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宋辰苒把大致的时间线捋了捋, 内心仍有余悸。
当时，袁祉祯作为她的“相亲对象”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缜密心思，让她难以想象。
霍倩倩见到了兄长，脸上的后悔、内疚与害怕中, 又多了一些许亲人之间才会流露出的委屈。
“我愿意出庭作证, 指证袁祉祯是当年害了罗教授的人, 我也愿意为……干扰司法公正受到处罚, 哥哥，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霍时衍看了看妹妹, 余光瞥向宋辰苒，有些话他心里明白, 但不愿在她面前说出口。
霍家不会让霍倩倩深陷这潭泥沼, 就算她在霍家上下再不受宠，也是霍瑛一手养大, 这种关键时刻必须护短。
霍瑛只捎一句话, 就会出动最顶尖的律师为她辩护, 毕竟要是这件事闹大，会影响多家企业的市值, 牵扯到数以千计的员工生计，并不是开玩笑的。
大概率会以霍倩倩当时年纪尚小，且“被要挟”为由, 把一切推到袁祉祯头上。
加上她有检举和自首倾向, 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就算这男人不说, 宋辰苒也知道这些, 她早就问过自己, 能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一方面是她早就知道时隔太久, 只要知道当初的真相就该知足, 现在还能制裁凶手，对她来说已经算意外收获；
二是那么长的旅途走到最后，她心口的那股子恶火渐渐被安逸的生活和丈夫的疼爱浇灭了，不再嫉恶如仇；
再者，霍家的霍瑛也好，霍时衍也罢，都对她有恩有情，霍家与她也有了方方面面的牵扯，她也有了一份要为大局着想的责任。
霍倩倩的这段爱情是盲目的，也是罪恶的，而就算宋辰苒再冷酷，也无法要求妹妹对过去的罪行付出更多。
只剩下痛惜、扼腕和长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都有纸短情长的故事，也都有不可言说的秘密，这样才组成了这个人生百态的世界。
霍时衍捏了捏她的肩膀，轻声说：“我送霍倩倩回霍家，有些事要和老太太当面透一下底，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宋辰苒本来想问要不要一起去，但转念一想，这事儿并不方便她在现场。
等三人走到门外，才发现不止姜棠棠等着，霍锦西不知从哪里收到消息，也赶过来了。
宋辰苒不知道他究竟了解这其中多少真相，但不管如何，估计担心未婚妻才来的吧。
姜棠棠就更加云里雾里了，今天是她好端端约了大美人来做美容，霍倩倩神神秘秘出现不算，等了片刻，霍时衍和霍锦西这两个人也来了。
……搞毛啊。
……要是想一起做按摩大可以说啊！！
霍锦西一反常态地沉默，来都来了却只目不转睛看她老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棠棠忍不住开口了：“怎么滴，被我今天的美貌惊住了，还不快点夸我？”
霍锦西笑道：“夸什么？夸你怎么这么喜欢在天上呆着？”
姜棠棠：“我可不就是下凡的仙女吗？”
霍锦西：“别人是下凡，你是上天，还不一样。”
男人仔仔细细打量着她，说：“毕竟你怎么这么能耐，你不上天谁上天？”
姜棠棠：“……”
呵，男人，你别得意的太早。
姜棠棠走到他面前，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我知道你最近这态度怎么回事，你急了，得不到我的身体，着急了是不是？”
霍锦西脸上的表情难得怔了怔。
姜棠棠极其自信地说：“我说过要收拾你的，现在就收拾。”
宋辰苒默默叹气，之前在包厢里那一点紧张严肃的气氛都被这两人给搅和了。
霍锦西对着弟弟说了一句：“稍后我和你一起去见老太太。”
“为什么？”
“……年纪大了就该颐享天年，小姑娘以后还是交给我管教吧。”
姜棠棠闻言，诧异地看了一眼躲在霍时衍身后的小妹妹。
而宋辰苒心头微动。
霍锦西这个男人可真是……
妙啊。
明明平时对霍瑛疏冷淡漠，可真到了这样的时刻，竟然主动献身。
她莫名对姜棠棠更加的瑞思拜了。
果然白切黑的恋爱小天才，连霍锦西这种精坏的男人都能玩弄于鼓掌。
这消息要是在名媛圈传播出去，估摸着得有一群千金小姐跪求她开课吧。
……
风和日丽的上午，霍时衍和宋辰苒一同去看守所见了袁祉祯。
没过几天就是一审开庭，这男人依然神情平静，他铺平了衣袖，修长的手指在充满褶皱的袖口处摩挲。
