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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余的姑娘都心生害怕,果然依言留在了原地,只有莞尔仍然壮着胆子跟了过去。赵一也没留意她,提起戒备朝着那边过去了。等走入房中时,他们同伙中的一个人正背对着房门,整个人抖如筛糠,却看不清他前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一在后面叫了他一声,那人听见有人叫他,回过头来看了赵一他们一眼。莞尔一看他这种眼神,立马就打了个寒战,因为这眼神极其涣散,似乎三魂七魄都已经离体。可是,什么事能将一个壮汉吓成这样?

    “怎么了?”赵一也觉得事情蹊跷,嘴里问道,慢慢地与另外那人围着他走了过去,刀尖朝外。那人并不回答他,赵一两人走到他身后,忽然都停下步来,脸上露出惘然的神色,好像看见了什么无法解释的事。

    “里面……是什么?”莞尔见他们都停住了不动,她又不敢走过去瞧,只好问赵一。

    赵一可能是太过震惊,一时也忘了莞尔其实是自己的“货物”,转过头来迷惘地道:“一个蚕茧?”

    蚕茧?莞尔想起昨夜的那条巨蚕,难道它在这里吐丝,将自己裹进茧子里了?她惊疑间鼓起勇气走上前去,等越过赵一等人后,果然在床尾发现了一个蚕茧,立在那里就像一个纺锤一般。

    只是这“纺锤”实在太过巨大,隐约还能透过蚕丝看见里面裹着个人。几缕蚕丝覆盖在他的眼上,看着就像他在翻白眼一般,着实吓人,难怪第一个进来的人会受到那么大的惊吓。

    赵一咽了口唾沫,颤声对莞尔道:“你说,你昨夜看见了一条巨大的蚕?”

    莞尔惊恐万状,指着蚕茧道:“它……它是妖怪,它……它要破茧而出了!”

    “什么妖怪?”赵一怒道,“里面那个,是我们的人!”

    原来茧里的那人不是妖怪。莞尔呆了一呆,随即脑中便又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那条巨蚕将赵一的同伙裹进了蚕茧,难不成是看出了赵一他们心怀不轨,这是在帮她们这些年轻的姑娘逃离?

    赵一他们敢干拐卖人口的勾当,自然也都是狠角色,这时走上前去用刀子将茧剖开,将里面的人拖了出来,却见那人面色青紫,早已窒息而死。他们便去问第一个进来的那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这会儿回过神来,却还沉浸在恐惧中,说自己起床后过来叫死者,却发现他被裹进了蚕茧里。这情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时惊慌失措,所以才发出那声大喊,至于这人是怎么进的蚕茧,他却是不得而知。

    那人刚才听到了赵一问莞尔的话,所以这时说完了也来问她:“你昨夜看见了一条巨蚕?这……这宅子里有妖怪,赵一,我……我们赶紧走吧!”

    “什么妖怪!”赵一这时发起狠来,厉声道,“全是这女的信口胡说,你们不要着了她的道,或许此事就是她的手笔!”

    这时,他的另一个同伙似乎也有些胆寒,咽了口唾沫道:“可是,昨夜你不是将她们的房门锁了吗?她……她不可能出来做下这事啊。再说,她做这种事有何目的?我也觉得这里有些阴森,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赵一转过身来,劈头盖脸打了两个同伙几下,骂道:“这点事就把你们吓破胆了!”他说着又逼视着莞尔,咬牙道,“没看出来啊,终日打雁,差点被雁啄瞎了眼,原来高手在这里呢!”

    一个同伙迟疑了一下,问道:“赵一,你这话何意?”

    “你们还没看明白吗?”赵一大声道,“我们在前面螳螂捕蝉,她这黄雀在后呢。”

    “她……她要将我们吓跑,好夺我们的‘货’!”两个同伙恍然大悟,只是其中一个还是有些惊疑,“可是你昨晚将门锁了,她怎么能出来将人裹进蚕茧?”

    “你傻啊?”赵一怒道,“她昨晚曾偷跑出来过,先来这个房间将人杀了裹进蚕茧,出去后又故意被我撞上,然后胡扯说自己看见了一条巨蚕。你们都以为人是在我关门后死的,其实他在我关门前就已经被杀了。”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两个同伙都露出了然的表情,脸色也渐渐凶狠起来,眼看就要对莞尔动手。莞尔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抢在他们动手前忙不迭地道:“且慢!就算人是我杀的,我上哪去弄这么多蚕丝来?”

    那两个同伙又是一呆,对啊,就算莞尔半夜出来出其不意地杀了人,可是她上哪去弄这么多蚕丝?

    赵一也是一愣,不过随即便断定道:“就是她在其中搞鬼不会有错,否则她怎会独自一人找上门来,又怎会如此恰巧地被她看见那条巨蚕?况且此刻所有姑娘都不敢跟过来,只有她亦步亦趋,不是她还会有谁!”

    他说着朝莞尔逼近一步,狞笑道:“我不知你用什么法子害死了我们的人,也不想知道。可是你既然想虎口夺食,少不得就要做好葬身虎口的准备!”

    莞尔面色惊恐,倒退几步,忽然快步跑出了房间,一路跑入了那群姑娘之中,然后指着追出来的赵一等人道:“你……你们一直在说我要夺你们的‘货’,可是眼下这里一个蚕茧都没有,你们的‘货’指的就是我们。你们要拐卖我们,是不是!”

