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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幻梦往昔<!>

    “是得治治。”南无夜嘴角闪现一丝笑意,仿佛是错觉般稍纵即逝,女萝心里泛着嘀咕,不知道他又是打的什么哑谜,正狠命转着大脑思索时,蓦然抬头,只见面前的茶香依旧飘忽朦胧,却独独不见了方才倜傥煮茶的南无夜。

    女萝困惑,连个鬼影都不见了,这是又要耍什么花招?她从船舱里起身,正要掀起竹子帘去外面看看,却只是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水雾,盘桓在河面上,不见半点星光。

    此刻江面陡然发声突变,只听前方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巨大的水花撞击声,哗哗啦啦宛如崩落雷霆阵雨,骤然突起连带着船身一同晃动起来,女萝紧急扶着船舱门,手指死死扣紧,手中无形之中运起法术来。

    她自身运功立定,双手合十飞速结咒,当即指尖发出盈盈亮光,幽兰色的火焰宛若焚烧的蔚蓝大海,大喊一声道,“落!”

    水柱皆受咒印束缚,轰隆轰隆坠下水面来,噼里啪啦声响绝于耳,女萝觉得此事蹊跷,准备回船舱照拂下旧物而后离开,却不料到刚一扭头水面又是一阵惊雷霹雳声,身后忽然急窜起一阵狂风巨浪,小船一惊风雨震荡,哗啦随着高高的巨浪掀入河底。

    她腾空一个跳跃,脚尖点水而动,如风般飕飕掠过江面,眼下只想远离黄泉渡这个是非之地,却不料脚底忽然被什么东西抓住,继而是一阵巨大的引力拉扯着她直直拽向水底,她蹬腿拼命挣扎着,奈何法力全然失效,猛地被水面呼呼旋转的漩涡吞噬。

    南无夜立在渡口旁,静静作壁上观,一声不发。黄泉渡是验证心魔的轮回结界,女萝能否出来,只能一切靠她自己,倘若走不出幻境,则会被心魔吞噬,成为这黄泉渡的游魂亡灵。

    他微扬着下巴望观天空,一抹鱼肚白已经在天边若隐若现,今日算来已经是中元节,地府张灯结彩异常热闹,而盛况空前的繁华下却是暗流涌动,他的所剩时间不多了。

    南无夜挥一挥玄色长袖,河面的雾气缓缓消散,水面渐渐蓄水而上,最后映出一张薄如镜天然水幕,水幕上徐徐攒动的水珠交替迭过,最后浮现出一幕幕交织的光影画面。

    女萝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栓入水底,她动动手指,没有只觉,只觉得浑身的意识正在渐渐脱离身体,莫名而来的压力正一层层剥开灵魂,她一阵撕心裂肺的头痛,捂着头紧咬牙关,却突然发现自己能活动身体了。

    眼前的世界并不是水流纵横的湖底,更像是一个隔绝了外界的天然容器,四周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一面面的水墙依次横出,她走到一个水墙前,伸出手指点了点,水墙开始剧烈晃动,最后出现了模糊不清的幻境。

    走近一步,只觉清风扑面,无数花瓣在风中纷扬,零落,漫天袭散的香韵,刹住了呼吸。

    女萝注视着前方,只见远远的花雨间,绿萼下,一人独坐抚琴,声声无意行云,淡漠流水,宛若片片冰花沉入瀚海,寂寂中敷拢一树清幽。

    他低眉信手,应心挥弦,任簌簌花瓣落于白衫,而后沙沙滑落,藏在如墨发间,弥留每一游尘的冷郁。风披乱长发,逸扬掩面,辨不清绝世容颜。

    女萝听着这似曾相识的淡淡琴声,如同醒在淡淡的梦外,心中的珠子一颗颗散落静水,一圈圈随即漾开。

    她不觉恍然失神,这人是感觉是如此相熟,可偏偏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正要前进一步继续探究时,却见远远走来一个粉面宫绦的侍婢,“公子,相国大人有事相商。”

    男子微微颔首,一双玉手落在弦上,琴声弗止,侍婢见状默然作揖离去。

    他单手随意挥了一声宫音,嗡嗡颤动,花瓣一时簌簌下落,满庭如雪。远远的踏步声传来,由远及近,不疾不徐,伴着呼呼而起的一阵风,花瓣曳撒零落漫天零落的瞬间,现出一个女子凝重苍白的脸。

    “莫世子,我西凉既已答应与北辰结盟,永修同好,定会倾力驻兵扶持北辰衰势。可今晨二国交界处,北辰边关十二城骤然闭城,对我西凉十万大军视若无睹,冷面相对,难不成是要违背盟约不成?”女子冷眉高挑,眸中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寒意。

    男子听言,只是顺手捻起一片落花,垂下眉眼,默默端凝着。花瓣白净如纱的光滑肌理下斑驳透过着纵横交错的丝丝脉络。

    他飒然起身,身上的花瓣唯美而凄凉地坠落,对着女子漠然道,“如今北辰受东华和南徐联军重重包围,屡遭险境,前方军队折戟伤亡惨重,已然难以保全,西凉愿意在此时慷慨解囊驻兵解围,莫岑自会拜谢。可西凉的这十万军队未免驻扎得为之过早,或者说是为之有误。”

    “有何误?”女子剑眉横立,冷声质问。

    “一个北辰腹背受敌自顾不暇,边界之处屡遭围攻,若是陡然让西凉十万大军进城,只怕会引得东华南徐联军趁虚而入,倒是,你我二国都难以收场,独孤相国以为是吗?”

    女子面色冷淡,声音透着不屑,“这些我自是安排妥当,进城之时早有两千精兵为诱饵,引开联军,你北辰只管放行就好了。”

    “独孤相国向来备置妥当,莫岑受教了。只是莫岑以为,眼下比起西凉军队进城,更要紧的是前方战事,城内供给已经不支,贸然进城等同于钻进联军的圈套里,无异于自找死路。”莫岑扫一眼女子,她淡淡眉眼上落了重重的眼影,高高勾画的眼线描摹出举世无双的高贵与冷鸷,却是生出与面目不符的违和感,显得愈发孤傲难合。

    “这么说来,莫世子依旧是不信任我西凉了,不然怎会拒之门外呢。”女子冷声一笑,“既然如此,我独孤伽罗自会上报王上,这结盟一事就此取笑,世子还是另找外援自救吧。”

    独孤伽罗怫然离去,将要走出殿门时却见一个宫娥跪拜身前,颤抖着身子捧上一纸圣谕来,她斩截拆开,面色当即大惊,错愕回首,只见莫岑在纷纷扬扬的花瓣中对她抱琴淡笑,薄唇浅浅扬起一角,道,“昨夜我便已上奏西凉王阐明厉害,西凉既是盟军,自当竭力赴战共御外敌,而非一心霸凌欺占北辰八百里城池,西凉王素来仁德深明大义,自是不会趁人之危,想必这圣谕里已经明白写出了吧。”

    “你要我十万大军替你们北辰送死么?”独孤伽罗把圣谕攥在手心里,咬牙切齿道。

    “既是盟友,何分你我?独孤相国太过见外了,以后莫岑作为北辰世子要在这西凉宫居住几年,还望相国照拂了。”莫岑笑着做了个揖,简单利落。

    独孤伽罗心里只能痛心这昏庸的西凉王,如今大好时机不趁机攻城略地,反而要和这案板之鱼虚情假意,如今时机已去大事难成,悲哉!她忿忿瞪了莫岑一眼,随后脚步匆匆离去。

    只剩下荼蘼的花事,不倦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