必如此愤怒吧。”

    “你干的事情仅仅是背叛吗?”云舒声音一下子拔高了。

    如果段无音是因为畏惧东淮王府威势,或者东淮王府给出的利益让他心动,从而背叛,云舒真的不会这么愤怒。

    人都是逐利的。

    真正让他齿冷心寒的是,在他眼中,自始至终,他就是站在谋逆者角度的,甚至可以说,东淮王府野心滋生,迅速谋逆,就是他一手浇灌起来的。

    “在你眼里,皇帝算是什么?短暂占据皇位的过度工具,用过就丢,一次性的?”

    段无音低声笑起来,“没错,谁让陛下是谢础的儿子,武帝的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