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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主动交代

    皇帝的威胁固然可怕,但陆诏心里却也是清楚,嘉靖这般威胁于他,实在是因为他手中的名单太重要,重要到连嘉靖也要忌惮三分。

    嘉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在最后的这点时间内,他只想安安稳稳,一如他这几十年一直以来的风格。

    名单一旦被曝光,不说天下大乱,京城大乱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

    所以嘉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自然也不会允许陆诏将名单曝光。

    可是嘉靖也清楚,名单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不妥当,还不如就放在陆诏身上,至少到目前为止,陆诏并没有意图拿名单来换取利益的迹象。

    这也就是嘉靖没有让陆诏交出名单的原因。

    “朕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现在轮到你了吧?”

    沉默一阵后,嘉靖忽的抬头问到。

    闻声,陆诏不由为之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跟朕装傻?”

    “你今日来裕王府,当真只是为了给世子施诊看病?”

    嘉靖提醒到。

    听罢,陆诏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嘉靖来裕王府有着别样的目的,他陆诏今日前来就没有其他目的了?

    只见陆诏朝着嘉靖一拱手,脸上满是佩服。

    “陛下圣聪,草民自愧不如。”

    “旁人若是这般拍朕的马屁,朕或许还会稍许高兴,可你陆诏用这般技俩,未免有骂朕的嫌疑。”

    “你知道今日朕会至裕王府,所以这才答应冯保前来为世子看病,看病是假,有话要对朕说才是真吧?可你借冯保之手将你送至裕王府,毫无痕迹又顺理成章,若说聪明,朕可万万比不上你。”

    “说吧,到底何事。”

    嘉靖说着,脸上满是看穿一切后的志得意满。

    可谁知陆诏却只是淡淡一笑。

    “怎么?朕说的不对?”

    “还真不对。”

    “哪里不对?”

    嘉靖双眉顿时紧皱。

    “草民惶恐。”

    “首先草民并不知道今日陛下也会来裕王府,得知陛下今日也会来,还是草民到了裕王府,已经替世子诊完脉之后。”

    “其次,冯公公将草民送到裕王府,很大程度上乃是因为他希望草民将手中的名单交给陛下,继而再利用草民之言向陛下劝谏,希望陛下能放过海瑞一命。”

    “所以说起来,草民也是被利用之人。”

    “最后,草民今日来裕王府,并非是有话要对陛下说,就算有,那也仅限于陛下的病情,除此之外,草民实在不知道还能与陛下说些什么。”

    陆诏着重强调了一下最后一点,并不是有话要对“嘉靖”说。

    虽然前面两点也是事实,可比起最后一点,前面两点原因听上去好像就没有显得那么重要。

    而嘉靖也注意到了,闻声当即眉尖微抖的看着陆诏。

    “你是有话要对裕王说?”

    不愧为老狐狸,这般反应实在是令人望尘莫及。

    来裕王府既然不是为了与嘉靖碰巧遇到而后上奏什么事,那陆诏今日前来自然是为了找裕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既然话到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陛下若是逼问草民打算与裕王说什么,草民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最终迫于压力,只怕也会告诉陛下。”

    “与其让陛下逼问,莫不如草民主动告知,如此也能换得一个宽大处理。”

    陆诏知道,既然嘉靖问起,既然他想知道,那自己无论如何隐藏,只怕也藏不住。

    与其到时候惹得嘉靖疑神疑鬼,莫不如现在告诉嘉靖,或许还有别的转机也说不定。

    “说吧。”

    嘉靖若无其事的道。

    “东南三省官商勾结,倭寇猖獗,民生凋敝,一片哀鸿。”

    “朝廷剿倭多年,其成效不可谓没有,但也仅限于一时,待得官军走后,伪倭便立刻春风吹又生。”

    “倭寇之乱,起于海禁,海禁不解,倭寇不灭,此乃天下共识。”

    “草民虽不想为官从政,但见得百姓受苦受难,也于心不忍。”

    “所以草民斗胆请陛下解除海禁,还东南三省百姓一个安宁。”

    说着,陆诏恭恭敬敬的朝着嘉靖行了跪拜之礼,庄严肃穆,分外异常。

    绕是嘉靖也不由得一愣。

    他显然没想到陆诏居然会跟他说这件事,更没想到陆诏一开始没打算跟他说这件事。

    不过转念,他也又释然。

    毕竟自己时日无多,陆诏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还不如直接与裕王言道此事,或许成功率还会大一点。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朕说此事,想来也是知道此事,朕必不会同意。”

    “既然你明知道朕不会同意,却这般说来,朕很想知道是为什么?”

    在嘉靖的意识里,陆诏是个很聪明的人。

    而这么一个聪明人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嘉靖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没有言道解除海禁到底是对是错,也没有言道陆诏该不该理会这件事,他在乎的是陆诏为什么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便是嘉靖与其他皇帝的不同之处。

    在嘉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事是格外重要的,除了皇权。

    所以他这么问,自然也是因为他感受到自己的皇权遭受到了威胁。

    试想,陆诏不过十五六岁,一介平民,虽有些医术,但在偌大的大明王朝之中,仍是默默无闻。

    这样一个年轻人,却与皇帝谈及国政,还是如此敏感的国政,其背后没有人支持,嘉靖那是一万个不信。

    而有人支持陆诏与嘉靖谈及如此国政,岂非就是在挑战嘉靖皇权的权威?

    要知道,嘉靖海禁乃是写进《大明律》之中的,此乃嘉靖四十多年来唯一成效显著的国政。

    “回陛下,草民说了,此事从一开始草民就没打算与陛下言论。”

    “毕竟海禁对错,陛下心知肚明,无论草民说与不说,最终结果都不会有太大改变。”

    “草民说与陛下听,那是因为陛下乃是君,有权知道御下臣民之所想,草民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陆诏当然不会愚蠢到当真去挑战嘉靖的权威,所以他暗示了嘉靖一番,君要臣言,臣自然不能不言,况且陆诏只是普通百姓,还不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