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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承离开店铺街走到下一个路口, 看着来往车流,沉声对电话那头的人问,“……让你查的人有消息了吗?”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什么信息都查不到, ”贺承皱眉,冷冷地说, “最近我这边不太平,你关注一下d市的风向,要是找到了那小子, 立即告诉我。”

    那人冷笑一声, “那小鸭子的傍家儿去年被抓了, 他自保都来不及, 你还是关注一下给他提供支援的人比较好。”

    贺承顿了顿, 咬着牙说,“麦兴?”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大少爷之间的恩怨,我只负责拿钱给线索。”那人满不在乎地道,“你说的那条街我在查了,要是看到可疑的人,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不过……”他随意地一笑,“就算真的发现了,你确定自己赶得及?”

    说完这句, 那人干脆地挂了电话。

    贺承站在路口,握着手机沉默。

    这人是白锦明的朋友,说好听点是个私人侦探,大多数时间都在做灰色生意。如非必要贺承不想跟这种人有牵扯,但事情涉及到麦兴,他还是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三年前他丢在这座城市的,不光是许然,还有那年被人肆意践踏的尊严。

    andy的事情与许然无关,但麦兴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有理由怀疑andy背后有麦兴指使,奈何拿不到证据。andy在情人被抓后卷铺盖跑了,现在他也没办法把人抓回来质问。

    他不希望许然知道这件事,当然,无论怎样,三年前的一切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他无法否认,是自己的一时糊涂导致了后来的灾祸。

    唯独不想让这些复杂黑暗的东西影响到许然的生活,可刚才那人说得对,就算发现了有什么异样,自己真的能赶得及吗?

    贺承心底忽然生出一种不确定来,他以为自己三年之中至少成长了一些,可现在才发现并非如此。

    他回过头,看着长满了爬山虎的街口旧墙。在这面墙之后再走两百米就是许然的小书吧,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守护住那里的安稳宁静。

    就让所有不好的东西都发生在自己身边吧,至少在那条街,他想看到许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岁月静好,永远也不要和那些人或事有牵扯了。

    !    想到这,他又有些无奈。

    他已经竭尽全力表现出与过去不同的样子,希望对方能够相信他已经彻底改变,可许然非但没有开心,反而越来越沉默,最开始还能说上几句话,现在一碰面就会转身离开。贺承不敢追上去,只能默默地望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寻找下一次“偶遇”的机会。

    说真的,这样做确实挺烦人的,可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能让两个人产生联系。

    两个独立的人,要有牵扯很简单,要形同陌路也很简单。贺承相信事在人为,可许然的态度坚决,事到如今他也不敢再继续迈出下一步。

    他进,许然便退,等到退无可退之时,贺承怕又生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端来。

    或许许然不会相信,但他也是会怕的。过去三年有一场梦境一直萦绕在他枕边,鲜血滋生出的火红的花朵,有人折下一朵递到面前,他抬头,看到的是一张和许然一模一样的脸。

    是车祸前最后一秒,许然露出的笑颜。

    每到这时他都会惊醒,在冰冷毫无生气的卧室里,满头冷汗,身边空无一人。

    最开始贺承都分不清自己对许然究竟是思念还是介怀,直到后来,感情逐渐变成了一种冲动,逼着他不停地向前走,想要尽快从家里脱离出来重新站在许然面前,贺承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陷得这么深。

    他的这颗心从未对谁这般纠结过,期待中带着惶恐,他怕许然讨厌自己,可也更怕这人消失不见。

    如果守得住现在的日子,哪怕被讨厌也是值得。

    商店街里不缺八卦,贺承的出现让七大姑八大姨们兴奋了一段时间,渐渐地也都不怎么提了。更多的原因是贺承永远把他“对象”挂在嘴边,阿姨们没了当红娘的机会,自然也纷纷安分下来。

    但与贺承同龄的许然却遭殃了。以前大家看他的身体状况,都不敢提成家这事儿,现在忽然跳出来一个贺承,有了榜样,阿姨们便把火力转到了一直是单身的许然身上。

    许然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遍,不想耽误人家姑娘的人生,可阿姨们依旧乐此不疲。

    现在许然是真的理解为什么有单身的大学同学会在朋友圈里哀嚎,一个两个偶尔提一句能扛得住,三个四个天天在耳边念叨,谁也受不了。

    他开始认真考虑给自己放个假,避避风头。

    !    贺承学聪明了,自从上次他在面馆摆了脸色,就再也没有主动出现在他面前。有时候许然往店外望的时候会看到贺承,他先一步移开目光,贺承也没有停留,两个人像不认识似的,各过各的生活,各走各的路。

    可那个男人的存在感永远那么足,不管怎样无视,许然悲哀地发现,他都逃不开“贺承”这个人的影子。

    事到如今又不能冲到贺承面前要求他离开。许然只能让自己放平心态慢慢适应。贺承不可能永远在这里,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自己就能过回以前的安稳日子。

