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看着言子恒，言子恒没有再开口，只是从他身边缓缓走过，黑衣人从言子恒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暮气。
他明白了，言子恒真的已经察觉了自己的大限之期，这个曾经位列他们那一辈中的翘楚，如今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子恒！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我，你们还会如此吗？”黑衣人苦涩的说道。
言子恒没有停步，只是一边走着一边说道：“祁延，没有如果，就算有也是未知的，但我们不后悔，因为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兄弟。”
“你之前让我找一个传人，就不必了，因为我早就找到了，是个很优秀的小子，可惜我不能再继续教导他了。”
黑衣人眼中出现了欣慰，可言子恒又说到：“那个孩子的性子太喜欢安逸，所以我不会向你们透露，这是为了你们好，更是为了他好。”
“所以你是想让他自己去适应，不让他躲在我们身后享受安逸，但是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会来找我们求助？”黑衣人立刻就明白了言子恒的意思。
“没错。”言子恒点点头继续说道：“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会带着我的子衿凌云剑以及我们老哥几个独有的信物来找你们，那时能帮就帮吧！”
“看来那孩子真的很优秀，能够得到你的真传不说，甚至还能让你将其视为珍宝的子衿凌云剑都传给他，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你放心吧！”黑衣人明白了言子恒对他弟子的苦心，他要的是一个青于蓝的优秀传人，而是只能躲在长辈身后的纨绔。
言子恒点点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巷子，只剩下黑衣人独自哀伤，十几年来一个又一个老朋友离世，如今连言子恒也要离去了。
“时间真的很可怕，相聚也同样如此，分别时的痛苦又要再次体验，离去虽然充满了不甘和遗憾，但真正痛苦的还是留下的人。”
“当年我们这群年轻一辈的小子共有四十三人，被仇家所杀的有三人，除了我之外，去那里后回来的只有九人，子恒、祁民！若是你们与我对换……会痛苦吗？”黑衣人的双眸留下了两行热泪。
言子恒迈着步子缓缓走回了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快速流逝，他体内的器官也在快于常人的速度衰竭，这是代价！是他能够从那里回来的代价。
短短三百米不到的距离，言子恒用了近一刻钟，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他喘着粗气回到了家中，他将房门关闭后，就在客厅的地上躺着。
如果他之前在小巷子中没有动用体内的真气，或许他还能像往常一样回到家，可惜他坚持了十三年还是在那一刻没有忍住。
“师父！你怎么了？”之前在街上与言子恒相遇的陈言出现在了言子恒家中，他进门就看到言子恒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你把我背到床上去，我有话给你说。”言子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陈言，而是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才对陈言说道。
陈言没有再说话，只是依照言子恒的交代，把他背到了床上，言子恒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陈言，仿佛想要将陈言记在心里，记在魂魄里。
“小言，你一直都在问我，你的父母是谁！今天我就告诉你。”言子恒说道。
“师父！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您怎么了！”陈言很着急，他不明白仅仅一个小时不见，言子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代价！我能活下来的代价。”言子恒的眼角湿润，他想到了当年的承诺，“我言子恒一生许下过三个承诺，第一个承诺是替父亲夺回子衿凌云剑，第二个承诺是替子衿凌云剑寻到下一个合适之人，第三个承诺是替祁民和璐瑶将他们的幼子培养成人。”
“我完成了这三个承诺，夺回了子衿凌云剑，替子衿凌云剑找到了你，还将你抚养成人，我这一身本事全都交给了你，你也没有让我失望，你完美发挥了你父母给你天赋，我也能瞑目了。”
陈言听明白了言子恒的话，他也明白言子恒大限已至，他以前总是听不懂言子恒坐在门口时的自言自语，也看不懂言子恒有时候的举动，这一刻他全明白了。
