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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3587/450623587/450623592/20201118145100/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数日之后,一队官兵奔进长安。此时牧羊童阳真子已过足了做上“参将”的瘾头,车马刚一入城,便在一家小客栈前叫杨天贵收了缰。阳真子跳下车来,对尚在车中的杨德贤道:“老夫嫌你参将的头衔太小,不做也罢。你去公干,我可要和依玲忙私干去了。”杨德贤一路上见天山二怪言谈举止疯疯颠颠,倒也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何况他二人武功奇高,也确实惹他们不起。正不知到长安后如何处事,此时听阳真子说这就离开,心头自是大喜,连忙唯唯诺诺地称是,还不住地道二位前辈走好。

    客栈老板陡见一队官兵停在门口,心下正自大骇,却见从那华盖大车里走出怪模怪样的一对老翁老妪来。店家老板只看得一眼,差点没吓昏过去!——梅依玲兀自还抱着半死不活的木叶令主!木叶令主无眼无耳无舌,左臂右腿被砍离身,此时正放在她自己胸前,却已干枯萎缩了。店家正在膛目结舌,却见阳真子早来到柜台处,高声道:“店家,本将军……”他这一路这般讲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待“本将军”三字出口,方觉有些不妥,连忙改口道:“快快给开两间上房来!”店家早吓得面地人色,连连道:“是!是!将军息怒,小的这就给开房来。小二!小二!快带这位将军和……和……”阳真子道:“和依玲!”店家道了声是,连忙接着道:“和依玲到西首那两间上房去!”“啪”的一声,店家虽不知道“依玲”是何物事,但脸上挨的那一耳光倒是实实在在知晓的。他正茫然不解,便听阳真子道:“他妈的!我依玲的芳名也是可以让你大呼小叫的么!”老板此时哪还能想什么东西叫“芳名”,虽阳真子打他老大耳刮子时没用半分真力,但既身为“将军”,力气自是不小。老板只一个劲儿地连声逍:“是是是!”阳真子道:“咦,你说是,那是可以叫了?”“不不不!”店家老板连忙改口,“小的不敢叫。”阳真子笑道:“这还差不多。”却见前来引路的小二看着梅依玲怀中的木叶令主,早吓得面无人色。阳真子对小二一挥手,道:“走吧走吧,这个人又没死,有什么好看的!”小二一听不是死人,心才稍定了些,躬身引路,将天山二怪带到西首两间上房,只道了一声“请将军大人们息憩,小的告辞了。”便不敢再多呆一刻,转身便跑。

    二怪将木叶令主安顿好了,回到自己住的房间来,一时竟面面相觑。梅依玲“哼”了一声道:“老不死的你看着我干什么!”阳真子道:“你不看我,怎知……”立即想起与他对话的是梅依玲而不是杨德贤,连忙住口。梅依玲怒道:“怎知什么?!”阳真子吱唔了一会儿,才道:“怎知我不看你就拿不出个主意。”梅依玲面色转缓,“呸”了一声,道:“越老越没正经,那你此刻可能拿出主意了么?”阳真子沉吟道:“眼下之计,是要去购到千年老参和千年伏苓,让卢若娴别死才好。”梅依玲想了想,道:“便是这般。”当下二人飞身而出,在夕阳的余晖下客栈内的人只觉眼前一花,从眼前掠过的两大团物事便踪影全无,俱是相顾骇异。每逢药铺,二怪便大叫快快拿出千年老参千年伏苓来,吓得老板们连忙起座陪笑,口口声声只道当真没有。如此寻得十数家,阳真子渐渐火来,只觉得整个长安城的所有药铺都在跟他捣蛋,他好不容易拿出个不受梅依玲反驳的主意来,却是实行不通!眼见得前面又有个大药铺,便沉着脸走到贷柜旁,凶霸霸地道:“店家,你这回要再说没有,老夫便一把火把你这黑店烧了!哼!”那店家大吃一惊,举目一看,但觉阳真子面生得紧,只觉是这老头要么是疯了要么是记错了地方,因而笑道:“大爷,你今儿个可是第一次光临敝店吧?”阳真子一愣,道:“是又怎么着?”店家道:“那大爷方才说小的要再说没有,便一把火烧了敝店,这‘再’字当作何解呢?”阳真子道:“反正你们长安所有药店都一个鸟样!你这回要再说没有,老夫便是这样一把!”言罢只听“咔嚓”一声,阳真子早劲力一把将货柜边上的一根横木抓断!店家骇然无声,却听阳真子满有把握地道:“你的脖子断断没有这根木头硬!哈哈!”“没有,没有,”店家连连道,“当真没有。”不料阳真子大怒道:“他妈的,你也是这般说?!”

