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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特来寻你

    师叔真不愧是师叔,我就表示一下自己的愤怒,他倒好,十分配合地拉起了我的被褥又开始呼呼大睡,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

    我向来是说话算话,既然都说了出去,我就一定会出去!

    当我再次翻窗户出去,走在那寂静的石板路上,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悲凉。

    冷冷的月光洒在衣衫上面,我有些微微的头痛,毕竟天晚了,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总是有些不安的情绪在浮动。

    每走几步,我都要回过头去看一看,以确认自己身后没有其他人。

    树荫浓密,我就走在摇曳的树叶下面,没有了栖身的地点,我能够想到的,就是那个相府了,这个时辰了,不知三师姐有没有休息,我贸然闯入,会不会打扰到她?

    然而我别无选择。

    榆城的夜晚是静谧的,万家灯火全部化为了黑暗中的一缕微风,吹得头晕晕的,很久以来没有使用仙术,我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仙子的身份,做任何事情都是和普通人一样,如今要去相府,用仙术是很方便的,可我还是不习惯。

    我踩着被雨打落的花瓣,不断揉着自己腰间的衣衫,气极了就一脚踢开路边的石块。小石头骨碌骨碌转个不停,忽然间停了下来,我的眼风紧跟着石块,穿过了重重黑暗,才看清面前有个人。

    二师兄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街上乱跑做什么?

    我抱着双臂翻了个白眼,就连跟他说话也是没好气的。

    他耸耸肩摘了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听见我的声音蓦然吐了出来,略有无奈地反问:你不也在街上么?怎么反倒问我?

    好像是这样。

    幸好是晚上,若是白天让那么多人都看见两个神仙在街上碰面,估计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怀冥说:我要去崇望,白天不能驾云,故而选择了晚上,那你呢?

    我我要去找三师姐,就是不知道她休息没有。

    你去吧,她这会儿估计还在倚着窗子看月亮。

    月亮?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往天上望去,那朦朦胧胧的弯月已经在云层中隐去了,方才的一片皎洁只剩下了一丝丝穿过厚厚云层遗留下来的微光。

    据说在云之仙女那里,这微光都是可以扯出来的,手指夹着光线轻轻一拉,就好像拉丝一样,它们就顺着指尖滑下来。云之仙女就是用月光织成布匹,等到节日的时候,她就送给各路神仙,听说穿起来很是舒服。

    可惜我身为一介小仙,根本没有资格去见云之仙女,更不用说穿那月光织成的衣裳了。

    等我回过神来,二师兄已经唰的一下飞到了空中,一时间只听到衣袂翻飞的声响,再一抬头,他就踩着云层远去了,只留下一句话在我身边。

    以后裳叶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二师兄啊二师兄,临走前就知道嘱托人家照顾三师姐,而且还这么直白地把我一个黄花女神仙丢在大街上,万一碰上个什么图谋不轨的男的

    哦,我似乎忘记了我自己长得又不好看,最重要的是,我又没有银子。会有什么男的对我图谋不轨?不管戒色还是劫财,他都输定了。

    想到这里,我就放心大胆地甩着衣袖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可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唰的一下,我敏感地抬起头来,只看到了头顶上晃晃悠悠的树叶。

    有人!

    我合上双眼迅速念起仙诀,手指上也开始了动作,待我再次睁开双眼,视野中就是三师姐的闺房了。

    大概三师姐突然间感觉到多了一个人,心里面十分不自在,故而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眼里盛满了恐惧和紧张。

    我鼓着腮将食指压在唇上:嘘,有人在追我,我也是不得已才用仙术躲到这里来的。

    说完了三师姐还很配合地望了望窗外,她眼珠一转,扯了扯自己的衣衫,转身合上了窗棂,道:我知道你们神仙也有着不得已的事情,最近崇望也挺忙的,所以怀冥才回去了。

    怎么听她说你们神仙感觉这么别扭,其实她也是神仙的啊,只不过在渡情劫而已。我扁扁嘴,搬了个凳子稍有拘束地坐下来,说:我刚刚遇到他了。

    等等,我自己是安全了,那个跟踪我的人若是找不到我,转身去薰药堂找师叔的麻烦怎么办!我竟然还把师叔跟一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妖精放在一起!

