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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赵春生夜会月娘

    能从盘山口逃出来,只能说是侥幸。若不是仗着手里有枪,他们四人恐怕凶多吉少。

    惊魂未定,却不敢放松,过了盘山,更是快马加鞭,果然天刚擦黑四人就到了城门口了。

    也是赶巧了城门马上要闭成了一条缝,要是再晚来一会,纵使赵春生再怎么表明身份也没什么用了。

    出来盘查的那个卫兵把手谕还给赵春生,然后对着门口做了一个放行的动作,两扇钉着铁条的厚重木门带着转轴发出来的刺耳声缓缓打开了,看来今夜他们确实能在城里睡个好觉了。

    康家马上就要到了,路管家跨坐在车橼上已有点兴奋,他看了看旁边步行走着的赵春生,感觉他像有什么心事似的,满脸愁容,便问:

    “赵兄,可有心事?”

    赵春生一抬头发现已到了师家的大门口,门口左右挂着灯笼,赫然印着“师府”两个大字,同样路对面也是如此。而再往前看,只见康家大门口一片昏暗,他心里不禁感慨,真是世道无常,谁能想到三里屯康家能落败了呢?

    “赵兄?”路管家又叫了一声。

    赵春生猛然回过神来,看看路管家宛然笑了一下,康家已经到了。

    车夫“吁”了一声,将马勒住。车夫先跳下来,将脚凳放好。但路管家并没有踩,屁股挪了挪,“扑通”一下跳了下来。

    他站在车橼边,等着怜儿。

    门帘缓缓掀起,怜儿走了出来,看得出她面色有些复杂,喜也不是、忧也不是。一双大眼睛往门口瞅了瞅。

    “来,丫头,慢点!”路管家说着,边伸出一条胳膊供怜儿扶着。

    两只着绣花鞋的小脚轻轻落在脚凳上,然后又放在了地上。

    怜儿往师家大门看了看,接着目光又收了回来。

    路管家冲她笑笑,说:“丫头,你等着,我去叫门。”

    怜儿点了点头,目送着他那大屁股一扭一扭的往门口去了。

    冬日农闲,康家的两个女人也如其他庄户人家一样,早早的上了炕,对于正常家庭来说,或许这会正是一番“风雨”的时候,可对于那些孤家寡人而言,又是一个难熬夜晚的开始。

    女人们睁着眼睛想事,忽然听见外面“咚咚”的敲门声。

    这次二丫头听的仔细,她确定了是自家门口传来的,才穿衣服。这时听见窗户外面巧云问她:“妹妹,睡了没?”

    “还没呢!”二丫头答道。

    看来巧云和她一样,也是睡不着。二丫头说完心里想着。

    “那我先去看看是谁了?”说完,巧云的脚步声慢慢走远了。

    等二丫头穿好衣服,重新把灯掌好。听见大门外面传来巧云高兴的说话声!这是谁来了?看把她乐的,正想着,说话声就进了院子,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二丫头刚推门出去,来人已到了跟前。

    巧云拉着怜儿的手,一脸欣喜对二丫头说:“妹妹,你看!这是谁?”

    借着窗户透出来的微弱灯光,二丫头看到了一个俊俏标致的模样,只是感觉这丫头比上次来的时候瘦了一些,脸色也有些难看。

    “这不是……”她话语有些激动,眼睛边瞟了瞟四周。

    一没见着儿子、二没看见窦二哥,反倒多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脸庞,乍看上去文质彬彬一本正经、但第二眼又觉得此人也有几分滑头。

    “您是二奶奶吧?”路管家说。

    二丫头好久没被人这么叫了,脸上泛起几分哀怨,说:“可不敢这样称呼了,如今康家这境况您也看见了,哪里还有什么二奶奶的!”

    巧云给了二丫头一个责怪的眼神,怨她这本来挺高兴的又开始说那些伤感的话。

    二丫头也发觉了,连忙换了笑脸说:“还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路管家笑笑,说:“在下姓路,乃包头城柳家的管家!”

