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睿也从文件上抬起眼来，看门口站着的小张。</p>
昨夜他拎着枪进门，怕是小张都看在眼里。</p>
小张的眼神碰触到上官睿的眼神，立刻躲闪开。</p>
最后是上官睿说：“潘婶你端早饭进来，让他下去休息吧，今天换人上来，病了就去看病，别病了说胡话。”</p>
最后一句，显然是提点人了。</p>
小张就算再楞，这也该明白，急忙下楼去。</p>
潘婶端了好大一个托盘上来，给他们一样一样放在茶桌上，喜气洋洋的介绍：“这几样都是蜜饯，昨天厨房特意弄的，因为知道傅小姐要喝药，傅小姐身子不好，还是养着点，厨房熬了粥，加了豆浆的，甜粥，不伤胃。”</p>
最后一样拿下来的，正是一盅盖着盖子的汤药。</p>
上官睿看傅静之看一眼那汤药就皱眉的样子，终于有点精神在这早上说一句玩笑话，似是故意问傅静之：“是不是还要我喂你？”</p>
昨天他喂她……</p>
潘婶还在这里，他这样说分明是成心。</p>
潘婶是家里的老人，也自在些，听见这话只当是上官睿真是用勺子一勺一勺的给傅静之喂药。</p>
她在这里这样多年，还没见过二少这样对哪个女孩子，当下就是笑。</p>
“楼下还有事我先下去，早上刘师傅已经叫人把傅小姐定的两件衣服送来，待会儿拿上来给姑娘试。”潘婶说着就笑着先出了房。</p>
把这一方小空间留给两位情人。</p>
傅静之拿粥碗喝粥。</p>
那是熬煮的极细的碎米粥，煮的有如细沙，豆浆极鲜，两者融在一起，放了砂糖，是她喜欢的口味。</p>
对面的上官睿却看着她，语气极平静的问一句：“怎么只做了两件衣服？本来说替你多做几件放在这里，四季衣裳。”</p>
傅静之正低着头，勺子捏在她手里，她抬起头来看上官睿。</p>
上官睿好像就是随口一说似的，漫不经心，偏偏一双眼直直的看向傅静之。</p>
四目相对，傅静之脊背上一阵寒意。</p>
上官睿这人太过聪敏，就算昨天刚刚说过是如何，他捉到其他破绽也会再起疑心。</p>
他不会信任身边的任何人，他始终都保持着戒心。</p>
她要是答的出了错，又不知会是什么下场。</p>
傅静之看着上官睿，反问：“你不回雍城了么？”</p>
上官睿略一顿，说：“回，过些日子回去。”</p>
傅静之低头喝粥，声音也极是平稳，一如平日里聊天那样：“这就是了，你回雍城我自然也要一起回去，雍城我有衣服，不需要备那么多。”</p>
上官睿的目光凝着她，似乎是在琢磨她话里的真实性。</p>
傅静之只当做不知道，慢慢的喝粥。</p>
她这时候不愿意抬头，因为她心虚，她怕被上官睿看出什么。</p>
可这样显然不可能打消上官睿的疑虑，傅静之略一想，干脆放下了粥碗，端了旁边的那药盅，打开药盅上的青花瓷盖子。</p>
药盅壁正温，吃了也不会烫口的温度。</p>
傅静之仰头大口喝药，苦的浑身一涩，也还是继续喝。</p>
果然对面的上官睿看她这样，眼底也稍缓和些。</p>
好容易喝完，傅静之苦的皱眉，上官睿看桌上蜜饯，才要伸手给傅静之递过去，傅静之忽然攀过上官睿的手臂，略起身，隔着小桌探身过去。</p>
吻上上官睿的唇。</p>
上官睿略一怔，眼底光亮微闪，可也就是一瞬，就沉迷进去。</p>
药极苦涩，可他不怕也不在乎。</p>
可这吻轻浅。</p>
傅静之放开他，坐下在餐桌的这一边，低头缓缓搅动面前的甜粥，声音也是徐徐意有所指：“你昨日说的要跟我共苦，自己说的自己要认。”</p>
上官睿没回话，他本来的思绪被这样一个吻打断。</p>
傅静之抬头看上官睿一眼，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那样好看的一张脸上情绪复杂沉淀。</p>
可以肯定的是，刚刚的阴翳和让人心惊的压力一扫而空。</p>
一个吻，搅乱了上官睿的心神。</p>
