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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把钟凯瑞丢在厕所。

    卓池让裴宁乔先在外边等,自己推开门走进去拿东西。

    包厢内气氛有些古怪。原先那些醉倒在沙发上的同学们差不多都醒了,围成一圈坐着,听到声响,纷纷抬起头盯着他看。

    金宇延拼命给他使眼色。

    卓池咯噔一下,心想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裴宁乔在厕所暴揍钟凯瑞的事?

    这时老大站了起来,语气不善:“你刚才去哪里了?”

    “卫生间。”卓池有些忐忑。

    “你是不是把东西藏到卫生间去了?”老大冷笑,“现在还回来跟我道歉,看在同学一场的情分上,我就不报警。”

    卓池彻底茫然了,“什么东西?”

    “他刚丢了块劳力士手表。”老二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道:“卓池,你不记得了吗?老大高中就开始戴了,他爸从国外给他买的,你之前还在宿舍说过这表好看。”

    “你们的意思是,我偷的?”卓池沉下脸。

    他是真的对此毫无印象。甚至连这个所谓的劳力士到底是什么都不清楚。

    “不然呢?”老大反问。

    言下之意就是在场的人中,还有谁比你更缺钱?

    某男生嘀咕:“卓池该不会从高中起就盯上这块表了吧?”

    “切,你瞧他装的那样儿,自以为多清高,刚才还说不要捐助,结果转眼又偷东西……”

    李宣美“啪”地一声拍桌而起,朝老大吼道:“我相信卓池不是这种人!你说他偷东西,你有证据吗?”

    老大似笑非笑,用那种半嘲讽的嘴脸,说:“包厢内又没有监控,哪来的证据?搜下身吧,或者去厕所找找,像卓池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会找个隐蔽的地方先藏起来。”

    他这话,直接盖棺定论,仿佛对卓池十分了解。

    包厢内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大约是雄性天生的嫉妒心理使然,在场的男生们都站在老大这边。只有那几个女孩,跟李宣美一样,坚持强调绝对是误会。

    金宇延以为卓池肯定会很生气,但转头一看,却发现对方依旧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屋顶暖色的灯光倾泻而下,照得那张英俊而棱角分明的脸庞,像电影里那种哀伤又迷离的近景特写。

    “你们去卫生间吧。”卓池说。

    老大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哦,终于承认啦?缺钱就直说嘛,何必干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

    卓池打断他,“钟凯瑞在卫生间,麻烦帮他打一下120。”

    卓池走到金宇延面前,拿回手机说了“谢谢”,便转身打算离开。

    “站住!”老大怒气冲冲道:“卓池你什么意思?”

    卓池脚步停顿,微微侧过脸,扔下一句“不是我偷的”便走了。

    金宇延愣愣地望着他高大宽阔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后,忽然笑了笑,心想这家伙果然没变啊。

    还是像从前那样倔强得像根木头似的。

    -

    门外。

    裴宁乔半倚着墙,微微歪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打火机。火光跳跃,给他的脸镀了层浅浅的阴影。

    “走了?”裴宁乔挑眉,嘴角挂着兴致斐然的弧度。

    卓池抿了抿唇,“嗯,走吧。”

    裴宁乔走在卓池身边,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自然而然地牵住了他的手。

    指尖轻轻划过掌心。

    肌肤触碰的那刹,卓池酒意顿醒了几分,整个人颤了颤。

    他面无表情地甩掉裴宁乔,冷声质问:“你在干嘛?”

    裴宁乔倒是一脸无辜,悠悠道:“我怕你喝太多走路摔跤,都是男人,牵一下都不行啊?”

    卓池哑然。

    裴宁乔气定神闲地瞟他,“还是你跟刚才厕所里那个大哥一样,是同性恋?”

    “你想多了。”

    卓池眉心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下,直接伸过去想抓裴宁乔的手腕,用行动表达自己“不是”。

    裴宁乔补充道:“我是。”

    “……”

    卓池抬到半空中的手顿时僵住。

    “怎么。”裴宁乔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你怕了?”

    卓池沉默,片刻后拉住裴宁乔的手腕,稍稍用力,带着人往外走。

    “虽然我不是,但我不歧视同性恋。”

    等电梯的时候,他忽然说。

    裴宁乔看了他一眼,又将头转回去,意味不明地舔了舔嘴唇。

    -

    下了电梯到一楼大堂。

    卓池想去前台的自动售货机买瓶冰水,刚用手机扫码,远远的便听见一阵喧哗吵闹声。

    他抬眼看去。

    那群昔日高中同学搀扶着钟凯瑞,呼啦啦全走过来。

    大概是要买单,钟凯瑞抽出钱夹里的卡,刷卡机“滴滴”两下,发出很刺耳的“您的余额不足”。

    “不可能!”钟凯瑞难掩窘迫,脸色青白,高声道:“你们刷卡机坏了吧!”

    经理答:“没坏,先生,加上包厢布置和服务费,一共八万六千八十元。”

    钟凯瑞愣了愣,显然没预料到要这么贵。他以为最多只要三四万就够了……

    他虽然是富二代,但靠爸妈过活,每个月信用卡生活费都是固定的,一时还真拿不出这么多。

    周围的同学们有些慌神,急声催促:“凯瑞哥,你要不换张卡?”

