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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教二神殿

    单从那金色僧人惊骇的声音中便可知道催动白帝云城绝非易事,苏谪七人不知该说什么好,齐齐施礼道:“多谢前辈。”

    李万白捻着小胡子,嘿嘿道:“谢个什么,早该让白帝云城重出世间了。”他丝毫没有把自己丢掉的半条命放在心上。

    转身看看南方,李万白道:“那妖僧修为惊世,数日之内即可到达此处,我们还是去教二神殿避一避,不对,是去静一静。”

    苏谪问道:“教二神殿?”

    李万白挑挑眉头,道:“你们未曾听说?鲲鹏广场旁边有座教二神殿,只要人道境以上的珞珈修真界弟子,都可以进入其中悟道修炼。由于珞樱帝国有高手在教二神殿坐镇,就算那妖僧也不敢前去造次。”

    七人连连点头,苏谪却尴尬道:“前辈,我和凝霜还只是拟道境九层啊……”

    李万白道:“没事,本青莲剑仙在此,谅他们也要给个面子啦。”

    苏谪喜道:“劳烦前辈,感激不尽。”

    李万白道:“我们这就走,朱回春,还是你来背着我。”

    ……

    朱回春倒是欢欢喜喜地背起李万白,以众人的修为,千里路程一日即至。

    教二神殿坐落在狮子山脉西南脚,背靠一座青山。虽是深秋,山上仍然蓊蓊郁郁,神殿只数十丈高,黛瓦白墙掩映在参天古木之间,时隐时现,竟不知占地几何。

    李万白轻车熟路,指挥着七人来至教二神殿门前。苏谪抬头一看,神殿大门高五丈,宽两丈,门前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平平无奇,竟没有几分皇皇之像。

    李万白嬉笑着上前道:“老师父,还记得我不?”

    那老者眯起眼看清是李万白,哼道:“你来作甚?”

    李万白打个哈哈道:“我带着几个小道友进入神殿悟道,顺便等待明年的珞樱论道。”

    老者又哼道:“你身上戾气太重,分明是刚刚经过生死大战,沾了太多业障,不准进。”

    李万白笑道:“老人家,给咱一个面子嘛,本剑仙那是为了斩妖除魔,眼下进入神殿潜心悟道,化去孽障,岂非功德一件?”

    那老者干脆闭上眼睛,哼道:“你要是李太白,整座神殿送你亦未尝不可,但是李万白还没那么大面子。”

    李万白涨红着脸,跺脚道:“老师父,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当代青莲剑仙,不看僧面看佛面,当年我家先祖为珞珈界出生入死功德无量,今日我就进个神殿,你还要拦我?”

    老者神色微动,片刻后缓声道:“叫那八个小道友上前来罢。”

    苏谪正疑惑怎有八人,那老者接着道:“小狐狸也算。”

    苏谪一怔,看看肩膀上的赤琰,笑着摸摸它,示意不要紧张。赤琰乖乖点头。

    刚踏入教二神殿门前十丈,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原本平平无奇的大门有淡淡青气流转,在门两旁分别有四个字——

    “道一生二”,“圣教逍遥。”

    门楣上则只有两个字,从左到右依次是“教二”。

    苏谪看一遍,心想古时从右到左念,这神殿原本该是叫“二教”才对罢。

    道一生二,圣教逍遥。苏谪只觉得仅八个字就蕴藏着无限道法,以他区区修为,无从得知其中的玄妙。

    苏谪盯着那八个字越看越惊,越看越是觉得大道无量,再回想此前乘坐白帝云城横渡虚空的情景,更是恍恍惚惚,心荡神摇。

    老者一声冷哼将苏谪从恍惚中拉回,他缓缓道:“人道境以上正道弟子皆可进入,拟道境弟子须通过考验方可。”

    苏谪连忙和白凝霜站到老者面前,恭恭敬敬道:“请前辈赐教。”

    老者仍然闭目,站在殿前的苏谪、白凝霜、赤琰、叶千城、李芸、墨雨桐、无鱼和朱回春霎时看到天地变幻,眼前再无神殿,只有一片混茫。

    七人加上赤琰都看不见彼此,赤琰眨巴着双眼看向前方,混沌无涯的帷幕中渐渐有点点火光燃烧起来,每一颗火光都是一颗小小的星辰,映在赤琰双眸中。

    墨雨桐看见一朵玫瑰在黎明盛放,光彩照人的艳丽驱散天地间负隅顽抗的夜色,那玫瑰大得看不到尽头,不知有千万丈大小。她站在玫瑰下,仰头瞥见玫瑰中飞出一只血色蝴蝶,振翅翩翩,一眨眼的功夫便没入茫茫云霄。

    无鱼则看见一豆灯火在茫茫黑夜中亮起,他细细看去,那灯火何止方寸,火焰中似有千里万里,他的目光在灯火中飘摇,顺着火焰巡遍四方。无鱼潜意识里想要找到某个彼岸,可是天地浩大,灯火无边,他一时也找不到尽头。

