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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保真是你杀的,你……你为什么杀他?”二小姐愕然道。

    我们也都望向了他,完全不能理解他杀人的意图。

    “因为他该死。”酒鬼面对二小姐,顿时结巴起来,“天保……天保是那个人的孩子。二小姐,你那么喜欢他,他却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他……他对不住你,他该死……他们都该死!”

    “你知道天保是岫红的孩子!”我和卜鹰都惊呆了,因为我们都没有告诉过他这件事。

    “你早就知道这事,谁告诉你的?”卜鹰忙问道。

    “没有人告诉我。”酒鬼讷讷地道,“去偷酒前,我知道了那天在酒庄发生的一切,都是我醉酒后产生的幻觉,然后你们又让我去偷酒,那时我就知道这酒有问题,我的幻觉很可能与它有关。”

    他喝酒喝到都没有人形了,居然还能想到这些,我和卜鹰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既然那天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那么二小姐,二十年前你在蕉叶丛中醉倒后发生的事,很有可能也是幻觉,你并没有将自己交给那个人。将自己交给他的,是大小姐,所以他才会向大小姐求亲!”酒鬼有些激动起来,“他从来没有爱过你,但是庄主死的那天他却要了你,他骗了你,他该死!”

    二十年前二小姐也是产生了错觉,这才误以为狼窝的那个鬼喜欢的是她!这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而照后来事情发展的情况来看,这很可能是真的。所以当岫红离去后,二小姐自愿去狼窝嫁给他,他也没有让她留在狼窝。

    而庄主死的那一天,二小姐在房中和狼窝的那个鬼说话,并且让他要了自己。现在看来,这事倒是真的,所以才让酒鬼产生了错觉。他既然不喜欢二小姐,却要了她,现在看来自然是在利用她,因为后面天保要接管酒庄,离不开二小姐的帮助。

    “庄主宣布会让天保接管酒庄,而狼窝的那个鬼又出现了,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天保是大小姐和他的孩子。”酒鬼居然说得条理分明,“二小姐,他们都在骗你。我……杀不了那个人,可是有机会杀天保,我就替你杀了他啦。”

    他话里话外还有些邀功的意味,我们却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二小姐看了酒鬼一眼,正当我们都奇怪她怎么如此平静时,却见她忽然脚一软,居然直接昏死了过去。她一直心心念念,并且以为他也喜欢自己的那个人,居然从未喜欢过她,这给她的打击可想而知。

    镇长见状急忙叫人将她抬到床上,然后问卜鹰:“现在呢?”

    “劳烦镇长叫人去酒庄将天保的尸首抬来,”卜鹰道,“同时让人去住店叫店主人来。现在天保真的死了,我倒要看看他什么反应。”

    镇长闻言颔首,叫人分别去了两处地方。过了一会儿店主人先来了,乡勇将他带到关押酒鬼的房间来,酒鬼一看到他就哆嗦了一下,指着他道:“果然是你!”

    他们曾一同在酒庄当伙计,自然彼此相识。店主人见了酒鬼也是一愣,不过随即就笑道:“原来是你,好久不见了。”

    他还不知道天保死了,所以表现得相当镇定,说着又转向卜鹰和我道:“二位可是找到了新的说辞,可以将我入罪了?”

    我和卜鹰都面色怪异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察觉到了气氛有些诡异,又看到了床上昏睡的二小姐,不禁眉眼一跳,这时门外一个乡勇进来,说已经将酒庄的尸首抬过来了,就在门外。

    店主人还在强作镇定,身子却微不可觉地抖了一下。我和卜鹰怜悯地看着他,他迎着我们的眼神问道:“谁的尸首?”

    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沙哑,却浑然不自知。镇长见我们都没有开口,就道:“是酒庄小伙计天保的尸首。”

    店主人闻言差点腿一软,挣扎着走出房门去看了一眼,确认了尸首之后,一下就跪倒在了尸首旁,呼吸变得极为粗重起来,就像喘不过来气了似的。我们也都走出房间,店主人喘了一会儿气,伸出手去将天保胸前的匕首拔了下来,站起来问我们:“谁杀了他?”

    他语气哀伤,已经顾不上掩饰和天保的关系。卜鹰指了指酒鬼,店主人一怔,喃喃地道:“你?你为什么杀他?”

    酒鬼忽然惊惶起来,一言不发,却倒退着要往房里躲去。不料他还没走几步,店主人就迅疾无比地朝他扑了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将手中的匕首送入了他胸口,又扭动了一下。酒鬼一声惨叫,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一副想哭却哭不出来的表情,眼中全是哀求和惊惧的神色,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杀,还在求他放自己一马。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我们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酒鬼就已经遭了毒手。这时一旁的乡勇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去将他按住了。店主人也不反抗,任凭他们将自己扭住,嘴里却惨笑一声。

    我和卜鹰上前查看酒鬼的伤势,只见匕首正中心口,可谓一刀毙命,顿时都倒吸一口冷气。这一刀足见店主人的狠辣,酒鬼和他同在酒庄当伙计多年,对他极为了解,从他发问时就知道事情不妙,已经想着要退入房中躲避,却还是没躲过这一刀。