    原来他们方才每到一家药铺高叫快快拿出千年老参伏苓来时,所有店家都异口同声地这般说。此时这店家哪知个中情由,见阳真子吼罢便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心中不由大惊,暗道是你自己说老子的脖子没有那木头硬,果真没有,老子便承认了,你便又这般凶霸霸的瞪着老子作甚?!心中一气,便道:“莫非你是胡醉不成?!”阳真子大奇,怒气登时消了,道:“怎么?你认识胡醉?他在哪儿?快快说来,老夫便放你一马!快!”店家也是大惑,苦笑道:“幸好小的不认识胡醉,否则纵有十颗脑袋,只怕也早被他给打得稀巴烂了!”阳真子听得大失所望,骂道:“你他妈的说话颠三倒四,倒害得老夫空喜欢了一场,不认识胡醉,那也怪不得我,你们只需把千年老参和千年伏苓都给我乖乖奉上,老夫便不追究你们不识胡醉之罪了。”他自己讲话颠三倒四,直把个店家听得双眼墨黑,喃喃道:“不识胡醉之罪?不认识胡醉那是万幸,怎又会是罪过呢?”“老夫说是就是!”阳真子道,“你少要罗嗦,快将千年老参千年伏苓都搬了出来!”店家道:“千年老参伏苓,那可是灵药,敝店……”阳真子吼道:“你敢说没有?!”店家皱眉道:“敝店在长安也算是个大字号了,当然是略有所备的。”阳真子和一直闷不吭声的梅依玲均是闻言大喜,齐声道:“快快拿来!”梅依玲这一开口,又吓了店家一大跳,她那有若枭鸟啼夜的声音,全天下怕只有阳真子一人听了悦耳,店家仰视了梅依玲一眼,才道:“二位身上的银两方便么?”阳真子从杨德贤参将处弄了百十两银子来,当下大咧咧大道:“你要多少老夫都有,快取药去吧。”店家笑咪咪地道:“千年老参嘛,是一千两银子一支,伏苓也是同价。”这回轮到阳真子吃惊了,当下大怒道:“怎的这般贵,你这人不是黑店又是什么?!”店家道:“大爷说笑了,你纵是跑遍长安城,也是这个价的。”

    天山二怪面面相觑,恰在此时,一个叫化慢腾腾地踱到他们身旁,对店家道:“千年老参伏苓都是救命的灵药呀,一千两银子倒不算贵。”店家连忙笑道:“那是,那是,兄弟的晚酒可有着落了么,小店愿……”那叫化道:“你施舍我我是不要的,只是似这般灵药嘛,倒要看拿去救什么样的人了。”店家又连连道:“是是是!”天山二怪正没发火处,此时见那叫化和店家一唱一合,连说一千两银子一味药还不算贵,不竟大怒一齐道:“穷叫化知道个屁!”那叫化看着他们,道:“我自是不知个屁,但却知道你们是购药去救谁。”一副满有把握的样子。阳真子大奇:“你知道木叶令主……哼!你怎知我们购药去救谁了!”那叫化闻言面上一喜,道:“天山二怪和木叶令主卢若娴的大名,在下是久仰了的,哈哈!哈哈!”言罢举步而出。

    天山二怪见他出言便叫破自己来历,均是一愣,觉得这叫化有些古怪,便跟了出去。到一个墙角边,那叫化停下来,转头道:“二位果真是天山二怪,要购了千年老参伏苓去救木叶令主性命么?”阳真子怒道:“那还有假,你不长眼么?!”那叫化不怒反笑道:“阳前辈息怒,二位请随在下去取了二千两银子如何?”阳真子更奇,道:“二千两银子?你穷叫化怎会有二千两银子?”那叫化道:“实不瞒二位前辈,在下在丐帮川陕分舵李舵主坐下做事。胡帮主告知二位前辈去救木叶令主,定会返回长安,本帮兄弟四方设了眼线,却不知二位前辈早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城内。哈哈!”二怪大喜,随那叫化走了好大一程,才到一所大宅院前,那叫化叫二怪稍候,自己径自入内,少顷随一条壮实汉子一齐走出,对那汉子指了指二怪,那汉子便连忙抱拳道:“在下丐带李仁杰,拜见二位前辈。”二怪见那汉子衣衫整齐,只在不显眼的地方随意打了两个补丁,均是一愣,梅依玲便道:“你就是丐帮川陕分舵的舵主?”李仁杰道:“正是在下。”阳真子道:“你怎的不像个叫化?”梅依玲瞪了他一眼,怒道:“你讲了这半天还没讲够么?!”阳真子讪讪地不敢开口。便听李仁杰道:“好叫二位前辈得知,本帮历来分净衣污衣二脉,在下属净衣一脉。”梅依玲道:“这我们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你旁边那叫化说要给我二千两银子,这话可算数么?”李仁杰连声道:“算数算数!”梅依玲喜道:“那就好,咱们这便取银子去吧。”李仁杰一摆手:“请!”

