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看她慌得很，心里就那点总也说不出的怨怼突然全放下了。
江旻小心翼翼：“要不我去热热？”
“不必了。”李稷从她手中接过碗，仰头便将一碗快冷如冰块的粥喝下去。他抿唇，江旻错愕道：“这样对身体不好的！”
林晏在一旁看这两人觉得怪有意思的：“我家主子头铁人更铁，郡主只管放心吧。”
李稷冷冷侧目，林晏叹了口气，提剑出门，他垂眸好好看着江旻，声音平和：“来这就是为了给我送饭？”
“是呀。”江狗腿儿连声应道，歪歪头，想起白里他们商讨的事儿，她从袖子里快速掏出一张纸扬了扬，“也不光是为了送饭。这是赵云韶惯用熏香的方子，我琢磨着给皇叔会好些。”
李稷看了眼：“既然要在里面加料，为何不找张太医？”
“他不行。”张见山是谢姝的老相识，也是侯府安插在宫中的内应，常常督促她。真找他，被谢姝知道此事，免不了又要为她担心了。江旻吸了吸鼻子，笑道，“而且皇叔说过会帮我的。”
李稷看她就是一副很信任自己的模样。
他无声地弯起眼角，两根手指夹着纸条，迎蜡光细看：“万一我是哄你的呢？”
江旻听了这个问题，不由得挑起了眉——李稷的心思诡异莫测，她之所以能抓住他隐藏在坚硬外壳下的一点弱点，是因为前世，她曾见过他满怀慈悲的模样。
即使是佛口蛇心，但少年现如今，不是还没有长成那颗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石头心嘛。
她能给予他的只有温情与信任。
李稷见江旻脸上是罕见的认真。
她说：“皇叔无所不能。”
李稷垂下眼，一笑。
他是周正端方的君子模样，眼带桃花，眉似画卷，鼻梁的弧度略微比别人高些，偏薄的唇润色温和，天生得有几分缱绻甜蜜，光瞧相貌该是个温柔良人，可眼皮一掀，就似乎不近人情了些：“之前我没提过，现在倒是想问一句，你这么亲近我，是因为悔悟透了，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比如，利用我。”
江旻眼角一跳：“皇叔……？”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贵人啊。”李稷面不改色，“江旻，你真的想过，将自己全部信任给予我的后果吗？”
江旻这才听清楚他的意思。
李稷经历过的痛苦挣扎太多了，泥泞深渊将他困死施暴，他只能像刺猬一样将自己封闭起来，不露出一点软弱。他是在害怕，害怕自己的出现会改变他的既定轨迹。
江旻想起来她前世快要死的最后一段时间。
那时候，北元已被李稷率兵攻下了，做为曾经欺压过他的仇人，江旻这个名义上的北元皇后被关押在深宫之中，赵喜荷常年日以继夜的折磨让她命不久矣了。
她很痛，无时无刻都在哭。
清桐院中昔日盛开的海棠树已经破败不堪，被夜风摇动的树杈像是鬼影般惊悚，江旻蜷缩在角落里，被李稷轻轻拢入了怀中。
他披着千万荣耀，一身华服，她病入膏肓，狼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