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容无奈一笑，从床铺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嘟囔道：“怎么这晚上这么不消停？还真是应了句好话，繁忙的事总会赶在一起来，闲的时候闲死，忙的时候忙死，啧……”
然后站起身来，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朗声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现在赶紧滚还得及！”
骑马巡场那位大汉挑了一下眉头，晃动一下手中的九环弯刀，随手抗在肩上。
“倒是有世家大少爷的气魄，只不过你身边不过两个丫头，车里又无高手坐阵，即便是有高手又如何？我这队伍虽然不及军阵，但也不是寻常高手可以对付，与其在这里作势，不如直接交出值钱的东西，倒是能免去两位姑娘皮肉之苦。”
秦慕容微微一愣。
他还真没想到这么一个土匪说话竟然很官场，文绉绉的，却还带着武者的气魄。
总的来说，没有土匪的样子。
秦慕容撇嘴道：“你们真的是土匪吗？还是什么人装扮的，准备在路上对我不利？”
九环刀大汉哈哈一笑，说道：“我倒不在意去装扮什么，只是在下手中这九环刀，在这一片旷野之中也颇有威望，只求财不求命，若是人数众多，倒是可以给你们留下一些盘缠，一次经营事小，丢了性命事大。”
秦慕容哈哈一笑，说道：“那若是你们抢走了，人家就会家破人亡怎么办？”
“哈哈哈！”九环刀大汉狂笑一阵，说道：“有手有脚有命在，饿死活该！”
秦慕容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被生活逼死的事……哦对，你们这种拿刀子说话的人，应该是不懂的。”
然后就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在篝火旁，轻声道：“敢过来就过来，来一个杀一双。”
“不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吗？”
“哦，我这人喜欢连坐，一个人过来了，总要再填一条命进来，一是犯法而死，第二个死的是犯了我的规矩。”
“大言不惭！”
九环刀大汉冷笑一声，说道：“那你就在那洗干净脖子等着，等我解决了这两支商队再说！”
秦慕容眨了眨眼睛，说道：“嗯……看你长得粗犷，没想到这心思还挺细的，简简单单一句话，倒是把我们三支队伍给分化了，好像都只能各自为政一样，看来也是打劫的行家里手，算是专业了。”
“呵，好说好说。”
九环刀大汉被秦慕容说出心底事，倒也不觉得尴尬，冷笑一声，直奔着中年富商的商队而去。
在他看来，这支商队才是最难啃的骨头，等解决了这个，其他的人那也只是待宰羔羊。
马蹄贴着箭矢而立，马不怕箭，人自然不怕刀枪。
九环刀朗声道：“还要忙活吗？”
中年富商轻轻拱手，笑道：“该干的事，还是要干的，总不能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
“那行吧。”
说着，九环刀翻身下马，长刀耍一个刀花，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来，碰到石子还冒了火星子，叮铃声响。
中年富商冲着后面点了点头，便有一个年轻人叹了口气，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吐掉嘴里的骨头，晃动一下脑袋，径直来到九环刀的面前。
距离七尺六寸八分。
这是有讲究的。
不懂的人只觉得他们随便站着。
懂的人却知道这里面复杂的很。
腿长，腰身，臂展，加上刀长。
善用刀者，是有一个攻击范围的，行动起来一击毙命，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直奔生死。
而年轻人站的位置，刚好就是九环刀的致命范围之外。
若此时出刀，刀尖肯定要从年轻人的鼻尖划过，却伤不到他分毫。
也就是说两个人根本没动手，其实已经有了较量。
九环刀眉头皱了一下，直接问道：“可有名号？”
年轻人随意道：“在下天山王府景，刚刚下山，也没啥名号。”
九环刀恍然道：“原来是天山高徒，为何要与这商贾之辈同流合污？”
年轻人忍不住讥笑道：“那也总比你这样落草为寇好的多吧？好歹我也做个人。”
九环刀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不好了，冷声道：“希望你手下的功夫，比你嘴皮子厉害！”
年轻人叹了口气，摆手道：“好说好说。”
就在摆手这个过程中，一张汗巾从他袖管中直接飞了出去，飘到空中，缓慢展开。
与此同时，蹭蹭两声，数道寒芒在空中炸开！如同平地一道惊雷，却又毫无风雨，瞬息又归于平静。