    走过了两重门,还未到正堂,二怪心下暗道怎的叫化还住得这般阔绰!待过了第三重门到正堂时,便听到一个他们很熟悉的声音道:“两小老邪物,怎的一去这些时日才回?”二怪一听大喜过望,竟一齐哈哈大笑。笑罢阳真子抢着道:“李仁杰,你那银子我们不要啦,反正木叶令主又没死,我们将她交给胡醉也就是了。”胡醉从屏风后转出,抱拳道:“这番奔波幸苦你们啦。”二怪一齐笑道:“不辛苦不辛苦。”李仁杰叫人奉上了酒菜,胡醉先敬了二怪一杯酒,道:“你们行事倒真古怪,竟瞒过了本帮众多眼线,偷偷的溜进城来了,却不知——”阳真子大是得意,哈哈大笑道:“本将军是坐车进城的。”胡醉一愣,阳真子和梅依玲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此行的细节颠三倒四地讲了出来。胡醉听得又惊又喜,喜的是半年多音讯杳无的师姐——毒手观音侯玉音——和青青已在江湖露面,并且二怪终于救下了木叶令主。惊的是二怪说木叶令主练什么“硬舌功”之言,只怕是言下有虚。当下朗醉令李仁杰等随天山二怪去客栈接木叶令主,又会数人去准备千年老参伏苓。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天山二怪和李仁杰一行方才返回。胡醉陡一见梅依玲抱着的木叶令主,心头大震,待到细细将木叶会主伤势检查了一遍之后,只见胡醉铁青着脸,一言不发。饶是天山二怪这般邪乎之人,此时也不敢出声。过了良久,胡醉才颓然坐下,长叹一声,道:“给卢前辈喂药。”李仁杰道,“帮主——?”胡醉道:“木叶令主虽无性命之忧,却已是废人一个了。”李仁杰大惊,道:“废人?!”胡醉点点头,道:“卢前辈口耳目及腿臂筋骨皆已被废,唉……”“事已至此,帮主伤神也是枉然。”李仁杰道,“自今往后,卢前辈便当是我丐帮川陕分舵众弟子的前辈亲人,尽心服侍她老人家安度余年便是!”胡醉感激地拍了拍李仁杰的肩头,随即又恨恨地道:“金童那小贼也太过心狠手辣,我胡醉定饶不了他!”牧羊童阳真子讪讪道:“胡醉,你要我们救卢若娴,我们是一条胳膊腿也没少的给你把她送来了,只少了截舌头和几颗牙齿,大抵总是还在她肚里,咱们便就此别……别过了。”胡醉“哼”了一声,道:“你们救人的手段倒是挺高明的嘛,连断腿断臂也给捡来了!”

    便在此时,先前带天山二怪来的那个叫化又满面不安地奔进来,道:“启禀帮主,舵主,有人给咱们送了英雄帖来。”言罢呈上一大贴帖子,胡醉先取过一张,只看了数眼,面色立即大变。只见那帖子上写着——“谨启天下各门派掌门、帮主及各路英雄:本帮之乱,已为天下所瞩目,胡某添为帮主,偶有失手也实属迫不得已。今我辈中人不念胡某苦心,却口口声声要与胡某讨个公道,胡某虽不才,却也何惧之有!便于是年八月中秋之日,在东岳泰山之顶,还尔等一个公道罢了!此英雄帖所到之处,还望各拨英雄笑纳!【另:名列江湖九大门派者,每派只得有掌门、帮主或方丈率两名弟子上山,违者胡某虽不与其为难,但下山之时,各派定只有三人而已!胡某言出如山,本帮数千弟子定与违此约者周旋到底。】丐帮帮主胡醉”“胡醉”二字后面,骇然画着血红的花押,胡醉呆呆地瞪着那花押发愣。

