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许你忘了我……不许你不等我……不许你跟别人好。我不能失去你……"他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恳求,目光虽然依旧没有焦距,却不安的令人心碎。
宝意只觉得心口不断的塌陷,紧缩。迫切的想要抱抱他,用自己所有的温柔安抚他的不安和痛苦。
"相公……傻相公,你不会失去我的……"她将撑在地上的那只手臂穿过铁栏间隙,环住他滚烫的身体,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两人之间虽隔着一道铁栏,却也足以紧靠在一起,他的脸贴在她肩头,温热的气息时而急促,时而滞缓,隔着衣物熨烫着她的皮肤。
宝意多希望自己拥有超能力,或者变身成复仇者联盟里的随便哪位,这样她就能毫无顾忌的带走她的男人,谁敢阻拦,就把他碾成粉末。
她无声的呜咽着,为自己是个无能的平凡人而痛彻心扉。
"他烧了好几日,今天一早就糊涂了。反反复复的说胡话。"耳边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宝意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瞧,才发现隔壁牢笼的铁栏上趴着一张年轻白净的脸。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跟无芥。
她想抽出手来擦擦眼泪,无奈左手被无芥攥着,右手正搂着他。只好勉强抬了抬左臂,用袖子将眼睛擦亮。
对方见她脸上的锅灰被蹭的一塌糊涂,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小声问道:"你是他……你是他娘子?"
"嗯!"宝意用力点点头。
对方稍稍收起笑意,认真地说道:"那你快想想办法吧。他再这么下去,就算不死,也要烧成个傻子了。"
宝意听完二话没说,将搂着班无芥的手臂收回来,可被他攥着的左手却无论如何也抽不出来。她无奈之下,只得任由他抓着,将臂展完全张开,用右手去够板车的边角。
无奈人车之间始终是差了一大截,让她急的咬牙切齿。只能再尝试着去抽自己的左手,可班无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越是用力挣脱,他就攥的越紧。
就在她急的满头是汗之际,板车停驻的那间牢房里伸出一只粗大的手,握住车把,将它朝宝意的方向猛推了一把。
宝意一把接住板车,惊喜的看向那位好心人,就看见一张被络腮胡占了一半的脸,粗旷之中带着三分骄傲,四分不屑……
"多谢。"她朝络腮胡低声道谢,对方没说什么,很快就隐匿在黑暗之中。
她也没敢再耽误,从盖着板车的篷布下面找出那两个大号军用水囊,用牙拧开一个,伸进铁栏,凑到班无芥嘴边。"相公,来喝药。"
他却茫然的看着她,活像个被摄取了魂魄的小傻子。
"张嘴,张嘴啊相公。"宝意有些着急,将水囊的嘴塞进他口中,他却将头一撇,想要往她怀里钻。
宝意哭笑不得,生怕他的脑袋被铁栏卡住,那可真是造了孽了。一边手忙脚乱的用水囊在怀里找他的脸,一边絮絮叨叨的哄着他。这情形,跟哄三岁小孩吃奶也差不多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没事,你慢慢来,我们帮你看着。"
宝意顺声望去,就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也靠在牢房铁栏上,用一种慈眉善目的眼神望着她和无芥。
她点点头,心中对这些好心人说了无数声"谢谢"。随即,看了怀中的丈夫一眼,把心一横,灌了自己一口汤药,俯身贴上他的唇,让苦涩的暖流缓缓流入他的唇齿间……
这次他没有抗拒,更没有逃避,茫然而不安的目光渐渐归于平静,一次次乖顺的咽下带着那熟悉体温的苦涩液体。
尽管周围充斥着令人窒息的难闻气味,可每一次隔着牢笼与他贴近,还是能从他脸上闻到那只属于他的味道,那种曾经时时刻刻包围着她,让她深深迷恋的味道。
有几个瞬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黄梨村的家里,觉得一睁眼会发现这可怕的经历只是一场噩梦。可不小心触到的冰冷的铁栏,又让她一瞬间回到残酷的现实。
隐约听到头顶有脚步声经过,偶尔还能听见佩刀击打铁栏的噪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老翁对宝意轻喊了一声:"他们下来了!"
宝意赶紧喂下已经含在口中的汤药,将水囊重新拧好,朝班无芥隔壁那位年轻公子挪了几步。"这位小哥哥,能不能麻烦你……"
梁公子没等她说完,便很爽快的应下:"你放我这儿吧。我来想办法。"
"谢谢,谢谢你。"宝意一边道谢,一边将两个水囊从铁栏间隙里塞进去。
梁公子迅速接过,便藏在两个牢笼之间的草垛下。
宝意扶着板车起身,却发现依然无法从丈夫手里抽出自己的手。
"快点快点,他们来了。"这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宝意回头一看,才发现这牢笼里竟还关着两个孩子,和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刚才自己那个举动,会不会教坏孩子。第二个想法,便是这些该死的家伙,竟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脚步声已然来到楼下,宝意只得狠心去掰班无芥的手。可当她目光无意中瞥见丈夫的脸时,才发现他原本空洞无焦距的眼神,此刻正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
她心如刀绞,却还是涕泪横流的,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从他炙热的掌心中抽离。
趁脚步声还没靠近,她起身来到板车后面,手脚麻利的盛了好几碗饭菜,分别递进附近几间牢笼里。
当陈婆子跟守卫已经出现在可视范围内时,她已经镇定好心神,握着车把朝前推进了。
可当她的脚步经过班无芥的牢笼外时,脚踝处猛然被一股炙热的力道束缚住。
她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低头看向丈夫,发现他也在抬头看自己,满眼的委屈和不舍。虽然她不想这么形容丈夫,可这眼神像极了被主人丢弃在路边的汪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