    是啊,他总会走。

    只是心中还是控制不住地泛出苦涩。不管分开多久,贺承都是他过去生活中唯一的光,而这光给他投下的阴影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拉长,最终变成了一个黑洞,吞噬他所有的美好和希望。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回原来感情的万分之一,坐在轮椅上,他永远也无法再去爱什么人,可贺承却依旧有选择。

    贺承可以离开,可以去天涯海角,而他,永远只能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

    凭什么啊。

    许然很生气。平日里他几乎不跟别人动气,但唯独对贺承,他有满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性格压抑着他说不出太狠的话来,只能闷在心里折磨自己。

    五月初,春暖花开,可暖意无法消除许然心中的苦。他强迫自己不因为贺承的出现而改变什么,依旧每天抱着小黑在门口晒太阳,偶尔撞见贺承,小黑喵喵地要去找他玩,都被许然按在怀里,不许过去。

    小黑不开心,拼命挣扎,许然就抱着它,双眼死死盯着贺承,想看他的反应。

    不是尴尬,也没有厌恶,贺承表情古怪,像是想笑,继而眉梢撇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悲伤。

    许然没看错,可这更叫他疑惑。

    终于还是抓不住那小家伙,小黑跳过来冲贺承撒娇。贺承俯身抱起它,缓缓向书吧走来。

    许然坐在那儿,冷冷地看着他。

    贺承站在他面前,将小黑递给他。可小黑刚才被按疼了,赖在贺承怀里,不肯让许然抱。

    !    许然皱起眉,他知道小黑猫是无心,可这也刺激到了他最后的底线。

    “进来。”他面无表情地对贺承说,“我有事跟你说。”

    贺承跟着他进了书吧,关上门,小书吧里没有开灯,有些暗,许然来到吧台后,与贺承隔开距离。

    贺承摇摇头,“我的店就在道对面,不出现,很难。”

    “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许然冷冷地说,“你对咖啡厅只是投资,并不是唯一的老板,根本不需要去得那么频繁。”

    说他自恋也好,想太多也罢,贺承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昭然若揭。他实在是受不了被人当猴耍的日子。

    贺承沉默下来,他明白,许然不是可以用花言巧语就蒙骗过去的。

    许然垂眸,没有看他。

    贺承深吸一口气,“但是,能不能让我看着你,我就看看,什么都不做,行吗?”

    “你看什么?”许然奇怪道,“我有什么好看的,以前你都没看够吗?”

    转念他又笑了两声,“也对,是没看够,你什么时候认真地看过我?”

    就连在床上,贺承也更喜欢后背位,从不开灯。许然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强迫自己不许去想这背后的意义,可到头来,自欺欺人又有什么用呢。

    “……我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贺承说。

    我过得很好。许然想这样回他,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他叹了口气,“你走吧,当我求你。我求你的次数不多,可每次你都没答应。只有这一次,你就当行善积德了,行吗?”

    他说得诚恳,抬起头来直视贺承的双眼,“我不想再回到以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你也有了新的人生,何必再来与我牵扯?这样你对得起现在的爱人吗?”

    “我没有爱人。”贺承急道,“你应该能听出来的,我怎么可能有爱人?”

    许然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着他

    “贺承,”他说,“我真瞧不起你。”

    贺承张着嘴,一时语塞。

    “这样吧,你不走,我走,行吗?”许然别开目光,“明天起我要休!假,你也不用过来了,等你什么时候走了,我再回来做生意。要么你就永远蹲在这儿,要么,趁早回家。”

    他捏紧了桌子上的笔筒,打算等贺承再说一句,就把笔筒往他头上砸。

    不知道是意识到了危险还是怎样,贺承真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说休假不是逞强,许然真的想休息休息。当晚他便将店打扫得干干净净,带上小黑准备回家。

    “不好意思,我家打烊了。”许然说,“有想买的东西吗?”

    他店里都是卖给小孩子的玩意,这男人面色不善,不像是会给小孩买练习册的家长。

    果然,那人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就是没说想买什么。

    许然有些生气,提高了声音,“先生,请问您……”

    许然还没从吧台里出来,就被那男人堵在了墙角。

    “你是许然?”那男人冷笑着问。

    “……请你让开。”

    许然死死抓着小黑的笼子。手机就在一旁的桌子上,可他绝对抢不过这个肌肉横生的男人。

    那男人掰了掰手腕,“麦哥想要你,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带你走?”

    “……谁?”

    许然是真没听清,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个“麦格”是个什么东西。

    等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男人已经抄起一旁的字典,要往他头上砸来。

    许然猛地矮身去躲,只听见一声极其猛烈的呼啸,字典从耳朵旁略过,带起的风刮痛了他的脸颊。男人掀翻了一个书柜,大大小小的练习册散落一地。

    耳边是男人刺耳的笑声,许然没敢抬头,只觉得一道阴影落在头顶。

    男人伸手抓他的肩膀,却忽然顿在那里。

    几秒钟像几个小时那样漫长,许然终于抬头,看到男人的手被另一个人死死抓着,手指几乎被捏得变了形。

    贺承脸色泛红,微微喘着,胸膛快速起伏,明显是刚跑过来的。但他的声音却依旧平稳,牢牢抓着男人不让他用力,厉声道,“你给我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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