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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半辈子、一辈子

    魏大虎真的难以招架了。连他自己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可他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对她姨母有过一丝一毫的歪心思。出发点真的是无可奈何,为啥谁也不能理解他的难处呢?

    思前想后,他找不到说服别人的理由,更找不到说服他自己的理由。干脆也另辟蹊径,将自己的火气和委屈,转移到了倒霉的妹妹头上,谁让她送上门来找cue,还帮着宝意那臭丫头埋汰他这个哥哥!

    "你少废话吧,你但凡有你自个儿说的这么厉害,也不至于弄到今天!当初那个病秧子就剩半条命你都肯跟人过,还白白伺候人家那么多年!你在这儿跟我得瑟个啥?"

    这回不仅宝意觉得他过分了,就连一旁的班昭父子,都觉得他这话也太伤人了。这不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吗?

    宝意想为姑姑出头,但玉兰没给她这个机会,带着无所谓的淡然笑容,反驳魏大虎一句:"病秧子咋啦?病秧子至少不会为了外头不相干的女人,回来跟老娘张牙舞爪。老娘伺候他也觉得乐意。有些人吧,跟你过了半辈子,你却觉得他给了你一辈子。有些人吧,跟他过了一辈子,到头来他却让你觉得你这辈子都是白给。三哥,要做哪样的,好好想清楚。"

    此话一出,满堂默然。

    魏大虎这浆糊脑子,还在她那些"半辈子"、"一辈子"里绕来绕去的出不来。

    班昭若有所思的垂下双眸,不知在想什么。

    班无芥钦佩又欣赏的望向玉兰姑姑。

    宝意则是双手抱拳,朝玉兰姑姑欠身一拜:"姑姑威武……侄女甘拜下风。"

    玉兰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没再继续往下说什么。

    堂屋里沉寂了半晌后,班昭忽然朝魏大虎开了口,声音低沉,语气缓慢,不带任何咄咄逼人的攻击性。"亲家公,这事儿我听到现在,也猜到了大概。恕我多嘴说一句心里话。其实你跟亲家母都没什么过错,不过是立场不同,彼此又都没怎么为对方考虑过。"

    "事情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夫妻间长此以往,难免要心生芥蒂。就因为几年前,亲家母的心结没有好好解开,才会造成今日这番争吵。若这回亲家公你再将亲家母的感受视若无睹任其发展,那怕是会有更大的风波在后头等着。"

    宝意心想,经验丰富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玉兰姑姑也忍不住朝魏大虎说了句:"你看看人家多明白事理。"

    班昭有些不好意思:"她姑姑谬赞了。我这也是走的弯路太多了,才得出的教训。"

    玉兰姑姑咋舌道:"我那也只是跟你客气一下。"这男人咋这实诚呢?

    魏大虎像是只被掰断了牙齿的老虎,整个人有些蔫蔫的。忽然叹了口气,语带委屈的说了句:"说白了,她就是不信我。我的为人在她眼里都成了什么了?"

    宝意这回收起玩笑,颇为认真的说道:"那是爹你自己做给人家看的。哪有平白无故的信任?这东西,是要一朝一夕,共同经历好多的事情才能建立起来的。你自己不好好维护,还赖别人不信任你?"

    玉兰姑姑立刻给她手动点赞:"人家十六岁的小丫头都比你懂事。"

    魏大虎彻底缴械投降:"你们一唱一和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班昭最能懂中年男人的心思,明白他这么说,多半是知道自己错了,便好心的给他搬来下台的梯子:"亲家公该是听进去了,咱们就点到为止吧。无芥,把我那坛子好酒拿来,咱们今晚陪亲家公喝几杯。"

    "好。"无芥爽快的应下,起身去了仓房。

    魏大虎讪讪的说了句:"早就该拿出来了嘛。"