    姑娘们本来就好奇房中发生的事,又害怕,这时莞尔快速地将事情说给了她们听,又将赵一等人的话原原本本说了,希望她们能联合起来抵抗这些人。可是姑娘们知道房中有人死了,并且还被裹入了蚕茧,惊惧之余却并不相信她的话。

    莞尔有些急了,反复向她们陈说其中的利害关系,若是真的被卖出去,那时可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其中一个姑娘迟疑了一下,说道:“这里本来就是一处缫丝厂,许多年前停了,现在只是又恢复了生产,怎么会是骗人的呢?”

    这一下不但莞尔大出意外,就连赵一等人也是惊奇万分。原来这宅子以前真的是一个缫丝厂,难怪这些姑娘会如此笃定地相信赵一他们。非但如此,前几日还有个人找上门来,说是要向这里送蚕茧,赵一听了还有些莫名其妙。

    他当时觉得,那人大概误以为这里真的要开缫丝厂,所以找上门来推销蚕茧。现在想来,可能这里以前的主家就是向那人订购蚕茧的。只是奇怪的是,老缫丝厂早已倒闭,可是那人却说就在近日又有人向他订了蚕茧。

    赵一等人做的是拐卖人口的买卖,自然不会真的花钱进一批蚕茧,所以便呵斥那人信口开河,将他赶走了。不过麻烦的是,那人一口咬定赵一他们曾向他订过货,又说收购蚕茧的钱已经付出去了,如果赵一他们不要,这批蚕茧便会砸在他手上,请赵一无论如何都要按约收下这批货。

    这人大概真的有一批蚕茧在手里卖不出去,见他们打着开缫丝厂的名号,所以打算死皮赖脸卖给他们。赵一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这真是强盗遇上贼祖宗,居然还有人想在他们身上弄钱。

    他当即便拉下脸来,还动手推搡了几把,最后才将人赶走。此刻赵一知道了这里以前就是缫丝厂,虽然惊讶,却掩饰得很好。他马上就借势反咬一口,说莞尔才是人贩子,想怂恿姑娘们从这里离开,好将她们拐卖。

    他说起这话来反倒比莞尔可信,所以姑娘们纷纷远离了她。莞尔见势不妙正要逃跑,却早已被赵一他们赶上前去控制住了。他们将她关入了一间空的厢房,等到入夜时,其余两人还想将她留着,等接收的人来时一起卖了。

    可是赵一认定莞尔也是人贩子,这是想黄雀在后吞了他们的“货”,又深恨她杀了自己一个人,所以坚持不能留她。赵一是这伙人的头领,所以其余两人也不好拂逆他,就将同伙的尸首搬到后院,在桑树下挖个大坑埋了,同时也将莞尔带去了。

    莞尔见他们埋了人后还在挖坑,骇得面无血色,苦苦哀求他们,自己并不是要来抢他们的“货”,只是从这里经过,想打个短工赚些路上的花费。若是他们放了她,她便马上离开,绝不敢多嘴向外多说什么。

    赵一对她的哀求听而不闻,只是笑得狰狞,道:“老子生平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人贩子。”

    他说着就一脚将她踹了进去,竟然就这么将她埋了。不过等他们埋完人后正要走时,却发现脚边好像被一些东西缠住了,走得磕磕绊绊的。赵一弯下腰将脚上的东西拿在手上,却发现这是一些白色的黏丝,杂乱地缠在了一起,附在了他们的脚上。

    他们以为这是蜘蛛在草丛间结的网,也不以为意,就这么离开了。因为昨晚出了那样的事,所以三个人并没有同时睡下,而是将姑娘们的门锁上后轮流守夜。赵一昨晚守过了,所以当晚最后一个值守。

    前面两个人都没遇到什么事,等第二个人值完后便去叫赵一,让他起来将最后一班夜值完了。赵一是临近天亮时才起床的,所以自然不用再睡,等天大亮后便去叫其余两人。第一个人起来后也和他一道去叫第二个人,可是叫了半天,房里都没人应声。

    赵一心中一个咯噔,顿觉事情不妙,马上将房门踹开闯了进去。他们进了房,却见那人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团,连头都埋在了被子里,正在呼呼大睡。原来是这人睡得太沉,所以没听见他们的叫喊。

    赵一心中松了一口气,过去在被子上重重拍打了一下,笑骂道:“睡得跟个死人一样,鬼拍门了都不知道。”

    他说完这话,被子里的那人还是没有吭声,连动都没有动。赵一一愣,看了旁边的同伙一眼,示意他其中有诡。那同伙马上将刀子拔出拿在手上,然后赵一猛地将被子掀开了。不料被子刚掀开,他就一个恍神,惊得差点跌坐在地。

    被子中,莞尔正脸色安详地闭眼沉睡。可是,昨夜他们明明已经将她埋入了土里!现在莞尔睡在这张床上,身上连土屑都没有,那么他们的同伙呢?更诡异的是,莞尔的嘴角还含着一片桑叶,就像吃着吃着忽然睡着了一般。

    一股寒意在赵一等人心底袅袅升起,若不是青天白日的,几乎就要夺路而逃。赵一只觉得自己喉咙发干,冷汗涔涔而下,他尝试着叫了莞尔一声。莞尔听而不闻,仍然在闭眼大睡,呼吸绵长而沉稳。

    这哪里像是曾被埋进过土里的人,分明就是条吃饱了渴睡的大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