    “噢,是路管家呀,那快屋里请!”

    路管家拒绝了二丫头的邀请,说: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

    “哦,这是我家老爷拖我转给您的!所有的事,您一看信就明白了。”路管家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说道。

    二丫头把信接过,路管家说了几句告辞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等路管家到了外面,发现赵春生已经不在了。车夫说赵春生只给路管家留了一句“后会有期,包头城再见!”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何怨情意不深。路管家跳上马车,和车夫一起找地住去了。

    赵春生没有去找她姐姐,而是到了他自己的院子。五六年没回,院里已是一片杂草,能到了腰间,他努力扒拉出一条路来,到了屋门跟前,发现锁子已锈成了一个铁疙瘩,他使劲一推,门居然开了,是门轴断了。

    他苦笑了一下。这屋子肯定是住不成人了,而且他也不打算再在这住了,军旅生涯,四海为家,说不定明日自己项上人头还在不在呢?

    触景生情,悲伤顿时涌入心头!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的马儿,打趣说道:“马兄,今夜我就和你将就了!”

    说完,将马也牵进了屋子。他又从院里割了些干草,一半烧了炕,一半给马当了夜草。

    等冰冷的炕慢慢有了温度,他从包裹里拿出一块狗皮垫子铺在了炕头,然后躺在上面睡觉去了。

    路管家说的没错,柳一宝的信上确实什么都说了,包括窦二哥的死因,以及守业路生的情况,并把颜如真和柳言的事也附带上了。

    所有悲痛像是从天而降然后又揉成了一团,塞在了这个本已“伤痕累累”的人家。

    两个女人怎能承受的住,只跟着怜儿一起哭到了半夜。

    ……

    破败的屋子,只几把柴火那能顶用,到了后半夜,赵春生就被冻醒了。他一摸炕又成了个冰凉,幸亏有个狗皮垫子,不然这冷炕废把人凉出毛病来不可。

    于是到院子又砍了一些干草,本来想再烧烧炕,可一进屋子反倒改变了主意,把一捆干草全喂给了马,自己把银袋和枪带在身上,出了院子。

    街上应该是宵禁了,没遇到半个人。他尽量走在暗处,尤其是要到了师家和院子时,因为这里直对着城门楼,稍不留心就会被发现,虽然他可以再次表明自己的身份,但他还是不想这样做。

    一闪穿过了街到了师家和院子的后巷。这里的墙不是太高,他目量了一下,翻进去应该不成问题。

    而且他敢肯定师家和现在不在,因为那夜在包头城和师家和碰面后,是没隔两三日他们就出发了,而且镖局为了赶时间,几乎一路没怎么耽搁,要是师家和也回三里屯,他们路上肯定是能碰的到的。

    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进去。他冲了几步,脚在墙上轮流一蹬,便上了墙,然后轻轻跳了下去。

    院里静悄悄的,除了正屋,还在西侧盖了一排房子,布局呈现一个l形,而在拐角处刚好是一片空地,他便从这跳了下来。

    西面几间房子应该是下人们住的,从里面传出伙计和老妈子的鼾声,谁也不让谁,比着高低。

    他猫着腰蹑手蹑脚沿着正屋窗跟底走着,忽然听见前面一间屋子有动静,像有人要出来,四下一看没什么地好躲,手却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门,门是虚掩的,他只好躲了进去。

    那边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听着脚步朝这边走了过来,果然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来人在门外停了下来,而他刚好在门里,两人只隔着一道门!

    赵春生屏住呼吸,透过门缝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是那样熟悉,他眼前一亮,但门却被推开了,他只好躲在了门后。

    一个的少女的声音从后面追来,“小姐,小心着凉!”

    两扇门直直开着,赵春生从门影上看到,说话的丫头给前面的这个女人批了一件衣服。

    赵春生的心砰砰的越跳越快,他真想现形。

    “小姐,咱们回去吧!”

    “不,我好像感觉到他了!”

    “小姐,你可别吓我,这里可是佛堂!”

    “没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