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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面馆的大叔对贺承频繁出现在书吧表示很惊讶。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大叔拍拍脑袋, 笑道,“不过也好,你们年轻人聊得来,相互间有个照应挺好的。”

    许然抿着唇,想反驳一句“跟他不熟”,却在看到大叔毫无恶意的笑容时硬生生将话憋回了肚子里。

    只穿了一件薄衬衫的贺承放下最后一箱书, 直起身子擦了擦汗,“顺手而已。”

    许然转身进店没再出来, 大叔很有眼力见地闭上了嘴,回头从自己屋里拿了瓶水递给贺承,小声问, “怎么, 你俩吵架了?”

    贺承猛灌了半瓶矿泉水, 才将刚才搬货的气给顺过来, 说, “没,我俩闹着玩呢。”

    “不能吧,刚才可不像闹着玩的样子。”大叔咂了咂嘴,“平常也没见过他跟谁生过气,你可能是这些年来第一个。小许也是,你忙活一上午了,也不给你喝口水,这脾气啊,跟小姑娘似的。”

    贺承用余光瞄着大叔的表情, 确认他这话没有任何其他意思,才笑笑,“都是大男人,他一向脾气好,肯定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冲我发火。你看我这不给他赔罪来了吗。”

    大叔想了想,“也是。哎对了,这周末前面烧烤摊搞活动,街上开店的要是去给打七折,你跟小许去吗?”

    贺承知道那家店,街边的烧烤摊,自从入了夏以后生意日渐火爆。想到要坐在马路边上烟熏火燎的,贺承犹豫了一下,可大叔立即补充道,“小许喜欢他家的蹄筋,烤的可嫩了。”

    “……”贺承无奈,“您这是在帮他家拉客?”

    大叔大笑着拍拍他的背,“小许平时就闷在自己店里,正好趁这个机会出来跟人交流交流多好,你也是,别一天到晚穿着西装到店里,工作日就算了,周末换身轻便的穿。西装帅是帅,可不实用啊。”

    贺承低头看看被汗浸湿的白衬衫,再泼点水就能变透明了,轻轻一笑。

    “是啊,不实用。”他低声道,“我怎么没想过呢。”

    “什么?”大叔一愣。

    “没什么。周末我会带他去的。”贺承撸起袖子对大叔摆摆手,“您忙您的去吧,我接着干活了。”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大叔满肚子疑惑无处问询,无奈地摇摇头,回店忙自己的去了。

    自从知道许然进货雇快递员帮忙搬东西需要额外给钱之后,贺承主动承担起了这份工作。

    !他把人赶走了,就剩下自己和许然大眼瞪小眼。许然气急要赶他,他便说,“赶我走了,这些东西你自己搬?”

    许然气得直砸轮椅,恶声道,“你要是这么有闲工夫,就去把整个店都整理一遍。”

    这家伙从以前开始就只会整理自己的文件,其他的家务一概不会做,许然料想他连四分之一都不可能收拾得好,却没想到核对完书目抬头再看时,贺承已经把所有新到的书分门别类地放到了相应的书架旁。

    贺承抱着胳膊认真研究书架上的标签,问,“是按照出版社排序吗?”

    “……随便,同系列放在一起。”

    许然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努力隐去眼中流露出的诧异。

    贺承任劳任怨地整理着商品,许然做自己的工作,两个人几乎没有交流。书吧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空气中流动着一种看不见的情绪,徘徊在两人之间,频繁地触动着许然的神经。

    “对了,隔壁大叔说,周末街上烧烤店打七折。”贺承随口提起,“你去吗?”