    朱回春站在一片奇花异草的海洋中,浩瀚无尽,花草连绵到目光尽处的天边,他此时却变成了花草海洋中的一只虫儿,没有翅膀,只能靠腿脚踽踽独行。每棵治病救人的药草花卉都变成千丈巨木,他忐忑惶恐地穿梭其中,侧耳细听花草巨林中的鸟鸣,然而只有风声浩荡,哪有鸟儿婉转。

    叶千城漂浮在浑浊黄泉水上,随波逐流,既然无从抵抗汪洋似的黄泉,他只能任凭黄泉水将自己卷走,从人间卷入阴间,一直朝深不见底的地狱深处流去。在完全黑暗前的刹那,叶千城抬头看去,却没有一丝火光。

    当叶千城被黄泉之海卷入地底时,李芸就乘着青鸾飞在高空,她明明可以看见叶千城的目光,能看见他惶惑的表情,可是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不能从万丈青鸾飞身落下,好像自己只是被人囚禁在青鸾背上,刑罚就是目睹叶千城的沦落。

    白凝霜走在空旷的大地,荒芜的人间没有生机,到处都是火焰燃烧留下的灰烬,放眼看去万千余烟扶摇直上,天空都被惨淡的黑色烟气遮蔽。

    既然如此,为何自己会在此地?白凝霜轻声自问,随即想到,苏谪在哪?

    没人回答,当白凝霜下一步踏出,她的脚下陡然有一朵蓝色火焰莲花盛开,九层花瓣旋转不休,越开越盛。一朵火莲足有千里方圆,白凝霜凌空站在中间,看见火莲孜孜不倦,似乎要开满整个人间。然而她细细再看,哪里有什么火莲,只是亿万火焰化作的海洋,有一道影子在海中游弋,白凝霜注视好一阵,竟看不到那影子的首尾,真不知其有多大。

    白凝霜不服,还要再看,火焰海洋中的那道影子却似散布在天地之间,无法冷眼旁观了。

    苏谪看不见其他人,他能看见的只有水波万里,晶莹剔透的弱水浪花阵阵,他没有运转任何功法就在水面上行走。长风浩荡,吹起苏谪的白衣,胸前的翠竹图枝叶摇动,翠色逼人。

    然而水面太宽阔,苏谪连走半天,感觉仍在原地,放眼眺望,天边仍是水波。苏谪百无聊赖,下意识地挪步,猛地瞥见水中有影子掠过,连忙定睛看去。

    似与水光融为一体的颜色,那脊背宛若虚化在水中,亮若晨星的双眼,一张一合的嘴巴足有万丈大小,嘴边的两根鱼须亦是万丈有余。沿着脊背看去,苏谪哪里看得到这条鱼的尽头,它的尾巴不知潜藏在水底的何处,只轻轻一摇,大鱼瞬息千里。苏谪眼前一暗,整片天地都被大鱼的影子遮蔽,无处落目了。

    苏谪不甘心,此等奇景罕有所闻,怎能错过良机,正要凝神再看,猛地一阵水波接天,“呼”地一声万里浪花齐齐消散,他却还是站在教二神殿门前。

    那老者微微睁眼,扫过七人加一狐,缓缓道:“有何所见?”

    赤琰趴在苏谪肩膀上,咯咯笑道:“好多星星,真好看。”

    老者淡笑道:“确实好看。”

    朱回春道:“只见花草海洋,我变成了一只虫子。”

    老者淡然道:“无羽之虫,亦可化龙。”

    朱回春躬身道:“谢前辈。”

    无鱼道:“小僧看见一豆灯火,其中却有大千世界。”

    老者道:“便有亿万世界,又是你的灯火么?”

    无鱼浑身一颤,合掌默然。

    叶千城故作轻松道:“晚辈身陷黄泉,看来命中注定要成为阴间之鬼啦。”

    老者哼道:“尽信命,不如无命。”

    叶千城全身大震,脸冒冷汗,哽咽着施礼道:“多谢前辈。”

    李芸道:“我看见自己骑着一只万丈青鸾飞在高空。”

    老者淡淡道:“涅槃之后,当在九霄。”

    墨雨桐站在一旁不说话,老者问道:“你有何见闻?”

    墨雨桐道:“只是玫瑰蝴蝶而已,算不得稀奇。”

    老者轻笑道:“玫瑰蝴蝶世所稀,莫要赠人才是。”

    墨雨桐咬牙不语,老者也不多言,转头看向苏谪白凝霜二人,道:“他们有何见闻都无妨,只是顺便给他们一个机缘。你们若是见不到大道妙理,就不得进入神殿。”

    苏谪和白凝霜对望一眼,细细回想此前的画面,说来奇怪,越想越是模糊,明明就在心头的情景竟然说不出一个字,任何言语都无法将那种感觉说出。本来前半部分的景色倒也平常,偏偏后来那道巨大的影子遮天蔽日,仿佛连他们的身心都掩盖了,无从描绘。

    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

    水?非也。

    鱼?非也。

    愣神片刻,苏谪和白凝霜在其余人惊讶的目光中摇摇头,不约而同道:“什么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