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几片铅灰色的云飘过，惨淡的晚风之中带着几分肃杀之感，那老婆子的怒容终于消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的神色。
以道理化解了其心中的怒气，江天便是接着说道。
“老施主，你家孩儿最初也并非是一个坏人吧？
人之初，性本善也好，性本恶也罢，终归不可能自己就懂得杀人放火，万事都有迹可循，你不妨说说他的童年？”
江天谆谆善诱。
那老婆子再度愣了愣，眼珠微微转动，似乎是陷入了某些回忆之中，过了片刻之后，才说道。
“是啊 ，管春他小时候可乖了，比小五子都要更乖啊！”
那老婆子语气有些呆滞。
江天屈指一点，蜃之幻镜施展开来，那老太婆回到了自己的青春年代。
那时候的山贼管春刚刚出声，他们一家人都是沉浸在了喜添男丁的欢欣雀跃之中。
老者尚且年轻，且有着一身精壮的腱子肉，将自己的孩儿高高的举过头顶，仿佛为其欢呼和庆祝。
街坊邻里也都是过来庆祝，有的拿着鸡蛋，有的端着刚采摘的蔬菜果蔬。
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江天看了也不禁微微颔首。
在那老太婆的面色上出现了骄傲和会意的神采。
紧接着，襁褓中的孩子长大了，他看到了桌子上的一文钱，心里只想着走街串巷卖糖人儿的老头儿。
舔了舔唇角，就将那一文钱捡了起来。
等到卖糖人儿的老头儿来了之后，便是去买了一根，吃了，嗯，真的很甜！
“他爹，你看见我那一文钱没有？”
“没有啊，你再仔细找找？”
年轻时期的老婆子翻箱倒柜，最终也没有找到自己丢失的那一文钱。
此时不了了之，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家里接二连三的丢钱，也都是一些个小钱。
他们家虽然谈不上殷实，却也没有太过于将那几文钱看在眼里。
知道后来，丢了一贯钱，那可是家里半年的挑费了！
此时的管春已经长成了少年，身强体壮，口中也是整天骂骂咧咧，开始有了自己的朋友，也开始对谁谁家的小媳妇动手动脚。
有人找到了管春家里，管春他娘也只是说【他还只是个孩子】懂得什么男女的事情？
管春爹呢，一心调查那丢了的一贯钱，即便是街坊邻里都问了一个遍，终究也是没有怀疑到管春的头上。
画面一转，又过了两年，有个男人气冲冲的闯到了管春家里，说自家孩子不像自己，反倒是和管春越长越像。
这男人的媳妇，也是曾经被管春动手动脚的那个。
因为小媳妇的怯懦，以及管春家里的庇护，当年的事情不了了之，然而却是成了管春不断找那小媳妇麻烦的要挟条件。
拉扯中，管春承认了当年的事实。
那小媳妇上吊自杀，那男人要跟管春拼命。
打到最后，管春的眼睛瞎了一颗，成了个独眼龙，那个男人却是死了。
管春自此入了大牢。
三年后，刑满释放，管春已经完全是个成人了，留了络腮胡，带着独眼龙眼罩，说话时瓮声瓮气，一身腱子肉，比起他父亲当年都要更加强壮。
这一次回来，父母给他接风洗尘，他却是只是冷眼以待，吃饱喝足之后，便开始叫喊着让爹娘给他张罗女人，还要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姑娘。
管春爹娘犯难了，抛开他刚从大牢里面出来不说，单单是这独眼龙的面相，也使得他不是那么容易找到女人的，更别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姑娘了。
管春却是从怀里掏出来了一锭银子，足足有着十五两！
这些个银子可是足够将一个三口之家养活十年有余的啊！
管春咧着嘴，挂着狰狞的笑容，最终管春的爹娘在银子的魔法之下，真的就给他说到了一个漂亮媳妇。
结了婚，冲了喜，但是管春却并没有消停下来。
仍然是三天两头的不着家，知道自家的婆娘肚皮逐渐的大了起来，这才消停了一些时日，小娘子以为管春是心疼自己和心疼肚皮里面的孩子。
谁知道管春却是带了一群犹如悍匪一般的汉子在家里住了起来，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
家里没米了，管春就指示老爹老娘出去赚钱，自己却是和那一群狐朋狗友整日酗酒买醉，这肉那肉的都没少吃。
一个个养的膘肥体壮。
敢反抗？
打！
管你是怀着孩子，还是说自己的亲爹亲娘，管春的眼里没有爹娘和媳妇，有的只是他那一群五大三粗的兄弟。
飞扬跋扈，笑舞狂歌，逐渐的家里也都知道他们是干什么营生的了。
有邻居报官了，他们得到了风声之后，趁早跑了。
官兵扑空了，没过几天，管春又带着他的狐朋狗友们回来了，这一次，告密者被他们活活刮了！
这个地方，管春父母就再也住不下去了，于是就搬走了，不过没过多久，还是被管春找上了家门。
看着自己在襁褓里面的孩子，管春没有去抱，而是红着眼，将上次放在家里的钱又拿走了，在自家女人的肚皮上面躺了一晚上，便又是急匆匆的走了。
一家人都在哭，都在落泪，他们不知道管春又犯了什么事情。
渐渐的也都熟悉了管春究竟是在做什么了，一个个长吁短叹，却也是毫无用处。
只得抱头痛哭。
画面走到这里，江天不禁摇了摇头，是啊，万事皆是有迹可循，管春沦为山贼，就是他父母一步一步的纵容而导致的，若是一开始不那么纵容，也许管春不会落到魂飞魄散的田地。
江天淡漠的看着那老婆子，淡淡的问道：“施主，你如今懂了么，他究竟是怎么才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的？”
老婆子目光呆滞，自己仍然是处在那蜃之幻镜之中，但她若有所悟了。
“唉，都怪我，都怪我！”
老婆子说着话，就开始抽自己的耳光，打了几下之后，蜃之幻镜破碎，她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
老者看见老婆子在打自己的耳光，连忙上前阻止。
“老婆子，你这是做什么啊！”
“我有罪啊！咱们孩子是我害死的！”
老婆子宛若魔障一般的自己打着自己。
“唉，都是他自作孽，你有什么罪！”
老者叹息道。
老婆子的眼泪决堤而下，一边哭一边说道：“老头子，那一贯钱是管春拿的，宋老三家的婆娘也不该死，该死的是咱们的儿子啊！
他在宋老三的婆娘那里犯了事以后，儿子也是慌乱的，是我告诉他一口咬定宋老三婆娘先勾引他的！
我有罪，我该死哇！”
老者闻言先是神色一震，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却也只得无可奈何的劝慰了几句。
“啊啊啊，我该死，我该死啊！”
老婆子不断的惊叫着，两只手宛若魔障的打着自己。
噗~
又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眼珠子往外突着，布满了血丝，狂舞的双手突然僵住了，两腿一蹬，身体倒在了地上。
“老婆子，老婆子你怎么了！”
江天眯了眯眼，定睛一看，那老太婆竟是直接死了！
临死之前也算觉悟了，在自己的羞惭与悔过之中死去了。
江天微微摇头，双手合十，诵念了一遍往生咒。
这样的人，养而不教，间接的坑害了多少的人！
便是堕入轮回之中，只怕来生也不配在做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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