    许然没什么反应,像没听见似的,贺承隔着书架看着他的侧脸,颇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这次许然有了回应,“不去。”

    就算去也不会告诉你。

    吃了闭门羹的贺承居然也不恼,只是道,“听说他家蹄筋很好吃,我想去尝尝。”

    果然,他看到许然瞬间皱起了眉,一张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抿着嘴,却没有说出刺人的话来。

    他嘟哝了句什么,好像是:爱去不去。

    贺承乐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只是忽然觉得闹别扭的许然也挺可爱的。

    或许是魔怔了吧。

    他摇摇头,将最后四本书放到架子上,用书立固定好,满意地拍了拍手。

    到了周六,许然在房间里跟自己做了足足一整天的思想斗争。

    去吧,万一贺承在那儿蹲点儿怎么办?不去吧,他家店每到夏天才开张,一年就能吃到那么几次,还打折,不去实在是太亏了。

    就这样反反复复思考了很久,直到晚饭时间,许然才一咬牙,去!

    凭什么因为一个贺承就要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他偏要去,反正周末两天时间,贺承有能耐,就都在那儿蹲着。他去买了外带就走,不说话,就算打了照面也影响不了心情。

    心里算盘打得响,到了店才发现,门外十几张小桌子全被坐满了,!,店家忙得不可开交,见到他来还熟络地打招呼,“呦,好久不见啊。”

    “您家生意真好。”许然小心翼翼地摇着轮椅从小桌之间穿过,“今年做到什么时候?”

    “看情况,十一前后吧。这还没到旺季呢。”店家将一盘烤茄子放到客人面前,探头对烧烤的伙计喊,“三串蹄筋!”

    “您还记得呢。”许然笑道。因为身体情况特殊,他不能吃太多这种油腻的东西,每次只要几串解解馋。这家店的人很好,会体谅他那少得可怜的点单。

    店家抽了张纸擦擦手,玩笑道,“要忘了你可是很难啊。”

    一旁桌上有人叫他,“小许!”

    许然一回头,看到面馆大叔在冲自己招手。

    他身边围了几个伙计,许然绕过去一看,脸上的笑瞬间敛了回去。

    贺承坐在大叔身边靠后的位置,弯着腰,如果不是凑近了根本看不见还有个人在。

    许然知道自己脸色变得太快,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好巧。”

    “我问小贺你什么时候来,他说快了,”大叔笑着拍拍贺承的后背,力气大得都能听出响来,“你说你还跑一趟,让小贺给你买了送去多好?”

    “不了,”许然咬着牙微笑,“怪‘麻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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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承喝了口杏仁露,淡淡道,“我心甘情愿,怎么叫麻烦呢。”

    两个人噼里啪啦地用眼神打仗,大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摸锃亮的光头,说,“来了就坐会儿,小许喝酒吗?来两瓶?”

    他是想转移话题,但实在是有点生硬。许然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说,“我不喝,一会儿就走了。”

    “哎,你瞅我,太不会说话。”大叔笑着揽过贺承,“小贺喝点?今天可算没穿着西装了,这样看着才有年轻人的样子嘛!”

    今天贺承难得穿了一身休闲装,黑色的运动服敞着怀,露出里面淡灰色的休闲衫。许然从没见过他穿成这样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贺承抬头,正与他对上目光,顿了顿,道,“不了,我不喝酒。”

    “不喝?”大叔奇道,“不能吧?”

    贺承刚要说什么,许然忽然开口道,“是啊,不能吧。”

    以前许然不知多少次接到酒吧的电话让去接人,这会儿说不喝,谁信呢。

    贺承定定地望着他,一拍腿,“喝就喝。”

    许然默默背过身去。不就是喝个酒,表情那!那么壮烈干什么,弄得好像还是他的错似的。

    店家太忙了,三串蹄筋等得时间有点长,贺承和大叔干杯闲聊,许然也懒得听他们说什么,拿出手机随便翻着。

    忽然看到十几分钟前白锦明发来的消息:你看到贺承了吗?拦着他点别让他喝酒。

    许然回头看看跟大叔喝得正欢的贺承,回他:为什么?他又不是不能喝。

    ——他之前不是被人打了嘛,好像是那一阵喝酒喝得胃口本来就不好,又受了外伤,整个胃就毁了。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回来点,现在他都是滴酒不沾的。

    “……”

    许然神色复杂地看向贺承。明亮的路灯下,他脸上泛起一片淡淡的红晕,不了解他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现。

    以前贺承可从来没这么快就醉过。

    许然张张嘴,不知应该怎么阻止。忽然贺承看了他一眼,一仰头,将手里的啤酒一口气给闷了个精光。

    “哎……!”