只不过那张汗巾却分成均匀九块，同时飘落在地上，依然保持着整张汗巾的模样，只是缺口清晰可见。
年轻人随后拱手，说道：“见笑了。”
九环刀打量年轻人，说实话他还是没看清这年轻人到底把长剑藏在哪里了。
“天山藏剑式？听说练到极致可以同藏九口剑，剑剑不同。不知你练到哪里？”
年轻人道：“就只练了一剑。”
九环刀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倒都是狂妄，也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那位三头六臂的魔头带起来的风气。”
摇了摇头，举起自己长刀，九环叮铃作响，仿佛一种乐器。
而突然之间，这铃铛声线瞬间变得尖锐无比，仿佛凝成一线。
与此同时，长刀从地面而起，一直扬到头顶……
九环刀收刀，而前方汗巾，呲的一声就裂开一条口子，从边角而入，贯穿三小块，均匀将它们一分为二，又从对角而出，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年轻人的眼睛猛地瞪圆，下意识向后退了三步。
是的，方才计算的安全距离明显是短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九环刀，说道：“你一个必入八品，却在这里当强盗？江湖如今已经如此堕落了吗？”
九环刀笑道：“人各有志嘛，强盗有什么不好？盗亦有道。”
旁边的秦慕容立即对身边两个丫头说道：“丫头们啊，你们日后若是遇到能说出盗亦有道的家伙，一定要离他们远一点，万一天上一道雷劈下来，牵连了你们就不好了。”
小白懵懂问道：“这是为什么啊少爷？”
秦慕容说道：“这世上哪来的什么盗亦有道？强盗就他娘的是强盗，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要标榜自己是好人，那不是扯犊子吗？有些强盗觉得从有钱人那抢了钱，再送给穷人，就算是做好事，就应该被赞扬……我呸！屁了！凭什么去抢有钱人？人家那钱是大风刮来的？若真的是收刮了民脂民膏，那也用不到他做什么替天行道。再说了穷人，穷自有穷的根源，若是不能解决根源，光给他们钱财，有个屁用？就像之前我给那些流民钱财，若是我没给他们指条明路，他们会不会直接打起来？怕还会出人命的！再说了，劫富济贫，若是日后官府查了起来，那些贫民都算是共犯，一个个都要抓走了！若真是劫富济贫，那你自己别花钱啊，一分别动，自己种地拉车的做工养活自己，他们肯吗？说白了都是为自己的犯罪找理由的，这帮家伙最该死，就算国法有时候漏过他们，这天网恢恢也未必能绕过他们，到时候降下天雷惩罚他们，那自然是一道雷劈死齐活了！我不那么厌烦强盗，相信老天也不那么厌烦，只是厌烦那些做了坏事又标榜自己是好人的家伙而已，就像是婊子，婊子不是人人都烦，也不是那么讨人厌，只有给自己立牌坊的婊子，才让人来气，让人恼火嘛！”
他的话自然是被九环刀听到了，把他气得不行，甚至想要直接撇弃年轻人冲到他面前将他乱刀砍死。
结果小兰说道：“那盗亦有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秦慕容嘿嘿一笑说道：“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啊，就是强盗也是要守规矩的，也要有人性的底线，比如他说的，抢劫要留给人一份盘缠啊，只劫财不要命啊，还有什么抢劫村子之后，要给人留下一半粮食啊……我见的多了，但其实都是扯犊子，更不算好人。”
小兰说道：“我觉得倒是不错，为什么不算好人？”
“因为他们那么做，只是为了辟祸，而且让抢劫这种买卖变成可持续发展，说白了，还全是为了他们自己！一群强盗，都抢你的钱了，还怎么可能为你着想，为你好？开什么玩笑？所谓规矩，那都是为了自保！比如抢劫留下活口，留下盘缠什么的，那是他们担心自己杀心太大，这条路就没有其他商人走了，到时候还得跑去跟其他的强盗团伙抢地盘，多得不偿失？再说把商人都抢过了，那他们抢谁的？抢不来东西不得饿死？还有命案方面，若是事情真的闹得太大，闹到上面去了，到时候上头直接派来军队，沿路讨伐，还不把他们的老巢给端了？那些抢劫村落的行为，留下一半粮食是为了让那些农户不至于饿死，他们若是饿死了，来年抢谁的去？嘿，说白了，哪一点规矩不是为了自己？”
小兰撇嘴道：“那什么样的强盗比较好？”
秦慕容摊手道：“自然是死掉的强盗最好了！但凡提刀要人钱，都已有取死之道，当初我定规矩的时候，不就是这么定的吗？所以我都挺好奇的，这官道旁边竟然还能有强盗，看来薛大嘴那帮混蛋明显是渎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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