    李仁杰心下也是狂震,见状道:“帮主,这花押——?”胡醉道:“的确是我的,但半年前在武帝宫与东方老贼相搏时便已失落。”李仁杰道:“定是铁镜那厮所为!”胡醉突然豪气顿生,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连道了三个“好”字,端起一大碗酒一口干了,才道:“这般公然了挑明叫阵,方是英雄好汉所为,此番我倒是有些佩服铁镜的胆量了!哈哈,八月中秋之日,我一准赴会便是!”天山二怪见胡醉突然高兴,连忙齐声道:“恭喜你胡醉!我们告辞了。”“慢着!”胡醉道,“眼下才六月中,时间还来得及,二位便陪我胡醉再走一趟凤凰山如何?”二怪连忙道:“那地方其实也没什么好玩。”胡醉道:“如果金童玉女已从木叶令主口中得知了独孤樵下落,一剑便把独孤樵杀了,那就好玩得紧么?”二怪面色大变,他二人能在中原露面,多亏了独孤樵一剑杀死东方圣,他们行事虽邪,却也在心里早将独孤樵奉为第一大恩人,听得胡醉这般说,阳真子连忙道:“那便不好玩!”梅依玲则道:“我们陪你走一趟就是。”胡醉见一说独孤樵性命之忧二怪便脸色大变,虽不明白个中关键,但计已得售,便笑道:“如此贤伉俪今夜便在此安想,明日咱们一早便动身如何?”二怪应了,由李仁杰派人带他们去息憩。

    这边胡醉对李仁杰道:“李舵主不用担心,我这便写封密柬,你找个可靠之人悄悄传到洛阳卢长老手里,他自会安排好一切的。哼!饶是铁镜他机关算尽,恐怕也没料想到卢长老依然健在吧,哈哈!”李仁杰道:“帮主,但本帮六个分舵,倒有四个分舵已为铁镜控制,也不知那厮是使的什么手段。何况此时帮主身上还蒙着这许多不白之冤,到时只怕——?”胡醉道:“天理昭彰,公道自在人心,李舵主勿须多虑!对了,若我中秋之前不能赶到,还望李舵主嘱兄弟们给我挑十桶酒上山。”李仁杰笑道:“纵是帮主赶到了,这十桶酒兄弟们还是要提前备好的。”胡醉哈哈太笑一道:“如此便劳烦兄弟们了,我中秋之日,准在泰山之顶现身便是!胡某倒要看看他铁镜能耍出什么花枪!”当下便各自分头歇了。次日一早,胡醉头戴斗笠,充当天山二怪的马夫,径投西南。

    沿途每有江湖中人出现,都在众口一辞的大骂胡醉,天山二怪早得胡醉叮嘱,不许与人计较。二怪只觉与胡醉在一起太过沉闷,便乐得帮着人大骂胡醉几声。凡饮食投宿,“马夫”自与二怪分开。如此数日之后,三人又到了凤凰山。二怪在前引路,径往那山洞而去。待离那山洞尚有二十余丈时,突闻洞口传来嘤嘤啼哭声。二怪大觉蹊跷,一齐停步转头望着胡醉。胡醉竖掌示意他们别出声,自己抢上前去。施出绝顶轻功,掠到离洞口只有五丈之遥的地方,隐身在一巨石之后,举目望去,顿时大吃一惊。但见玉女正面朝西边,盘膝而坐,双手合什,口中正喃喃自语:“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普贤菩萨,文殊菩萨,哦,还有释迦老祖,地藏菩萨,还有……还有……天上所有菩萨,小女子诚心恳求你们,救救我御兄,不要让他疯,他疯起来好怕人!不要让他死,他死了我就无依无靠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玉女双目紧闭,面上褂着两行清泪,一副楚楚可怜之状,纵是铁石心肠之人,也定陡生悲天悯人之心。

    胡醉早被玉女恳求菩萨那番话弄得大为惊诧:金童怎的疯了?而玉女那幼稚的话语又让人忍俊不禁,真的是病急乱投医,居然要请天上所有菩萨,这面子倒太大了些!胡醉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天山二怪早走到玉女面前,阳真子抢先道:“小姑娘,你——?”玉女不惊不诧,抬起一张小脸静静地看着天山二怪,那脸有若冰雕玉琢,宛非尘世中人。阳真子本想说“你不要哭了”,但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真好看!只差依玲年轻时一点点儿。”海依玲叱道:“老不死的胡说八道,我老婆子纵是她这般年纪,也没有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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