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荷花被她训了一句，更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见对方显然肚里有话，宝意耐着性子等了片刻，最后在她卡带般的"我我我"中失去了耐性，转身便要走。
"我……知道是谁在哭……"
荷花这句话声音说的极小，但在这卯时未到的冬日廊檐下，在距离只有两三步的小姊妹之间，已足够清晰。
"谁？"宝意问。她其实是想确认一下是否跟自己的猜测一致。
"是堂嫂……"
果不其然。
但宝意还是慎重的追问了一句："你亲眼看见了？"
"没有。我……我猜的。"荷花咽了口唾沫，不安的看了堂姐一眼。对方肤色如雪，目光比廊下冰凝还要锐利，让她不由自主的感到紧张局促。
听了荷花的话，宝意差点气的仰倒："猜的？你怎么不猜是我呢？"
荷花眨了眨眼睛，脸上掠过一丝"原来如此"的表情，呆呆的说了句："原来是堂姐啊。"
"当然不是我。"宝意无力的扶额，看来跟这瓜娃子说话只能直来直去，不能有一点点拐弯抹角。"你为什么会猜是堂嫂？"
荷花又咽了口唾沫，神情也变的更加忐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宝意气得抬眼望天："那就别说了。"
"但堂嫂……待我最好，我……"
"你担心她？"宝意帮她说出了自己的心情。
她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子。
宝意扯动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那你就说，到底为什么觉得昨晚哭的人会是她？"
荷花看着地面，两只脚原地踏了几步，好让自己暖和些。随即又吸了吸鼻子，才吐着白气说道："昨儿下午，你离开之后，二堂姐她……她说大堂哥逛……青楼。还……还说……有个姑娘……给大堂哥绣了荷包……"
宝意听完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也不知道是魏衡逛青楼的事情让她更恼火，还是魏新莲这种心理阴暗的做法让她更恼火。总之，她觉得这兄妹俩是合起伙来把人高晓玉给欺负了。
"她当着堂嫂的面说的？"宝意眼珠子转向荷花，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荷花点点头，弱弱的挤出一个："是……"
"那堂嫂当时什么反应？"
"她……没什么反应。但我晚上去灶房端菜的时候……似乎看见她……对着灶台……擦眼泪。"
宝意观察着荷花的表情，想要在她眼中找到从余氏那里遗传过来的某些东西，如八卦，猎奇，幸灾乐祸之类的。可观察了许久，并无所获。
对方是真的在替高晓玉担心和难过。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得出这个结论的。她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八卦堂哥堂嫂的私生活，绝对不会找上自己。除非她疯了。
因为她深知老娘余氏不靠谱，大伯母周氏又遥不可及，这个屋檐下或许只有魏宝意和她一样会关心高氏的事情，而不是当作个笑话看。
宝意目光幽深的盯着荷花，半晌，才别有深意的说了句："原来你也不傻。"
荷花不解其意，只怔怔的，畏惧的回望着她。
"你知道这种事会伤害堂嫂，害她伤心。那当初为什么打我家班无芥的主意？你是觉得我对你不好，所以我伤不伤心你都无所谓？"宝意这话说的平静至极，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但却字字见血，让魏荷花瞬间无地自容。
"不是的……"荷花涨红着脸，憋了半天，才憋出这毫无意义的三个字。
宝意只撇了撇嘴，丢下一句："罢了，反正我也不在乎你。"便转身阔步朝正房大门走去。
堂屋饭桌旁已经围坐了好几个人。大伯，大伯母，虎爹，余氏，魏衡，魏新莲，还有站在一旁给众人碗里舀粥的高氏。
宝意一头撞进去，正好看见魏新莲咬着筷子，一脸理所应当的将自己的碗递到高氏面前。
宝意走过去从高氏手里接过木勺，又推了推她的肩膀，让她在魏衡身边坐下。随即，顺手拿过魏新莲的碗，从粥桶里舀出一碗粥。
魏荷花此时也已跟进来，相当自觉的接过那碗粥，小心翼翼的捧到魏新莲面前的桌面上。
当宝意拿起一个空碗，准备再舀一碗时，就听见背后响起魏新莲的声音："你手指都戳进粥里了，让我怎么吃啊？"
"我……我没有啊……"荷花怯生生的否认。
"什么没有，我都看见了！我昨天不是都说了，要你好好洗手，把指甲里的泥弄干净的吗？"
魏新莲这咄咄逼人，又毫不顾忌对方颜面的态度，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窒息。
余氏脸都绿了，却只能讪讪的笑着，用来缓解大写的尴尬。
魏荷花杵在饭桌旁，两只手缩进袖子里，头垂得很低，让人看不清表情。
魏大虎白了魏新莲一眼，心想这熊丫头还真欠削。
高氏虽觉得小姑子实在太过分，却也不好当众说她什么。
倒是魏衡，朝妹妹深深的看了一眼，说："你要是嫌这嫌那，大可以自己动手。别人可没义务伺候你。"
魏新莲将刚刚拿起的筷子又拍在桌上，朝兄长梗着脖子回嘴道："我这不是行动不便吗？哥你怎么总是胳膊肘向外拐！"
魏衡原本还算平和的表情，瞬间便冷透了。"你这话说的真是混账，这里哪个是外人？"
魏新莲一时语塞，但仍旧满心不忿，咬着下唇，眼里蓄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桌上一时鸦雀无声，宝意默默将手里刚盛好的一碗粥递给了手足无措的魏荷花，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最后坐到魏大虎身边。
"算了算了，你妹妹眼看就要生了，你别跟她计较。"魏大富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见她被哥哥当众训斥，下不来台，忍不住打了句圆场。
魏衡也不是真的要跟自家妹子过不去，只是看不惯她对堂妹这般骄横跋扈的态度。此刻见她满眼是泪，倒也觉得自己话似乎有些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