傅静之低头喝粥，上官睿再如何，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在这一点上，她有优势。</p>
对面的上官睿却忽然站起身，过来她这一边，她有些错愕的抬头，他已经俯身下来，她一寸寸向后退，他一手半撑着小桌子，另一手撑在软塌的靠背之上。</p>
竟然是将她控在了他的臂弯之中。</p>
他缓缓靠近，呼吸都落在她的面上，她要退也没什么余地。</p>
这样看着他，他眼底似雾气缭绕一般，低声一句带着蛊惑：“别躲……”</p>
他声音低沉，本来就是好听，此刻又带了别样的磁性。</p>
他的面容在阳光之下，眼底是些深意，可她看不分明。</p>
不由的就会听他的话。</p>
他吻上她。</p>
于她方才羽毛一般的轻吻不同，他天生就是强势的人，此刻就算是柔情也都攻城略地一般。</p>
然而，傅静之口中忽的觉得一甜。</p>
她伸手推他，他便是放了她，身子却是没退，只分开一点距离，直直的看她，眼底仿佛有光。</p>
傅静之的口中，是一块奶糖。</p>
极甜，那残存的一点苦药的味道都被驱散了。</p>
傅静之看他，问：“你这是哪里来的？怎么有块糖。”</p>
这时代奶糖不说含有，却也是不多见，几乎都是舶来品。</p>
上官睿要是想要自然是有的，可他刚刚明明就在这屋子里，哪里都没去，哪里变出来的糖？</p>
上官睿看着她，低声：“昨天下午出门，顺路去宛城海关处那里要的，想着有这糖，你再不愿意吃药也该愿意了。”</p>
傅静之微微抿了一下唇。</p>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极尽柔情。</p>
好像她就在他的心尖上一样的，好像恨不能把她供着捧着似的。</p>
上官睿伸手轻轻撩起她耳边的发，却似不舍得，又轻吻一下傅静之的唇，眼底温软：“你与我共苦过了，可这世上的事那里能都是苦楚？你就是我的糖，我等到苦尽甘来，你与我这就算是同甘共苦过。”</p>
上官睿说的极其认真。</p>
他之前的人生有许许多多的苦，外人看他此刻风光无限，可他一步步如何走到今天的苦楚只有自己和几个熟悉的人才明白。</p>
什么都去争，不争就要死。</p>
什么都要去抢，他一度觉得人生就是灰色的，他不过是踏过一众尸骨独自前行。</p>
他一度觉得这世上好的东西都不会归属于他，他不配，他也留不住。</p>
可傅静之让他真的觉得甜。</p>
生命之中有了甜。</p>
未来也有了期待。</p>
上官睿说这话的时候，傅静之心头微跳。</p>
她刚以为上官睿在如何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她在面对上官睿的时候在这一点上有优势。</p>
可是这一秒，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这样强势而温情的吻和情话却让她措手不及。</p>
上官睿的脸孔这样的出类拔萃，她也有些难免心动。</p>
然而也只能是如此，因为傅静之清楚，上官睿是别有用心。</p>
无非是她暂时还不知道上官睿遮掩对她的用心是什么。</p>
这期间所有的柔情和昨天夜里他拎着枪进门来要枪杀她相比，这柔情就显得虚假。</p>
她这样想，面上不由得露出些漠然来。</p>
上官睿看着她，眉头微皱：“静之？”</p>
傅静之略抬眸，看向上官睿，看见上官睿略有疑虑的表情，知道自己是有些出戏了，却不慌乱，伸手拉着上官睿的衣领，不徐不疾，不轻不重，轻轻的拽着上官睿的衣领将他靠向她……</p>
上官睿的本来还微微皱眉，却无法拒绝。</p>
终于是吻上去。</p>
上官睿闭了眼，加深这个吻。</p>
“我后悔了……”他声音里带着嘶哑，咬着每个字都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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