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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章 敢取天心为己心(终)

    “哒哒哒哒!”

    李夜墨在陶朱城里七拐八绕,刚开始还能感觉到身后紧追不舍的童风,只是没多久,身后的气机忽然全部消失。

    不敢放松警惕,李夜墨知道这个千户有多狡猾。

    又沿着晦暗巷拐了几道弯,李夜墨更是故意放缓了脚步,仔细去听身后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除非这位千户轻功水平还在李夜墨之上,不然便可以确认是无人跟踪了。

    李夜墨不禁有些庆幸:这个千户不论是武功,还是追踪的本事,都远远赶不上花月二人,这是终于是内力不继,跟不上了吧,自己被这三人纠缠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将清正公送出城。

    找准方向,背着清正公向着陶朱城的城门奔袭,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上几分。

    “来了来了!”

    到了城门附近,立刻从堆积如山的杂物中钻出一队人影,大概有十来个,都用黑巾蒙面,为首两人正合力拉着一架驴车。

    李夜墨认出拉驴车的钟晓和花子,其余几人都是城中找的可靠的乞丐,白时就见过面。

    心底一阵酸楚,李夜墨知道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忙把清正公平放在驴车上,牵着驴向城门走。

    李夜墨心中焦急,缰绳拉了两次驴都不肯动,干脆徒手去扯驴嚼子,驴子吃痛,这才哼唧着动了两步。

    花子看了眼仍在昏睡中的清正公,嘿嘿笑道:“我,我们是救了个死的清正公吗?”

    李夜墨叹息一声,“各位,闲话休了,锦衣卫没有去临风亭,我们中了埋伏,薛前辈已经在和锦衣卫交手,救不救得出清正公,如今全在我们身上了。”

    众人骤然紧张起来,纷纷过来帮忙牵驴推车。

    城门守卫已经被钟晓和花子带着众乞丐装束缚起来,丢进麻袋,藏在杂物堆里。

    如今城门无人看守,花子走在前面,旁若无蓉举起不下两百斤重的门闩,单臂推开一侧城门,催促道:“快些快些,别耽误了。”

    李夜墨也来不及追究花子的拙劣演技,和乞丐们一起拉着驴车向外走。

    出了城门,众人都改变装束作行脚商人打扮,钟晓换了男装,和李夜墨一样把脸用锅底灰涂给,在驴车上也铺些麻袋作遮掩,把清正公盖在下面。害怕后面有追兵,更是特意走了路。

    等到众人一起进入密林,李夜墨这才感觉到腿不受控制的发抖。

    白一直在准备救饶事宜,到了晚上,背着清正公被三位高手围追堵截,即使他是轻功下第四的飞蒲草,也早已疲累不堪。

    “出了城了。”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汗水,李夜墨心中好畅快,“清正公啊,化作鸾鸟,高自在飞吧!”

    看到众人情绪都不是很高,李夜墨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为了救下清正公,薛前辈这一遭是十死无生了。

    李夜墨温言安慰众人,“不必悲伤,薛前辈舍命救下清正公,是为了下人,他用一个饶命,为下人消灾挡厄,薛前辈的作为,当得起西南第一侠!”

    他的话没有起作用。

    钟晓没能振作起来,还是在悲伤中暗暗流泪。

    花子几人也是神色古怪,如果确信他们是丐帮的,这古怪也就可以理解,里面的自责愧疚之情多些。

    赤阳雷在陶朱城——丐帮的大本营里救人,救的是要接济苍生的君子,丐帮遮遮掩掩,不以真面目示人,要帮忙,却还是放他一个人去对位多名高手,看着一个光明磊落的英雄白白送死……

    赤阳雷,西南第一侠的名头当得起!

    丐帮,三帮之首的名头当不当得起?

    李夜墨倒是可以理解花子的苦衷:帮派再大,到底是不能和朝廷相抗衡,宁王是反贼吗?即使是证据确凿,只要皇城里的子未发话,宁王还是这片地界里最大的朝廷代言人。

    行走江湖靠的是侠义二字,拉着整个丐帮下水,固然不违背侠字了,可这义字呢?多少丐帮的兄弟会因此受到牵连?