    卜鹰转过头道:“看来杀庄主的真凶也不用查了,反正不管是不是你,你都跑不了了。”

    店主人可能是觉得既然脱不了身,也就无所谓了,他闭上眼,声音也一下苍老了许多:“庄主是我杀的。”

    “哦,那你到底是怎么杀的他呢。那日没有人往来酒庄和住店,难道你真能隔空杀人?”既然他都认了,卜鹰也就顺势问道。

    店主人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哪有什么隔空杀人……我那天没有去酒庄,但是前一天去了,杀了庄主后拿着酒回到住店。你们都以为他是那天死的,我自然就有了不在场的证据。”

    “原来庄主在前一天就死了!”我们居然陷入了如此简单的一个陷阱中,卜鹰和我都发了好一会儿呆,随即就苦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自然就简单了,既然他就是狼窝的那个鬼,当年魏家的事当然要着落在他身上。我们正要叫镇长将他关押到房间里去,这时一个声音道:“天保……真的是你和岫红的孩子吗?”

    这声音微微发颤,我们回过头一看,二小姐不知几时已经醒了,正从房中走出。店主人面色复杂,看着她微微叹息一声,道:“不是。”

    什么?天保竟然不是他的孩子!那他为何拼着赔上自己也要杀了酒鬼?

    我们都愕然看着他,店主人苦笑道:“当初天保找回酒庄的时候,确实跟庄主说他是岫红的孩子,但那是我让他这么说的。”

    二小姐眼里渐渐又有了光彩,“那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你想让他接手酒庄?”

    店主人沉默了一下,道:“他是大当家的孙子,大当家不想让他当土匪,早几年让我带着他离开了狼窝。狼窝被虎山灭了,我探听到这事和绣屏有关,就知道这事大概是庄主挑动的,所以带着他回来。狼窝灭于庄主之手,将酒庄赔给他也是应当的。”

    天保居然是狼窝大当家的孙子,也就是当年魏家惨案中郎东家的孙子,这一下实在是出乎我和卜鹰的意料。二小姐却丝毫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有些欢喜地道:“那……你当年向岫红求亲,只是为了有个好前程,是不是?”

    她充满希翼地看着他,店主人却沉默了一下,道:“我和你说过许多次了,我是真的喜欢岫红,你总是不信。”

    二小姐一下又懵了:“可是,天保不是你们的孩子……”

    “这和我是不是喜欢她并没有关系。”店主人道,“况且,我们也确实有一个孩子。”

    二小姐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喃喃地道:“他不喜欢我……”她说着面带惘然,又转向了周围的人道,“他不喜欢我……”

    我们都看出来了,她情绪有很大的问题。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将心思放在他身上,甚至不惜“牺牲”自己,让他去向岫红提亲,以求他有一个好的前程,可是此刻所有的幻象都被他亲手戳破,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他不喜欢我,我……我回家去了。”二小姐低喃道,说着就朝外走去。她其实为人十分厉害,这从之前她对我们的质问就能看出,但是这时却不吵不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萧瑟,好像又变成了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很多年前,他为她荡起了秋千,也荡起了她的少女情怀。她乘着这架秋千一直飞到了云端,在云端上做着她的梦。此后的这么多年,她就一直死死地拽着这架秋千,不让它从云端上坠落。可是现在秋千终究还是掉入了人间,将她摔得粉身碎骨。

    我们都觉得她十分可怜,所以竟没有人去阻止她,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了镇公所。店主人见她走了,似乎也松了一口气。镇长叫人将地上的两具尸首收拾了,然后押着他走入了房中。

    “我都认了,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他倒是十分干脆,神情也十分灰败,或许是因为郎东家将孙子交托给他,他却没有照看好的缘故。

    “我们要问的不是庄主之死。”我平息了一下心情,他是真正意义上魏家惨案的相关人,或许真相的揭开就在眼前。

    “哦,那你们要问什么?”店主人有些奇怪。

    “当年你和岫红在魏家做下的事,你还记得吗?”我虽然竭力想让自己平静,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发抖。

    “魏家的事?”店主人一呆,“你们在追查魏家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果然还有人在查魏家的事。”

    “果然?当年的事情是不是还没完,魏家惨案只是你们谋划的一部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卜鹰见我神色不太对,赶紧出声道。

    当年叶儿曾对古音说过,郎家在离开松下镇时曾找过她,告诉她日后一定会有人来找她追查魏家的事,特意交代她知道什么尽管告诉来人。这代表着当年的事情还没有完,而魏家惨案只是幕后布局者谋划的一部分。古音和卜向空的下落不明,或许就与此有关。

    “不知道。”店主人看了一眼我们脸上的神色,又道,“这并非搪塞之词,而是我确实不知道,因为此事并非我筹划的。不过你们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

    他竟然如此坦诚,我和卜鹰都想到了什么,卜鹰问道:“是不是有人告诉过你,如果有人在追查当年魏家的事,尽管告诉他?”

    果然,店主人点了点头。

    “是郎东家吗?”我问他。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这个人是大当家?”店主人忽然诡异地一笑,“错了,你们都错了。这话是岫红交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