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离是一名法医, 周西西的尸检是由他负责的, 他拿着手上的报告，已经站在窗前抽了好几根烟了。
烟火明明灭灭，闪烁着红光, 他愣愣地看着外面, 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烟屁股烧到了他的手他才反应过来。
他扔掉了烟头, 将火踩灭后, 在门口走了好几圈, 迟迟没有将报告交上去。
问询过乔雨的年纪比较大的警察走了过来, “王离，怎么样？”
王离将尸检报告递给了他。
“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两三点, 死因是受到重击失血过多，但是……”王离又拿出了烟，他拿着打火机点开了烟, 却不抽。
像是在借由这个动作缓解压力。
“但是, 你们说死者跳楼的地方是三楼的阳台，三楼, 三楼。”王离眉毛皱成一团, 他抽了一口烟，才继续说话。
“三楼跳下来的结果不会是这个样子, 严格来说, 三楼跳下来, 如果不是撞到头, 可能还不会死亡，这位死者显然是头朝地才死亡的。”
“头朝地，头应该是伤得最重的，可是，这个死者伤的最重的地方却是手。”
老警察知道这件事，当时他到现场时，已经把大概情况了解一遍了。
那双手，几乎摔成了一摊肉泥，皮肉混合在一起，饶是他这种见过许多尸体的人，心里也产生了些许不适。
王离吸了一口气，“你自己看尸检报告。”
老警察低头，“粉碎性骨折？”
王离点了点头，他又吸了口烟，烟雾从嘴里吐出来，也释放了一部分他的压力。
“更确切地来说，骨头碎成了灰。”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颤抖的手，“你知道吗？不是一般的粉碎性骨折，是骨头成了灰，几乎完全混合在血肉里，和血肉搅和在了一起！”
“粉碎的程度，比人死后烧的骨灰还要碎！”
老警察拿着尸检报告的手也颤抖了起来，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难言的寂静，只有王离手上的烟发着明灭明见的光。
“你的意思是，很不正常？”过了很久，老警察才咽了咽口水，艰难地问道。
“小区的摄像头你们调了吗？”王离口间干涩，他没有明着说，但冲他的表情，便知道他的想法，他也觉得很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调了，但那段时间刚好黑幕，什么都没有。”
“确定死者是从三楼跳下来的吗？不是从更高的楼层？”
老警察嘴角露出了一个略微苦涩的笑，“你明白的王离，死者除了那双手，受伤的程度就是三楼跳下来正常的伤度。”
“呵。”王离手中的烟已经燃尽，他笑了一声，像是从喉间发出来的，极为晦涩。
“老李啊。”
老警察是局里资历很老的一个警察，办案经验十分丰富，带领团队告破了很多案子，姓李，王离跟他常有合作，所以关系不错。
王离也是四五十的人了，本来干法医这一行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上次的那具舌头被拉长的尸体和这次这具尸体，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刷新了他的世界观，让他不得不信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一些他们没办法理解的东西。
“听我一句，这个案子，咱们处理不了了，移交给上面，让上面派人来处理吧，好不好？”
老李皱眉，盯着手中的尸检报告看了好长时间。
“好。”他答应了。
周西西是个孤儿，没有父母，连个亲戚也没有，她刚刚跟上一任男朋友分了手，这次还说要跟乔雨去b市著名的景点大金塔物色帅哥。
是乔雨将周西西的尸体领走的，因为小区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两起命案都和她有关系，尽管乔雨长得不像是会害人的样子，警方还是把她当成了嫌疑人，或许说不是嫌疑人，是重要的线索。
既然和她有关，那么不管这件事到底是人在作怪还是鬼在作怪，她都是重大的突破口，这是毋庸置疑的。
周西西的死状并不好看，警方将尸体给乔雨时，并没有让她看到周西西的样子。
他们派专门的人员陪同着乔雨去了殡仪馆，交给了乔雨一罐骨灰。
乔雨将周西西安葬在了一个公墓里，她站在墓前，眼神中有不解，有茫然，还有些麻木。
这几日她想了好久，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西西要跳楼，明明说好了明天要去大金塔的呀。
她在周西西的墓前放了一束开得艳丽的红玫瑰，这是周西西最喜欢的花，她还摆了很多零食，还有两杯酒。
乔雨是不会喝酒的，不过，她今天想要喝酒。
“西西，到底是为什么，明明睡觉的时候，我们还好好的的？你还拍我的背，哄我睡觉的，明明一切都很好的，到底是为什么？”乔雨痛苦地抓着脑袋，渐渐地泣不成声。
墓碑上，在一片阳光下的少女笑得灿烂，她死在了最好的年华。
乔雨在她墓前絮絮叨叨，又哭又笑，像极了一个疯子，她喝了酒，苦涩又辣到极致的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的意思渐渐模糊了起来。
“小乔。”
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叫她，是谁？
一片雾，白茫茫的，所有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小乔。”
乔雨在一片雾中站了起来，“西西，是你吗？你在哪里？西西。”
她跑了好远好远，始终看不见西西的声身影，这个地方，好像走不到尽头一般。
乔雨蹲下来，崩溃的哭道，“西西。”
那声音又传来过来，很艰难，好像隔着什么，“家……”
咔擦一声，白雾被划开，露出了黑暗。
原来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
“乔雨。”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乔雨吓了一跳，她转过头，发现是一张熟悉的脸。
看着对方脸上的关心和担忧，乔雨扑到他怀中哭了起来。
“西西，呜呜呜……”她很难过，而且已经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一直没有人跟她说话，她只有周西西一个这样的朋友，别的朋友曾经好过，但结婚生子以后，没有共同话题，关系便淡了。
这几日，她真的很崩溃，看着眼前这个上次拯救过她的男人，她几乎一下子便控制不住自己了。
男人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
“我在，没关系的，我陪着你。”
他带着几乎哭得晕厥过去的乔雨远去，风吹着公墓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两人的脚步渐渐远去。
离去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墓碑，黑色的眸子动了动，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像是警告。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墓碑上的少女依然笑得灿烂，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