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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里路不短,四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最后穿过一片茂密的松林,一座道观印入眼帘。

    李云旗抬眼一看,这道观并不大,大门两侧没有石兽镇守,只悬挂着两盏灯笼。门前有片空地,打扫得很干净。走近一看,门帘上有块牌匾,上书“五丰观”三个大字,苍劲有力,颇有欧体神韵。两侧有幅对联,远看不甚清楚,上前瞧得仔细,念出声来:“五谷勤耕种,丰收本自然”。

    他不觉心中疑惑,正待发问。

    莫小姑娘已经开口了,“爷爷,你看这又是耕种,又是丰收,不像道观,倒像是庄户人家。”

    莫老轻轻拍了拍孙女的脑袋,说道:“丫头不得胡言。常人修道修的是清风明月,长生不老,却往往求而不得。这幅对联讲究顺应自然,春耕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果真是道法自然,妙啊,妙啊。”

    “爷爷你可别逗了,什么道法自然?依我看,是老道士化不到缘,想学农户种点粮食瓜果,充饥解馋罢,哈哈哈哈……笑死了。”竟笑得前仰后合。连一直红着脸的李云旗,也忍俊不禁。

    莫老和徐天成制止无果,各自叹了口气,只盼没被观主听到。

    忽听观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内走出一个清秀的道童,向众人一揖,高诵道号:“无量寿福!道法自然也好,充饥解馋也罢,都是顺应道的自然,人的自然。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适才观主正在饮茶,突然对我说有贵客到访。贫道还不信,果然是佳客到访。”

    徐天成上前施礼,道,“小师父有礼了,我们几人赶路累了,想借宿一晚,不知可否。”

    道童急忙还礼,说道,“施主这是哪里话?急人之所难,是修道之人的福分,更何况还有老施主和小施主。贫道法号一明,几位施主请随我来吧。”

    徐天成和莫老拱手道:“有劳小师父了。”

    李云旗见这小道童字字珠玑,却又心地实诚,不说道长在诵经修行,却说在饮茶。心中不觉对这位道长愈发好奇了。

    穿过一个小院,走到里间掌灯的屋子,果然见到一位道长在饮茶。

    一明说,“这位便是家师,清风道长。师父,几位施主到了。”

    让人惊讶的是,清风道长不到四十岁。不像一般的修行之人仙风道骨,这清风道长身材魁梧健硕,道服也短小精悍,头发胡须乌黑浓密,却打理得整整齐齐。

    清风道长起身施礼,“无量寿福,贵客登门,贫道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徐天成忙拱手,说道,“多年不见,道兄别来无恙?”

    李云旗和众人皆是一愣,莫非二人之前认识?

    不待答话,徐天成电光火石之间向清风射出无数寒星,众人一阵惊愕,欲待阻止已是不及。莫老惊异于徐天成的速度,比先前所见快了两倍不止,而这暗器的手法竟是江湖失传已久的“漫天飞雪”,不禁暗自为清风道长捏了不把汗。李云旗心中一惊,认识徐叔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如此鲁莽。

    谁料清风道长竟然从容放下茶碗,盖好碗盖,然后伸出双手,去接飞过来的暗器。让人惊奇的是,并未见他的手速有多快,可满天的暗器竟像听话一般,在他面前减慢了速度,接着一枚一枚地被道长摘下来放在桌上。

    徐天成似乎早料到他有这一手,在清风道长接暗器时,右手一抖,拿出一把寒森森的软剑,向他咽喉刺去。这一剑看似普通,但徐天成身法极快,转瞬间剑身已超过半数先前射出的暗器。眼见得手之际,道长已经收完全部暗器,而徐天成的剑尖却停在道长的咽喉前半寸处,再也不能往前进分毫。

    清风道长哈哈大笑:“原来是徐兄。一别多年,徐兄一见面就想要贫道的命啊。就跟五年前一样。如今你的‘漫天飞雪’已经能同时发出九十九把暗器了,剑也比从前更快了,上次的距离还是二寸,这次仅有半寸了。下次贫道可不敢硬接喽。”

    徐天成收回剑,重新藏于腰间,向清风深揖道:“得罪得罪,若非如此,道兄也不会使出全力吧?自从那次在眉州败给你,这五年来,我每日勤练这‘漫天飞雪’和‘追魂一剑’,谁想还是败了。道兄不光功力深厚,这进境也是惊人啊。”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李云旗虽然年少,却也被这豪情感染了。