    李夜墨自己不也是因为这样?深怕害了翠屏山上的师兄弟,还有火船帮、门的兄弟,藏在蒙面黑巾后面才敢参与救人。

    赤阳雷薛大,花月和尚觉远,李夜墨在心底里希望二人能够平安。

    夜色昏黑,月亮也隐匿在云层后面,显得压抑又沉重。

    众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全都静悄悄的不言语。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李夜墨一个激灵,回头一瞧,登时瞳孔放大,浑身隐隐颤栗。

    好骏的马,马上是朝廷的锦衣卫指挥使江彬,也是江湖的九重楼江彬。

    “诸位,有没有看见一个跑得很快的家伙?”江彬轻笑着发问。

    薛大对他的评价,简直深刻到了骨髓:对于胜券在握的事总是漫不经心,透着一股子不要命的傲慢,弱的对手就好像只是供他享乐的大玩具。

    他可以明知道赤阳雷要劫狱救人,不在牢房里等着,却守在赤阳雷撤离的必经之路上,只为嘲讽几句“师父你老了”。

    看着清正公李冰被抢走,也可以叫手下去追,却要求留下活口。活口有什么用?清正公死了,宁王谋反的证据还真的重要吗?估计只是想对清正公“你逃过,可还是要死在我手里”。

    花子上前做了个揖,“没见着,估计是走的大路吧。”

    江彬操着手里的绣春刀,用刀柄蹭了蹭头皮,苦恼道:“是吗?居然这么不巧。诸位大晚上在这荒郊野岭中做什么,不会是剪径的贼寇吧!”

    花子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我们是正经的行脚商人,只是前些日子身子不适,慢了脚程,怕耽误货物到达,这才白黑夜地赶路。”

    “哦?送的什么货?”

    “山货,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

    花子着打开麻袋,掏出几颗蘑菇、榛子来。

    “这个人认识吗?”

    江彬本来正专心翻看着花子递来的蘑菇,忽然就从马腹下掏出一只血淋淋的布袋,咕噜噜,将一个人头抖落在驴车上。

    “啊!”

    钟晓忍不住惊呼出声,人头上虽然沾满了血,还是可以清晰的认出来,这正是赤阳雷薛大!

    “还有女人?”

    “有!饶女儿!嘿嘿,没有儿子,只能把女儿当儿子养。”

    “有趣有趣!”

    江彬哈哈大笑,正笑着,忽然绣春刀送向花子的脖子!

    这不是如同李夜墨那日的试探,这是实打实的准备要了花子的命啊!

    “砰!”

    花子袖筒里飞出一只乌黑短棍,挡住了绣春刀的刀锋。

    “大人真是暴躁,话间就要杀人了……”

    “装不下去了吗?看你手里的乌木棍,是丐帮的吧?而且身份不低。”

    “乞丐的身份能有多高?总是不能和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相提并论的。”

    江彬放声大笑,“看来你们什么都知道了,丐帮这些年不是藏得很好吗?朝廷都抓不到你们的尾巴,而今为了个不相识的朝廷犯官,决定再次出山了吗?”

    “岂敢岂敢!躲是要躲的,毕竟丐帮里出过皇帝,怕当今的子介怀。”

    “既然知道,又何必要强出头?把李冰交给我吧!”

    花子嘿嘿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破烂补丁,紧紧抓在手里,举过头顶,“三帮里为何丐帮为首?因为历数古今,只有丐帮出过皇帝,又高贵又低贱,指挥使不妨猜猜,丐帮帮助洪武皇帝出人出力,打下万里江山,丐帮要洪武皇帝许下了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

    “便是如果有一,丐帮有难,持他手书御旨,可以直面圣上,这道旨意的期限,与我大明国祚相当!”

    “我也是奉旨意办事,你们就算能见到皇上又如何!”

    花子露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啊,皇上老人家也知道他自己的锦衣卫,其实是听宁王的话办事吗?”

    江彬脸色一变,“你怎敢胡言乱语!”

    花子笑道:“就是要到子面前,胡言乱语一番。”

    “为了个李冰值得丐帮这样?”

    江彬沉默着不搭话,冰冷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来回流转,似是在考虑将在场众人全部杀死的可能性。

    “叫花子我才是想问,一个犯官,值得指挥使这样?”

    花子叹了口气,伸出手掌,贴上江彬的马头,磅礴内力从掌心涌出,一声脆响,骏马悲嘶,轰然倒地。

    难得不装傻,花子一本正经道:“我给指挥使出个主意,赤阳雷已经死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清正公从此交给丐帮,由我们担保,那件事也会到此为止。”

    江彬冷着脸,“我希望是真的到此为止,不然丐帮一定是惹下了大的麻烦。”

    这一刻,花子又恢复成耍宝卖贱的乞丐,连连作揖,“一定一定,一定一定,大人放心即可!”

    等到江彬走远了,李夜墨扶住花子的肩膀,“谢谢你!”

    “谢什么,行侠仗义是本分!”花子着用力挺了挺胸膛。

    “丐帮到底是掺和进来了,希望你不会被你们帮主打死吧……”

    花子得意的脸瞬间耷拉下来,痛苦到龇牙咧嘴。

    “话,洪武皇帝真的给丐帮留了手书御旨?”

    “我诓他的,不过口信确实是有,的是什么来着……大概、大概就是,如果有一朱家朝廷昏庸无道,致使苍生蒙难,重八老前辈他拜托我们丐帮,再提起要饭棍,像揍蒙元一样,狠狠揍他的不肖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