“孩子你要记住，你的父亲叫张祁民，他是张家家主张祁延的亲弟弟，你的母亲叫赵璐瑶，她是赵家家主赵希文的亲妹妹。”
“当年你只有两岁的时候，有歹人趁你父母不备将你偷走，你的父母与我们一行人一路追赶，终于在死亡谷截到了那歹人，你的父母以及你还未记事时见过的叔伯付出了所有，而你与我们九人活了下来。”
“孩子，不要去寻仇，死亡谷不是你能对付的，即便是华夏所有家族联手都不一定能够与之一战，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明白，你的存在是你的父母以及那些你已经不记得的叔伯们付出了所有才保住的，不要白费他们的苦心，你的明天很光明，至少比我们的光明。”
“弟子会的！”陈言的泪一直流着，他不是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但这次是他师父离去，十多年来他的师父像他的父亲一样照顾他，无微不至，他早就将言子恒当做是自己的父亲了，
“孩子，你如今的模样是被我改骨易容了的，你体内有一样极为重要东西，虽然现在的你还察觉不到，但等你超越武者后，你会明白那东西有多么重要。”
“你要记住，一直有歹人想要杀你，即便你超越了武者，但不到绝对安全的时候，绝不能恢复自己原来的模样，明白吗？”言子恒突然伸出右手抓住了陈言的小臂，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这个弟子。
“弟子明白。”陈言沉重的点了点头。
言子恒松开了抓住陈言的右手，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个圆柱形类似于玉一样的东西，他将那东西放到了陈言手中。
“去窗口拉开这支玉笔，然后带着子衿凌云剑离开华月，去桐县找白衣剑圣白林飞，他与我是莫逆之交，他见到子衿凌云剑会告诉你怎么做。”
“孩子，今后人生的风风雨雨，为师不能再替你把握了，你要学会独立，只有独立，你才能在这无尽的血雨中生存，去吧！今后一别，你我师徒二人便是永诀，为师祝你能够登峰造极。”言子恒说完重重的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在人生的末途再眼睁睁的看着生离死别，即便今天死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陈言了解言子恒，他没有再说话，沉默着走到了窗口拉开玉笔，玉笔拉开的一瞬间，一团火花从玉笔的上方冒出射向天空。
只是很普通的烟花而已，但现在却是白天，天空中的烟花是那么的显眼，陈言明白了，言子恒是在叫人来替他收尸。
陈言再次流下了眼泪，身为弟子他居然不能在师父死后操持，还要师父在临死前为他安排一切，甚至就这么静静地等死。
“孩子，将墙上的子衿凌云剑取下带走，桌子下第二个抽屉里有一本剑谱，那才是真正适合你，适合子衿凌云剑的剑谱，将它也一同带走吧！”言子恒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对于他来说死亡并不是解脱，只是离别的痛苦。
陈言知道这烟花一出，会有很多人赶来，到时候就算是自己想走也走不了了，所以他只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陈言从墙上取下子衿凌云剑，并从桌子的抽屉中拿到了言子恒说的剑谱，他走到门口正准备离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立即走到了床边。
“为什么还不走？”言子恒听到了陈言的脚步声，问道。
陈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这一生他与言子恒都无法再相见了。
陈言走了许久，言子恒才缓缓睁开眼睛，他这一生对不起很多人，可他已经没有能力了，他为了陈言，甚至只能是赴死，以自己的死换陈言的生。
这对于言子恒来说是莫大的悲哀，曾经华夏年轻一辈中堪称翘楚一般的人物，如今只能这般窝囊的死去。
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当年他们所遇到的是根本无法战胜的敌人，若非那人对他们有些兴趣，否则绝不可能会有人活着回来。
从那一刻开始，言子恒失去了自己的剑心，他被人羞辱得体无完肤。
一击！
仅仅只是一击就让言子恒在床上躺了两个月，而且两个月的休养只是让言子恒体内伤势好了大半。
而言子恒当年救人心切，在自己伤势未愈的情况下，强行将人带走，极速奔袭了几天几夜，使得他自己留下了后遗症，而如今他突然走到人生的尽头，其中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当年留下的后遗症。
“死亡谷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人，对付任何人都是一击，即便是面对久负盛名的死亡谷谷主……也仅仅只用了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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