    一顿家常便饭,吃的热热闹闹。

    魏家人就是有一种魔力,能让在场人数有多出一倍来的错觉。

    外面天色完全黑了下去,班家小院却灯火通明。时不时传出一阵笑声,骂声,抬杠声。

    班昭父子还是听得多,说得少。

    但他俩也是真心愿意当魏家人的听众。

    不知不觉,班无芥就打开了四坛酒。他自己喝的很少,主要是三位长辈,有些一醉方休的默契。

    宝意虽然也不喝酒,但她这张嘴,总是能挑起各种各样的话题,像下酒菜似的,让人聊兴和酒兴节节攀高、久久不衰。

    这顿饭,宝意从魏玉兰口中,套出一大箩筐关于虎爹年轻时的趣事。

    包括他跟原配卢氏是娃娃亲,两人十二三岁就偷偷钻过苞米地,还被当时正流着鼻涕梳着娃娃髻,到处抓蟋蟀的魏玉兰抓了个正着。

    又包括袁氏当时是怎么追着大虎,要给他做填房,烦的大虎差点就背着闺女连夜逃跑的黑历史。

    玉兰姑姑表演的绘声绘色,魏大虎气得七窍生烟,听众们乐得合不拢嘴。

    结果换来魏大虎火力全开的报复,将妹妹的八卦也抖落个一干二净。

    宝意这才知道,已故的姑父是本村一百年来第一位廪生秀才。他还参加了乡试,只是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完整的考完整场考试。被人从考场里抬了出来。可尽管如此,他的文章,竟然还是赢得了主考官的欣赏,被点为举人。

    只可惜,发榜时,却被落榜同考生诟病他早退,最后取消了资格。

    其实这件事给他的打击不算大,只是一件巨大的遗憾。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估计撑不了几年。他考举人,只是为了给姑姑挣个举人娘子的名头。

    姑姑不觉得遗憾,在她心里,姑父就是世上最好的读书人。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那个人只陪了她半辈子,却像给予了她一辈子般,让她的心里充实富足。

    姑父的家人,对姑父就很不好。所以姑姑之后对他们才会如此那般的刻薄无情。

    大虎回忆那时姑父写的字,一个能卖到十两银子。他的那些亲戚,几乎天天都会堵在他病榻前,逼他给自己写字。

    姑姑就拿着菜刀将他们赶出去,天天如此。

    这些心酸的往事,如今却都是姑姑最美好的回忆。因为那时无论再苦,她的爱人都还在身边。

    她每每提起,脸上都是笑着的。而且笑的一点都不勉强。

    魏大虎心疼她,问她是不是缺心眼?总是笑总是笑的,一提到那个短命鬼她就笑。

    她说:"我都这样了,也没成天以泪洗面。提到过去高兴的事,又有啥好哭的?"

    宝意看着姑姑,心想所谓的"大心脏",就是姑姑这样的吧。她还总是自诩乐观独立自立自强。比起姑姑,自己就是个渣渣。

    想到这些,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班无芥,发现他正巧也在望着自己,目光平静中带着绵长的深情和温柔。一个恐怖的问题涌上心头,如果有一天,他忽然不见了,自己能像姑姑这般坚强吗?

    应该是不能的吧。因为她只是稍微想了想,就有了要窒息的感觉。

    之后魏家兄妹俩终于觉察到哪里不对,怎么这家人这么阴险呢?一顿饭的功夫,尽看他俩的笑话了……

    玉兰姑姑:"你在娶我们家宝丫头之前,有没有跟哪个丫头钻过苞米地?"

    班无芥头摇成了拨浪鼓,说别提钻苞米地,就连村口那条独木桥他都没跟女同志同时走过。

    班昭也替儿子说了句实诚话,之前他的眼里只有两件事――练功跟打猎。现在他的眼里只剩下一件,那就是--宝丫头。

    魏玉兰嘿嘿一笑,说自己问着玩儿的。她过去在村里见着班无芥时,就觉得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宝意知道老爹和姑姑都有些醉了。她是真怕他俩会拿她跟楚沛的事情出来开玩笑。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但好在这两个人都残存着一丝理智,直到最后,都没让魏宝意担心的剧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