    手指忽然间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将那玩意儿取出来,发觉是我的小铜镜,铜镜上的镜像此时特别清楚,床榻依旧鼓鼓的,但是拉近了一看,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师叔,师叔去哪里了?

    我开始紧张起来,甚至手心都有汗水隐隐渗出来。

    陡然间画面一转,便是师叔大人走在街上,清冷的夜色中,他只穿着薄衫步履蹒跚地走路,距离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影,那是南桑。

    不知怎的,在铜镜里看到她飘飘悠悠地跟着师叔大人,蓦然间觉得她和亦央的某些动作很是相像,如果亦央不是她的一个分身,那就是和她一样,都是九尾狐种族的。

    隔着重重树影,我依稀看到南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镜面太小,我看不清那是怎样的人,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是魔族的,因为模模糊糊可以看到,他的额头上长了一只角。

    当我开始紧张的时候,发觉他们对于师叔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尤其是南桑,还跟师叔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好像在守护他一样。

    这一刻,我才感受到了自己的多余。

    他有南桑似乎就够了,南桑做事情都比我要好,照顾他也是无微不至,就是性子高傲了些,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我一直看不惯她。

    得,师叔大人的生死也不用我操心,我还在这里扒拉着镜子看他做什么!

    打了个哈欠之后,我将铜镜放起来,转而看向三师姐:裳叶姐姐,我能不能借你的地方睡下啊?

    三师姐环顾四周,略带尴尬地说:我这里就只有一张床榻

    看样子她身为相府小姐,一个人清静惯了,若是知夏,我一定死皮赖脸地睡在她房里,可如今这是裳叶,我们两个又不是特别熟悉,贸然住在人家的闺房里也不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便说:三师姐,有没有厢房,赏给我一间就好了。

    厢房有的是,现下天色已晚,我带你去吧。明儿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你是昨天没有走,硬是让我给留下来了。他们也就不好多说些什么。

    好的好的。

    正好家母最近身体不适,明儿也好让你给看一看。

    哟,我还真不敢相信这是我三师姐说的话,她竟然相信我这渣到家的医术?等到了明天,我还是叫师叔过来诊治一下吧。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我不由得感叹这相府的待遇就是高,比在薰药堂的时候住的房间都要舒服,哈,在这么一个舒适的地方,住着这么舒适的床榻,我便可以安然入梦了。

    次日天气晴好,我还没醒过来,迷迷糊糊中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喊:哎呀,周公子您怎么来了啊!

    原本我还处于浅层睡眠状态,一听师叔大人来了,立马就坐了起来。

    师叔大人这么早过来,联想一下昨天我在镜子里看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街上——莫非他是半夜里赶路来的相府,就在门外呆到现在?

    天哪,若真是这样,那我岂不是虐待了师叔?

    我不如南桑好也就罢了,竟然还虐待师叔,这要是传出去可如何是好?丢我一个人的脸也就罢了,重点是崇望啊,我是崇望的人,可是要对崇望负责的。

    手脚麻利地穿好衣裳,忽然就听到了叩门声,笃笃笃、笃笃、笃笃笃,仿佛押着韵脚的诗句,让我的脑袋瞬间清醒许多。

    拉开门的刹那,熟悉的脸庞跃入视野,师叔大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嗔怪道:怎么敲了这么久,你才开门?

    兴许是晚上的被褥有点薄,我竟然直接就冲着师叔大人打了个喷嚏,之后才使劲呼吸了几下,捂着口鼻瓮声瓮气地回答:我刚刚在穿衣服。

    走吧,去给老夫人诊治。

    他的眼眶下方有着明显的淡淡深色,整个人也显得没有精神,我走出了厢房,跟在他身后始终低着头,什么也没有问。

    我可以想象他为了找到我去四处打听相府在哪里,甚至冒着夜色叩响那些他曾经熟知的门,他或许也一直问南桑,问了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他走了很久很久,他穿梭在夜晚,在清晨,在滴满晨露的花叶之间。

    很多个画面,我都从镜子里错过了。

    但是他毕竟是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仍然可以云淡风轻,还是放不下他要去给老夫人诊治这个理由。

    师叔终归还是关心我的,对于我这种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人来说,得到这个消息就比任何事情都要让我激动。

    此后的日子里,从薰药堂到相府这一路,我们走了无数次,累归累,但是两个人一起走过的路,终究比一个人的落寞要好,更重要的是,在这条路上,我遇见了很久以来都没有见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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