“倩倩都对你们说了吧。”
宋辰苒以沉默作为回应。
“我在想……她这么沉不住气的吗？”袁祉祯眼睛微垂，似笑非笑，“她说当初是我诱惑她的？因为我的秘密被罗乾意外得知，所以她被迫无奈帮我善后，是吧？”
宋辰苒看了一眼霍时衍，目光再度回到袁祉祯脸上，“你还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吗？”
从她的角度，能见到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庞。
他那样从容又淡定，完全不像一个杀过人的，穷凶极恶的罪犯。
宋辰苒现在彻底相信，想要加入“天体观测小组”的都是心理变态的人|渣。
“我只提一点。”
袁祉祯口条分明，表达内容也依旧思路清晰，“霍太太，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非杀罗教授不可？”
霍时衍依然冷静，只是不由得看向太太，似乎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宋辰苒也拧紧眉头。
当初，她下意识的想法很单纯，袁祉祯发现罗乾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起了杀心，加上这男人连她都想杀，很明显就是有这种遏制不住的欲|望。
袁祉祯放在桌上的手蜷起，他笑了起来，摁在眉心的位置，抬眼看她：“每个人都有另一面，永远都是如此。”
“罗乾在你面前或许是一派清风的‘圣人’，但他另一些面前并非如此。”
袁祉祯就像抛下一个钩子，要把过往所有血腥、黑暗和不为人知的秘密统统给勾出来。
“他得知我‘肮脏’的秘密之后，就一直拿这些要挟我，不但要钱，还威胁我要把这些事告诉霍家，让我和倩倩分手。”
他摊了摊手，在面上这股子云淡风轻的相较之下，那些过往的真假更叫人感到可怕。
“不管你们信不信，事到如今，我依然是真情实感的爱着倩倩，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宋辰苒张了张嘴，她要想说什么的，可突然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袁祉祯又瞄了她一眼，顿了顿，说：“我听说你很喜欢贝尼尼的作品——‘圣特雷沙的狂喜’，我们遇到爱情的时候不都这样吗？”
他喃喃地，背出那段雕塑作品的主旨——
“我感到箭头刺透了我的心，当他把金箭抽出时，仿佛是在抽我的心，我正经受着一种无限的甜蜜，使我想把这种痛苦永恒地继续下去……”
宋辰苒浑身打了个寒颤。
“罗乾的胃口也不大小，大概是为了送他那个小孙子出国留学？一张口就问我要几百万，我怎么给得起？”
他被逼的紧了，不知不觉就动了杀念。
霍时衍轻轻握着宋辰苒的手，她放下心头百转千回的滋味，终于找到一点心神，沉沉开口：“我怎么相信你说的就是真的？”
袁祉祯耸了耸肩，显然对此并不在意：“其他都不重要，我只是必须告诉你这些，因为我也很‘无辜’啊，明明是他挑起事端。”
“罗乾从来不是你心目中那个高风亮节的老教授，他根本不在乎艺术品能不能卖出手，这些年他也赚了不少黑心钱，至少这些……我不会撒谎。”
霍时衍抿了抿唇，将霍太太的手握得更紧。
他知道已经没法轻易打消宋辰苒心头的疑虑，但还是有信心能安慰好她的。
“不用在意他说的，他只是想扰乱你的情绪。”
袁祉祯笑了笑：“随便你怎么说，你也只关心你爱的人，霍总。”
霍时衍不想再让他蛊惑人心，同时也明白了，这男人不过随随便便扔下的一颗炸|弹，却能对宋辰苒影响极其巨大。
“霍太太，罗乾威胁我的证据，我也留着没处理，稍后会有人替我送到你手上，所以恕我直言，这件事你只能相信我了。”
霍时衍趁太太还没转过心思，连忙就说：“我们走吧。”
宋辰苒果然还沉浸在那些言语之中，她难得有些迟缓，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袁祉祯又在他们身后开腔了：“霍先生，霍太太。”
“我忘了，还有一件事。”
男人慢条斯理地交握双手，脸上的笑容仿佛是沉浸在某种享受。
“如果我说，当年拿石头给了罗乾最后一下的不是我，而是倩倩……你们信吗？”
袁祉祯稍稍调整坐姿，脸上是阴冷又诡谲的笑容：“为什么明信片会在罗乾的那副画背后……因为那是她的‘战利品’。”
“当然了，我愿意为倩倩认罪，接受这一切，就像我刚才说的——因为我爱她。”,,网址 ,：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