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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章 巳由好色故杀身(终)

    黎明如期而至,真相终会随着光揭晓,继而公之于众。

    蒋钦高坐在柴垛上,脸色凝重,身上的血衣板结成了褐色的铠甲,他就如同整装待发的将军,正要去投身一场注定失败的战役。

    郑堂主昨夜死了!

    你们,可曾看到行迹可疑之人?

    想清楚了再说,隐瞒不报,与贼同诛!

    几个着褐色劲装的汉子径直闯进柴房,提着刀,七嘴八舌地高声责问。

    钟晓和加哈努闻言都垂着头,生怕一个眼神就出卖了蒋钦。

    蒋钦自己却站起身,平展双臂,轻笑道:别找了,我杀的。

    你杀的?

    劲装汉子们纷纷肃然,齐齐将蒋钦打量了一番,旋即哄然大笑。

    好丑好丑好小的一个汉子!

    高不过三尺,痨病鬼一样瘦骨如柴,满面褶皱好似个腌萝卜。

    天生的丑角,不化妆也能逗得人发笑。

    一个汉子大笑着,猛然扬刀,刀鞘狠狠抽在蒋钦脸上,力道之大,登时就将蒋钦从柴垛上掀翻在地,两颗后槽牙和着血吐了出来。

    狗东西,你也敢消遣大爷?

    汉子在裤腿上擦了擦刀鞘,道:九江门的堂主是老虎,耗子再凶,也咬不死老虎!

    其他汉子又都笑起来,一个侏儒也能杀九江门的堂主,何况是以这种死法。

    几人搜查一番,确认柴房里没有第四个人后,又询问三人所学武功所使兵器。

    确认蒋钦使一双地趟刀后,每人又恶狠狠踢了蒋钦一脚,这才离去。

    蒋钦一身血腥,众人竟熟视无睹。

    只是在他们的叫骂声里,依稀听见:一个使地趟刀的怪物也想用出避不开的细剑?

    钟晓和加哈努扶起蒋钦,钟晓神色古怪道:蒋前辈,人当真是你所杀?

    蒋钦而今也不免对昨夜的事起了怀疑,呆愣了半晌,才缓缓道:当然是我!自下而上,划开胸膛,搅碎心肺,鲜血直浇在我的头顶,必死无疑,绝不会错。

    若果真如此

    钟晓喜滋滋抚掌道:无它,定是有人帮了前辈!

    帮我阿依?

    蒋钦猛然握住一把枯草,眼神空洞。

    正失神间,又有三人走了进来,一个白胖和善,一个枯瘦阴损,一个满脸青花,可不正是大闹乱鸦坡的三个番子。

    小老鼠想得还真是多,阿依妹妹可没时间管你的死活。千足蜈蚣霍加环抱双臂,声音冷厉。

    别这么说,小老鼠本事还是有的,就是傻了些。

    我若是他,就偷出笨蛋霍加的镰刀,插在没脚龙的胸口,一个笨蛋,一个混蛋,一时全了了,难得清静。

    鬼面蛛尼扎木摩挲剑珠,脸上螯牙一张一合,分外瘆人。

    中原人向来鬼把戏多,要想赢他们就要比他们更会耍把戏,我们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帮小老鼠洗个澡先,免得三位门主起了疑心,咦,不知道这水暖和不暖和。

    背棺蟾蜍巴特尔一手揪住蒋钦的脖子,蛮横地塞进一只木桶。

    深秋江水冰冷刺骨,蒋钦闭住口鼻,瑟缩成一团。

    春江水暖鸭先知,胖爷和你一起受苦,你可占了便宜!

    蒋钦从水里探出头,战栗不休,却开口讨好道:水虽然有些凉,大爷的手却是热的。

    巴特尔嘻嘻笑着,看不出喜怒,随手把蒋钦甩进身后的棺材——先前的棺材叫仵向天的万紫千红劈碎了一块板,不知道巴特尔又从何处挖来一副。

    走着吧,小老鼠油嘴滑舌,也要让他知道,我们为他费了不少心思。

    三人将柴房门一闭,只留下钟晓和加哈努,二人相视一笑。

    加哈努不会笑,满身的虫子振翅作响,钟晓就当做是他的笑。

    蒋钦不用死了,对另外两个囚徒都算是件愉快的事。

    九江门帮众都聚在中天楼附近,能回来的堂主几乎都来了,五毒也悄然坐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众人不时抬头看向楼顶的一角飞檐。

    江湖闻名的碧波鞭就挂在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吊着主人血淋淋的人头!

