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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想要交代的东西都已妥当,德贵妃平躺着,闭了闭眼睛,仿佛在继续自己全部的力气,好半天,她才睁开眼,低声说:你们都是好孩子,母妃很放心。时儿,你带云歌出宫去吧,走的时候,避开御花园南边。

    那边有什么问题?魏时不明所以的问道。

    德贵妃摇摇头:前些时日那边刚死过一个宫婢,你们是新婚,冲撞了要不吉利的。

    哦哦。魏时一听不吉利三个字,忙点头应下,又宽慰了她几句:母妃,你也别整天忧思过多,一切都有我呢!

    德贵妃叹了口气:你去吧。

    魏时和慕云歌便告辞出来,青儿亲自领着两人离宫,到了御花园附近,果真带领他们走路途稍稍远一些的北方,而是绕过了最近的南边。三人的背影刚刚转过殿门,御花园南边便冒出来一队身影,銮驾高卧,正是武帝。

    昨日回宫后,又折腾了半晚上,武帝早晨小眠片刻,险些陷入昏迷,刚刚醒来不久,就吩咐诸人抬着他移回清幽一些的暖羊阁。

    他翻身之时,便瞧见了慕云歌和魏时,因为隔得远,那两人都没看见他。

    武帝命内监停在树荫里,远远瞧着慕云歌,她微微侧头对魏时笑,目光、神态无一处不相似当年那人,心绪越发不稳,一股难言的焦躁隐藏其中。等两人走远了,他才抬起头来,晦暗不明的语调让齐春打了个寒颤:齐春,你说人死了,不可能活过来的,对吧?

    陛下这个问题问倒了齐春,武帝想念白九的时候,才会问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而白九两个字,在宫中是忌讳!

    武帝没有注意到他不安的神色,满腔的心思都放在昨天在天坛旁边匆匆一瞥的那个身影身上。即使隔了那么多年,她戴上了面具,可那身影早刻在他的心底,怎么可能认错?

    但是,这说不通

    武帝咳嗽了几声,忽然吩咐齐春:先不去暖羊阁了。去德贵妃的宫里看看。

    这话早就在齐春的预料之中,这么多年,每次武帝想起白九,都会去德贵妃宫里,他都习惯了。吩咐起驾,他便让一个小太监当先去通报一声。

    武帝却抬手制止了他:不必去传信,就这样过去吧。

    他心中有一种直觉,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德贵妃隐瞒了什么,而她隐瞒的那部分,却是最为核心的东西。他想知道,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这么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銮驾从御花园再次起身,无人发现,躲在廊下的一个小宫女快速的向德贵妃的宫里跑去。

    娘娘,你料得真准,陛下往咱们宫里来了。小宫女一进宫中,便跪在德贵妃的床前小声回禀。

    德贵妃的眸中露出一丝算计,点点头:他近来浅眠,算算时辰,也该是这个点醒来。昨天的事情那么凶险,他必定心神不宁,在昭德殿睡不着,一定会回暖羊阁。魏时和云歌离开的时间正遇得到他,他只要看见云歌,就一定会想起白九,想起白九,就一定会过来。你们也都准备着吧,咱们谋划多年,这是最后一击了。

    娘娘,可是陛下还没有正式下旨,立殿下为太子,这样会不会送完了慕云歌和魏时,快速跑回来的青儿气都没喘匀,闻言有些犹豫。

    德贵妃叹道:他已没有更好的人选,不会的。

    说话间,从外面进来的小宫女回禀:娘娘,来了。陛下正由齐总管搀扶着下车。

    德贵妃点了点头,青儿忙上前扶她半靠着起身,两人看着外面宫女的眼色,若无其事的开始聊起天来。

    青儿,昨日本宫出宫,瞧见了云歌的爹娘,这心里好不难受。德贵妃勉强一笑:云歌长得真像九儿,若是九儿还在,一定会喜欢她。

    娘娘,为何会突然提起白姑娘?青儿配合的问。

    德贵妃便道:想到了,就顺口一说。青儿,你相信九儿是真的死了吗?

    奴婢不相信。青儿缓了缓,斩钉截铁的回答。

    德贵妃仿佛吃了一惊:为何?

