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晨起，颜宁照例去给钱氏请安。
新媳妇礼之后，请安不用天天去，但是隔三差五要去报到一次，以显做儿媳妇的，对婆婆的尊重。
昨天的事情，钱氏显然和她还没完，她一去，钱氏旧事重提，颜宁头大。
今日起，你每天下午过来两个时辰，为人处世之道，以及何家的规矩，我会亲自教你。
每个下午也就只有4个钟头，全耗在了雅仪阁学什么所谓的规矩，颜宁想死。
可是，理智告诉她，反抗无用，除非，现在就撂挑子不干，告诉她婆婆，儿子还给你，老娘现在就走人。
是何燕珞的媳妇一天，钱氏就是她母亲一天，颜宁对她，基本的尊重依旧是有的。
娘，可不可以一个时辰啊。
她努力的和钱氏打商量，钱氏显然是一副没的商量的表情。
除了规矩，作为何家媳妇该学的，你都要学。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都不够你学的。
颜宁很想知道，何家媳妇到底要学什么。
不过，这次不用她问，钱氏拿出了一张列表，颜宁只看了一眼，脸都抽了。
古琴，围棋，舞蹈，针黹，女红，烹饪，算账，待客，处事
从上到下，十多条。
除此之外，钱氏还拿出了几本书。
《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
先从《女诫》开始，我会请专门的教引奴婢教你，三日之内，你必须一字不漏的，把整篇文章背给我听。
如果我不呢？颜宁尊重她，那是因为她是长辈。
这不代表，她的尊重没有底线？
想把她套进一个模具里培养，别说这是何燕珞的娘，就算这是天皇老子都不可能。
钱氏冷了脸，沉声道：颜宁，你这是要反抗我吗？
颜宁摇头：娘，我自认为，我的品德言行，并没有到需要您把我重塑的地步，如果有些地方您看不惯，您就当看不到吧。
你放肆。钱氏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我不是放肆，我这是诚实，我不想对您阴奉阳违，您让我学的这些东西，我不喜欢，您让我背的东西，我更不喜欢，不管是三天，三个月，三年，我都背不出来。不管是每天两个时辰，六个时辰，十二个时辰，您让我学的东西，我都学不会。我注定不能成为您想要的儿媳妇。
一番话，颜宁不卑不亢，态度坦诚。
钱氏纵然生气，却又无话可说。
仔细想来，她想要的儿媳妇，是老大媳妇那样？不，老大媳妇性格略显孤僻，她喜欢落落大方的。
老二媳妇那样？更不是了，老二媳妇那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又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倒是颜宁，她如今站在她跟前，不卑不亢，泰然平静，坦白真诚，这样子，比起老大老二媳妇来，似乎更招她喜欢一些。
然而，这不代表，钱氏就能容忍她小门小户里出来的那些陋习和缺点了。
何家媳妇，纵然做不到她要求之中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人前温和柔美，人后精明能干，但至少，也不能跟现在这样，像块璞玉，哪哪都需要雕琢。
颜宁如此坦诚，钱氏也不逼的太紧：女四书你要背诵不下来，至少熟读。琴棋书画，缓缓学来。针黹女红，我知道你本来就擅长。当下最紧要的，你先都学学规矩，算账你也得学吧，作为个女人，你若是连点钱都管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最后一句，扎心了。
是啊，何燕珞大把的银子让她管，结果她没这本事。
算账，迟早要学的，咬咬牙，也总不能当一辈子的学渣吧。
好。
各自都退让了，婆媳达成约定，气氛也算是缓和了许多。
从雅仪阁回来，何燕珞正在等她吃早饭。
看到她拿着几本书回来，一时好奇。
娘给你什么了？
颜宁把书往桌子上一丢：你自己看呗。
何燕珞翻了一下，忍俊不禁：女四书，你能读吗？
按着这一个月的相处来看，何燕珞认为，这四本书，怕不是她娘用来折磨颜宁的。
我倒是想不读啊，娘不干啊，不说了不说了，好歹是争取到熟读就可以。
大嫂二嫂，能够把这两背书倒背如流。何燕珞只是随口一句。
所以呢，这种东西倒背如流有什么用。颜宁随后翻开一页，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软包子也是半个文化人，借用软包子的古代知识，这段话颜宁不难理解。
这段在说古代生了女儿，就让女儿睡在床下面，将织布用的瓦砖给她当玩具，以显示女子应当卑下柔弱，时时以谦卑的态度示人。
狗屎。
颜宁一声嗤笑，几分促狭的看着何燕珞：你觉得，是你大嫂卑下柔弱了，还是你二嫂时时谦卑了？
何燕珞轻笑：女四书，确实只是古人写来，约束女子的，何家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何家规矩多着呢，看看。颜宁抽出钱氏给她规划好的课程表以及一开始拟定的教学内容。
何燕珞略略一怔：这是什么？
何家的规矩啊！娘想要把我培养成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对外拿的出手，对内又把你伺候的服服帖帖的媳妇儿。
这，在何燕珞意料之外。
娘要你学这么多？
对啊，不过，我拒绝了。
这倒在何燕珞的意料之中了：你又惹娘生气了吧？
颜宁摆摆手：我们是和平谈判，最后达成一致，以后每天下午，你就要独守空房了。
你要去娘那学？
颜宁点点头，饿的慌，拿起了勺子：不说了，吃饭吧，独守空房的日子，你别太想我。
跟何燕珞贫嘴逗趣两句，看他被自己窘到几分害羞的样子，心情也好了许多。
吃了早饭，颜宁给了紫菱个差事，让紫菱出门，将一封信，送去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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