    火麒麟叶断山与赤地玄武陈北伐坐在两张太师椅上一言不发,当中空了一张椅子,显然是留给病睚眦龚庆的。

    陈北伐气机委顿,仍勉力开口:老三,大哥怎么样了?

    叶断山又忧又怒,埋怨道:没个好,二哥你这样了,大哥听说天收遇害,吐了口血,也昏了过去。

    陈北伐一阵苦笑,九江门怎么就成了这样?

    大哥怕是不行了,我的状态,也需静养一段时日,最近可要多多辛苦你了。

    叶断山闻言火红须发炸起,他本就脾气火爆,做事最不细致,帮会事宜原多是大哥二哥处置,而今竟全要交给他当真苦煞他了。

    小金,天收的死你查得如何了?

    叶断山叫来金佛吴定蝉,吴定蝉一拱手道:早上街市出摊,发现中天楼上挂着人头,唤来巡捕,多亏那小捕快眼力不错,认出了郑堂主,报到帮中,我们这才知晓郑堂主已经遇害,只是

    只是什么?不要吞吞吐吐。

    叶断山大声催促,引得众人目光都聚了过来,吴定蝉俯下身子,压低声音道:只是找了一个早晨,派出兄弟几乎把阆中城翻了个遍,却没见身体,唯有这一颗头颅。

    从头颅看是因何而死?

    剑!

    吴定蝉手在虚空一划,道:一柄极细的剑!自眉心刺入,一剑贯穿,当场毙命。

    陈北伐问道:确定是剑?为何不能是暗器,这贼人敢割下郑堂主的头颅,杀人后取走暗器也不在话下。

    吴定蝉道:没脚龙本领通天,碧波鞭在手,谁能暗算了他?这人虽能以剑杀他,也是占了不少的便宜。

    陈北伐惊咦一声,这是何意?

    吴定蝉玩味道:门主,你知道的,剑细如针,又本领极好的人并不多,即使是刚走出阿依姑娘香闺的郑堂主,也不是寻常江湖人能匹敌的。

    火船帮的玉面狐易奢?

    陈北伐低声念叨了一句,转又问道:小金,你说天收走出阿依的闺房是什么意思?

    叶断山一听提到阿依,生怕牵扯到帕黛身上,忙打断道:莫不是阿依姑娘的闺房外发现了交手痕迹?

    吴定蝉看了看不断冲他使眼色的叶断山,苦笑道:叶门主猜得不错,阿依的闺房外发现了血迹,稍远的凉亭里发现了新留的剑痕。

    属下猜想郑堂主在阿依闺房外首次遇刺,在凉亭有过交手,之后不知何处遇害。

    叶断山道:阿依姑娘可曾见到贼人?

    吴定蝉道:说是昨夜睡得早,依稀看见窗外闪过一个曼妙女子的身影。

    叶断山笃定道:这便不错了,玉面狐男儿身,长相举止却是个十足的女人!这事定是火船帮搞鬼,想在大战之前,杀我堂主,弱我威风!

    陈北伐总觉得那里不对,又想不到究竟是那里。

    即然想是火船帮的做的事,就先将郑堂主好生安葬,为九江门而死,九江门绝不能亏欠。

    吴定蝉点点头,表示记下,又问道:郑堂主所在避风堂今后由谁带领?

    叶断山与陈北伐对视一眼,问道:以你之见呢?

    两位门主在,哪里轮得到属下做主!吴定蝉打着哈哈,道:属下只是建议由郑堂主长子郑天养继任。

    为何?

    理由有三:一来郑堂主为帮会而死,九江门厚待其子嗣,算得上佳话;二来郑天养是前任堂主之子,武功品德均属上品,在避风堂中素有威望,如今我们与火船帮大战在即,欲叫避风堂尽快回归正轨,须得上这等人物。

    那第三又是什么?

    第三,据说火船帮要举办小盟主会,他们杀我们堂主,我们也要有人去凑凑他们的热闹才是。

    陈北伐考虑片刻,仰天大笑:火船帮的大礼九江门收了,小盟主会?休想做得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