    娘娘,当年白姑娘还在宫中之时,陛下待白姑娘如何,娘娘心里也清楚。至于白姑娘对陛下恕奴婢说句冒犯的话,若白姑娘对陛下真是全无情谊,又如何能在这四面高墙的皇宫里一呆就是两年?若非后来发生那么多事,说不定,白姑娘根本不会离宫青儿低声说:说到底,还是陛下等不得。

    哎你这丫头!德贵妃低低骂了句,顿了顿,便道:当年本宫与九儿要好,九儿曾吐露过类似的意思,只是陛下他算了,不提也罢。

    娘娘,你累了,歇息一会儿吧。青儿见她脸色渐渐转青,知道她如今不能受累,赶紧劝说。

    德贵妃摇了摇头:这些话再不说,可能就要带到坟墓里去了。青儿,你知道吗?九儿离宫的时候是何等的伤心绝望,可她的本事厉害,我不相信她会真的死了。连尸骨都没有,就说她死了,我不甘心。你说,她会不会根本没死,就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有了心尖尖上的爱人,生下了云歌?

    话音刚落,外殿顿时一片大乱,隐约听见有宫女惊呼:陛下,你怎么了?

    来人啊,叫御医——

    人仰马翻中,武帝的声音格外孱弱:扶扶朕进去!

    宫女不敢耽搁,搀扶着武帝进了内殿。德贵妃微微抬眼,只见武帝的面容在那一瞬间老了十岁不止,双目无神,胸前藏青色的龙袍湿了一块,嘴角犹自挂着猩红,竟是被刚刚那一番话生生呕出了血来。

    他被扶到床边坐下,立即伸手紧紧拽着德贵妃的手腕,眼也不眨的追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陛下德贵妃虚弱的咳着喘气:陛下要问的,是指什么?

    她当年随我入宫,是真的心甘情愿?她亲口对你说的?武帝急急追问,被自己呛得直咳嗽。

    德贵妃淡淡一笑:是啊,她亲口说的。

    武帝顿时如遭雷击,无力的松开她的手。他肩膀倾塌下来,整个人都搭耸着,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德贵妃的话就像是毒药,半生追寻,他想要的不过是白九一人而已,可若白九真的喜欢过他,那他,到底是错失了什么?

    那个中秋节的夜晚又再一次在他眼前浮现。是他错了吗?是他,亲手扼杀了他的幸福吗?

    武帝仓惶的抬起手,这双手,曾爱恋的抚摸过她的脸颊,也曾解开她衣襟上的盘扣,可也挽过雕弓,向她射出了死亡的箭矢!

    原来,他离她曾那么近过!

    为什么,当年,你不肯告诉我?武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转头看向德贵妃,眸子血红,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德贵妃露出几丝惶恐:臣妾以为陛下知道。

    朕不知道!不知道!武帝见她脸色难看,错愕非常,责难的话便问不出口,改为发泄式的咆哮:朕要是知道这些,又何必纵容母后用那些下作的手段来对付她?是,都是朕的错,九儿,朕对不住你!

    武帝咆哮着喊完那句话,忽然喉头上下抽动,扑在床榻边又呕出一口血。这次之后,他双眼翻白,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德贵妃垂下的眼眸里里尽是冷意,听到这话,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今日之后,后悔、内疚会将武帝彻底击垮,他终究会被自己的多疑反噬,自己把自己折腾得渣渣都不剩。

    她,可以瞑目了!

    齐春等人将武帝张罗着抬往暖羊阁医治,青儿等几个丫头便赶紧上前来,将德贵妃平躺好。

    德贵妃嘴角挂着诡异的笑,躺下之后,摆了摆手,声音比刚才微弱了很多。显然为了刚刚那一场好戏,她耗费了最后的力气,她在青儿耳边低声吩咐着最后的布局:本宫去后,你们还要在宫中多呆些时日,时儿会想办法带你们离开。陛下回宫后,一定卧床不起,你便可以让时儿带着云歌前去探视,次数越多越好。

    娘娘,奴婢省得青儿见她躺了一会儿,脸色越发难看,心中知道怕是时候到了,忙道:殿下和誉王妃刚走不远,奴婢去让人叫他们回来,娘娘,见一面也好!

    不见了。德贵妃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最想见的人,才是再也见不到了。

    她缓了缓,抓紧最后的时间,将所有的话都说了:陛下疑心很重,必定会让齐春追查白九是否还活着。他一定什么也查不到,如此一来,就会更加灰心丧气。时儿要趁机将朝政大权握在手中,将来,才能在夺嫡中立于不败之地

    青儿连连点头,只见德贵妃重重喘了几口气,握着她的手便缓缓垂落。

    娘娘——

    青儿呆了片刻,终于痛哭出声。

    此时,慕云歌和魏时刚刚踏进誉王府,慕云歌将玉牌交给佩英,让她跟其他的玉佩一起放好,正准备更衣,宫中的丧报便到了。魏时愣了片刻,顿时什么都顾不得,抢了匹马,就往宫里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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