    正思忖间,徐天成说话了,“怨我怨我,一时技痒,竟把正事儿给忘了。这位是莫老前辈,这是莫前辈的孙女,人称江湖第一说书人,‘莫老非老,莫少非小’,便是这二位了。”

    莫小姑娘在旁边急道,“什么莫小莫小的,那是给江湖人听的。人家有名字,叫莫小霞。”

    众人哈哈大笑,相互见礼。

    徐天成拉过李云旗,说道:“这位是我家少主,姓李,名云旗。”

    清风道长拉过李云旗,仔细端详一阵,颤声道:“像,真的太像了,这莫非……莫非是……”用眼神瞟了莫老一眼,便不再说话,只是期盼地看着徐天成。

    徐天成看了看莫老,暗下决心,点点头。清风会意,忙让一明和另一位随侍道童一清去安排几人住宿。

    几人进到内厅,徐天成冲清风说道:“我虽与莫老前辈相识不久,但以他今日的所作所为,绝对是可靠之人,咱们也就不用避讳了。实话说,云旗确实是英国公李敬业的嫡孙。”

    当下,徐天成把莫老二人今日痛骂妖后,在他们被神武卫围攻之时,暗中相助之事,细述一遍。

    清风虽是出家之人,却最不喜空谈论道。他悟出的道,是遵从自然规律和人的本性,凡是要事上练,因此也是性情中人。

    听罢,不觉大声叫好,又忙向莫老深深一揖,说道:“多谢莫老前辈救了我兄弟和这侄儿。您有所不知,我跟徐兄都是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老国公收养。老国公待我二人如同亲子,教我们读书习武,希望将来能精忠报国。

    我十岁左右,随国公到扬州办事,此间观主白云道长看出我命中有厄,只有出家为道才能消解,要收我为徒。白云道长修为极高,国公不得不信,纵然不舍,只能答应。从此,我便在这观中修行,国公也时常来看我。后来,国公去眉州任刺史,公务繁忙,无暇他顾,我便隔几年便去一次眉州团聚。

    那妖后武氏近些年伤天害理,独专朝政,不光毒死亲子故太子李宏,去年竟废立新君,垂帘听政,还罢免了大批李唐旧臣,国公也在其列。国公起事前曾找过我,我劝他徐图大计。但他老人家说,总得有人站出来反抗妖后bao政,用鲜血唤回李唐人的血性,便毅然去了。临行前,托我找到他的孙儿云旗,代为照顾。

    后来,听说国公起兵失败,被那奸贼王那相杀害,尸身挂在扬州城楼上三天三夜,还准备挫骨扬灰。我深夜入城,将国公遗体盗出,就葬在观内墓地之中。”

    此时,李云旗和徐天成早已泣不成声。

    徐天成拉着云旗倒头便拜:“国公起事之时,我也在身边。起兵初时进展顺利,迅速集结十万大军。不料妖后经营多年,朝中大臣早已忘却李唐。那妖后派名将黑尺长只和李孝逸各领兵二十万对国公进行合围。

    国公腹背受敌,最终失败。叔父徐敬猷、大将唐之奇、魏思温等人都以身殉国了,军师骆宾王也不知所踪。临死前,为了给李家留下一下火种,这才让我去寻少主。

    最可恨是那叛徒王那相,卖主求荣,竟亲手杀了国公。有朝一日,我必斩下这奸贼的狗头。我带少主离开后,先回眉州躲避一阵,最近见风声不那么紧了,才想着到扬州,便是要拜祭国公的在天之灵。不想今日在此团聚了,兄弟还安葬了国公遗体,请受我一拜!”

    说罢,三人抱作一团痛哭。

    莫老和莫小也不禁动容。

    待三人平静下来,莫老起身道,“英国公世代忠烈,老朽十分佩服。不想其中还有这许多曲折。实不相瞒,老朽跟英国公的师门有些渊源,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如今得遇国公后人,实乃天意。若是方便,明日定当前去凭吊一番。”三人起身道谢。

    此时恰好一明和一清安排好房间回来,清风说道:“一明,一清,天色不早了,你们快领几位歇息去吧。明日一早安排些祭拜用的贡品。”

    待莫老莫小和李云旗走后,徐天成沉声问清风:“清风兄弟,你可听过,天英散花雨?”说罢,满怀期待地看着清风。

    清风一脸茫然,“徐兄在考教我诗词吗?怪我孤陋寡闻,确未曾听过。”

    徐天成心里一阵失落,看来清风离开国公太早,并未参与天英卫事务。心下释然,便与清风聊起了修行、江湖。

    不知不觉,畅聊到了深夜,这才各自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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