    许然皱眉看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店家手里接过自己那三串蹄筋,对面馆大叔说,“我们先走了。”

    大叔也惊讶他这么快就醉了,连忙道,“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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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承摆手,指着许然,“不用,他送我。”

    “……啊,那小许你们两个注意安全啊。”大叔担心地道。

    贺承一手搭在许然肩头,低头一笑,微红的眼眶透着一股迷离的性感,“走?”

    “……我给你打车。”

    到底是自己一句话勾起来的祸,总不能扔着他不管。

    可打到车之后,司机坚决不单拉一个醉汉,必须有人同行。许然无奈,只得跟着去了贺承的住处。

    不算城郊的一处普通的小区,与贺承以前住的地方差了不知几个档次。

    许然指挥着贺承自己掏钥匙进门,忽然有一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

    只不过心情变了,以前看着他喝醉只会心痛,现在却是想快点脱手这个麻烦。

    “行了,你自己去洗漱然后睡觉。”许然道,“把我的蹄筋还我。”

    贺承看看手里的袋子,往身后一藏,径直走向卧室。

    “你!”

    许然气急,一股脑追了上去。

    贺承的卧室和以前一样,几乎没什么多余的东西,所有的工作文件都在书房,这样卧室里留下的,也只有一张铺着淡蓝色被单的床。床头有个小刺猬形状的抱枕,看着与!与贺承的气质完全不搭。

    贺承把口袋放在床头桌上,自己躺到了床上。

    许然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把这人就这么丢着,蹄筋也不要了,早都凉了,吃着也没什么意思。

    但看着贺承难受的表情,他还是上前,晃了晃贺承,“去洗把脸再睡。”

    贺承微微睁开眼睛,迷蒙地看着他。

    “许然?”他哑着嗓子问。

    许然身子一晃,这一声让他想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

    他没有回答,转身欲走。

    可贺承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轮椅,抬高了声音,“许然,是你吗?”

    许然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抵触挣扎,“你放开!”

    贺承从后面紧紧抱着他,咬着牙说,“不放!”

    “你发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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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然拼命去掰贺承的手,可这男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根本不肯撒手。

    贺承将脸贴近他的脖颈,用力嗅着他的味道。温热的呼吸打在颈后的皮肤上,许然忍不住一个哆嗦。

    贺承误会了他的意思,抬起头,轻声说,“你别怕……我不打你,你别怕。”

    不知怎么,许然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哽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复心情,“贺承,你放手。”

    “我,我……”

    贺承咬紧牙关,低声挤出一个字,“疼……”

    “……疼?”

    许然回身,看到他用力顶着上腹,表情十分痛苦。

    白锦明的话浮现眼前,许然也顾不上什么恩怨了,慌忙问他,“哪儿疼?是不是胃不舒服?”

    贺承不是轻易叫苦叫累的人,能让他说出一个“疼”字,说明真的到了极限。

    许是疼痛让头脑清醒了些,贺承摇摇头,“忍过去就好了,没事。”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许然,眼神极其认真,仿佛要将过去十三年的分量全部补齐。许然被他看得别扭,后退一步,“那你照顾好自己。”

    被这样看着,他身体深处忽然升起一种想逃的冲动。

    贺承眉头微皱,似乎在消化他这句话的意思。

    “你……要走?”

    还没等许然回答,他猛地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突然跪在许然的轮椅前。

    他抓着许然的手,根本不敢用力,只是轻轻触碰着,低声喃喃道,“求求你别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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