    “对啊,宣美,不是说你男朋友请客吗……”

    大家不禁害怕钟凯瑞付不起账单。大庭广众下不仅丢面子,而且如果换作每个人a钱,恐怕也要好几千块——算一个月生活费了,他们这些大学生难以承受。

    七嘴八舌中,李宣美推搡着男友,不耐烦地逼问:“这么多人看着,你到底有没有钱?”

    可怜钟凯瑞刚被打了一顿,还没缓过劲来,就得为女友支付高额账单。

    方才别人都很诧异地问钟凯瑞怎么是这副鼻青脸肿的尊容。

    他当然不敢说出真相,随口扯谎说:“在厕所滑了一跤。”

    李宣美因此很是嫌弃他,本来长得就不咋地,现在摔跤后整张脸更肿的跟猪头似的。

    对比刚见过的昔日高中男神,她这个现男友简直丑得让人不忍直视。

    钟凯瑞尴尬不已,正想问能不能分开刷两次卡。

    对面,经理却探头拼命挥手,与刚刚冷淡的态度截然不同,仿佛殷勤舔狗,热情似火地喊道:“裴总,哎呦,我都没注意您今天来这儿了呀,几号包厢?我马上去给您送果盘。”

    裴宁乔估计听见了,但没理他。

    等卓池买完水,裴宁乔状似随意问了句:“那些人是你朋友?”

    卓池点点头,“我高中同学。”

    裴宁乔一招手,经理连忙小跑过来,喘着气,“裴总,您什么吩咐?”

    “他们的费用,挂我账上好了。”

    说罢,裴宁乔潇洒地领着卓池扬长而去。

    -

    “那人是谁啊?”

    同学群里像炸了锅似的。

    八万块的账单,说帮付就付。这群大学生着实有些被吓到了。

    李宣美扭头问金宇延,“你之前不是跟他说话了嘛,你认识他?”

    金宇延摇了摇头,“他是卓池朋友。”

    李宣美眼睛里闪着星星,捧脸花痴道:“哇,他也好帅,果然这年头帅哥都只跟帅哥玩。”

    “……”

    正闹腾,服务员忽然走过来,拿着一块手表问:“您好,这是谁的?是你们包厢落下的东西,卡在沙发里了。”

    ——劳力士的标志格外醒目。

    众人面面相觑。

    老大咳嗽一声,说:“是、是我的。”

    “切。”李宣美瞪他,不爽道:“你自己丢的,还好意思误会卓池?”

    “就是,你好恶心,刚才那样说卓池,他该有多伤心啊……”女孩们纷纷鸣不平。

    李宣美揪着老大的耳朵,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你现在跟我们下去,给卓池道歉!”

    -

    地下停车场。

    裴宁乔开过来的是一辆灰色的商务劳斯莱斯,哪怕在旁边的豪车包围中,也是最为显赫的存在。

    卓池坐上副驾驶,正想手动关车门。

    裴宁乔解开安全带,探过去按了一下顶部的按钮。

    两人的上半身紧紧贴在一起。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暧昧而缱绻。

    卓池瞬间宛如石化般僵硬,“你……”

    “吱咯……嘭!”

    车门自动关上了。

    “你什么?”裴宁乔撇头,嗤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占你便宜吧?”

    卓池:“……”

    对不起,是他土鳖了。

    原来豪车是可以自动关门的。

    裴宁乔刚把车开出车位,透过后视镜看到身后那群大学生追了上来,便踩下刹车。

    他头往后仰,靠着椅背,按了按眉心,倦懒道:“还有什么事,你赶紧说清楚。”

    “谢谢。”

    卓池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起身下车。

    另一边,李宣美气势汹汹地押老大过来,正向他道歉。

    同学们惊异地看着这辆散发着钞票油印味的豪车,属实被震撼到了。

    有懂车的男生小声嘀咕:“这是劳斯莱斯幻影,看外面还改装过,估计要上千万吧……”

    “卧槽,卓池居然认识这种有钱人。”

    “……”

    卓池听完道歉,面上看不出情绪,依旧沉默,转身又上了车。

    裴宁乔不知道为什么没急着开走。他托着下巴,闲闲地看向左侧。

    ——钟凯瑞拄着借来的扫把当拐杖,一瘸一拐走到旁边那辆宝马五系前。

    裴宁乔喃喃道:“居然还能走路,看来下手还是太轻了。”

    卓池:“……”

    摇下车窗,裴宁乔问:“这是你的车?”

    钟凯瑞不明所以,下意识点点头。

    裴宁乔手指轻点,又露出那种意味不明的笑。诡丽、散漫、恣意而风情。

    卓池看得心惊肉跳,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那双修长的手握紧方向盘往右猛转,轮胎紧滑地面利落漂移,车身往前摇摆,正正好移动到那辆蓝色的宝马五系前方。

    再,向后倒车。

    “砰!”

    一声巨响。

    众目睽睽之下,劳斯莱斯的车尾狠而凶残地撞上了宝马的车头。

    普通车与改装车的差距这时便显露出来——宝马直接被撞烂凹陷,而劳斯莱斯的车尾却只有轻微的掉漆陷落痕迹。

    钟凯瑞惊呆了。

    从车窗丢下一张名片,“赔偿纠纷请联系我秘书。”

    裴宁乔的语气冷淡而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