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站着有些回不过神来。</p>
曾经的傅静之不是这样的，没有这样的自信。</p>
可曾经的傅静之也不像是一个会用枪指着他的人。</p>
他额头上的汗这时候才流下来，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p>
她没杀他。</p>
要么是因为杀了他并不如她说的那样好解释，她也无法全身而退，要么就是因为她……</p>
冯骥想到这个答案，都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怎么可能这个人心里有温存，不愿意真的杀了他呢？</p>
这个人不会的，不可能。</p>
因为这个人从来都是擅长伪装，曾经在一个雨地里主动替他打伞，被上官睿看到。</p>
他又替她瞒了些事情。</p>
那天上官睿发了大脾气，吵的拔枪出来。</p>
后来上官睿叫他上楼，他都觉得死定了，可上官睿要他继续跟着傅静之，去哪里都跟着。</p>
他当时不懂，后来才明白，二少是要用这样的事情平息掉外面的议论。</p>
傅静之闹着要去八仙庵，在外面庙会的小店买东西，他跟着进的店，看她一个个的挑香。</p>
空气里悠然的香气弥散，他查看四下的情况，回过头来的时候看见她在香炉前面闭了眼嗅香。</p>
她这个人，最冷漠的就是那双眼睛，这样闭眼的时候就如同所有十七岁少女一样娇嗔。</p>
皮肤白皙，满脸温柔。</p>
也许是那烟火香气太盛，一瞬间他的心头不受控的有些快。</p>
一切都是在那一瞬，之后傅静之睁开眼去试下一个香，跟店老板说话。</p>
他借口查探出去门口的地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p>
再回来的时候就好像心跳不曾这样快过一样。</p>
这是他自己的秘密，他自己都当作一切没有过。</p>
后来许多时候，他自己都几乎是忘了。</p>
冯骥忽然觉得有些没有力气，自己靠在楼梯的扶手上面。</p>
自己这一次输了，输给了一个他动心过的，但是近似卑鄙无耻，更是藏在这里图谋更多的女人。</p>
他以为有用的可以要挟她的东西，她都不在乎。</p>
他连去推门的勇气都没了。</p>
他所有的勇气都用在跟傅静之说这一番话里面。</p>
他竟然根本要挟不到傅静之丝毫。</p>
傅静之看着他说没人能踩在她头顶上，她说的都是认真的。</p>
……</p>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传来响动，应该是上官睿他们回来了。</p>
冯骥定了定神转身过来，下几级台阶要去外面迎，可他还没下楼梯底下大厅脚步错落声就响起来。</p>
上官睿和马副官一前一后从外面进来，上官睿随手拖了西装，马副官接了，两个人正要上楼，正看见站在楼梯上的冯骥。</p>
冯骥看着二少，竟然是凝神，没有开口。</p>
“冯骥！”马副官飞快的叫一句，皱眉：“怎么站在这里，傅小姐呢？”</p>
冯骥这才是说：“傅小姐在房间里。”</p>
而后看着二少，在楼梯上这不当不正的地方立正，行了一个礼：“二少您回来了。”</p>
上官睿看他一眼，却没多说什么，只上楼来问：“怎么又到房间里去了？”</p>
冯骥摇头：“回来就直接进门了。”</p>
马副官快两步站在一边楼梯上，像是看了眼里面似的，停住了脚步：“那二少我们就下去了，您和傅小姐也累了。”</p>
上官睿上楼，跟冯骥错身而过。</p>
冯骥的唇动了动，没说话。</p>
上官睿上到楼梯上，忽然回头，有些考量的看着冯骥：“冯骥你有什么事？”</p>
冯骥看着上官睿，一瞬间纠结，然而还没开口，他后面几步站着的马副官已经先说：“什么事要是不重要的就回头再说，二少先休息，冯骥，重要吗？”</p>
冯骥话到嘴边，却说：“不重要，二少您好好休息。”</p>
上官睿又看冯骥，略一思量，说：“冯骥这里暂时不用你，你之前也想去军中，这次马副官回来你去跟他商议再给你安排一个地方。”</p>
冯骥面上有些木然。</p>
马副官笑呵呵说：“冯骥，二少这是给你找好去处呢！你想去哪里尽管说，我尽量给你安排！”</p>
冯骥这才是略一点头：“好。”</p>
冯骥从来也都是冷面，又常常直来直往。</p>
上官睿看着是没放在心上，转身直过去开门，进房间里面去。</p>
房门关上。</p>
冯骥想着自己今日，大概是没露出什么破绽，然而回头，看见马副官正盯着他，脸色难看。</p>
马副官一直亲自带他们，对他平日极其照看。</p>
“马副官……”冯骥说一句。</p>
马副官却是往后让开一步，一脚踢飞了地上的一样东西，直把那样东西踹到了一层大厅的地板上，摔了很远。</p>
竟然是冯骥的枪。</p>
刚刚被傅静之拔出来，又被她随手扔在地上，摔在了楼梯角落。</p>
他刚刚一直忘了捡起来。</p>
却是被马副官踩在了脚下，挡着。</p>
到了这时候才一脚踢开，想来马副官也是生了气。</p>
马副官伸手拽着他的领口，直往下拖。</p>
冯骥一声不敢出，踉跄的被马副官拖着连下了台阶下楼到楼下客厅里，又被拽到一边角落里。</p>
马副官这才说一把推搡他在墙上，用了十足的力气：“你对傅小姐做什么还动到枪！冯骥你出息了！连二少的人都敢动了，拿枪！”</p>
冯骥低着头，半天说一句：“不是我，是她。”</p>
马副官却冷笑：“傅小姐是主子！是二少的人！她要杀你不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在你面前抢你的枪？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你抢不过她？”</p>
冯骥没法说，自己不但没抢过她，是被她用枪指着额头。</p>
甚至都放弃了抵抗，等着她开枪。</p>
马副官来回踱着步子：“你给我去绥州，建功立业去！少再回来雍城！二少他是不把你当回事，你还真觉得自己哪里好！这样胆大妄为！到底什么事！”</p>
冯骥看着马副官，开口：“没什么事，我就是问她江城怎么回事，她发脾气了。”</p>
马副官厉声：“傅小姐就算是有些小性子，可什么时候发这样大的脾气！许多事不是你能问的！二少他待傅小姐也不是你想的那么浅薄，你给我管好你自己！”</p>
冯骥反问：“二少他是当真？”</p>
马副官看他的样子，恨铁不成钢：“你是我挑的人，我不想看着你死！傅小姐在二少心里什么地位你清楚！你什么身份你也要清楚！”</p>
冯骥清楚。</p>
非常清楚。</p>
马副官却是又说：“原本我想你耿直，再怎么也不会……你真是让失望！别再出现在傅小姐面前，也别连累了冯家！”</p>
马副官竟然给出的是跟傅静之一样的方案，就是让他远离。</p>
也许所有人都看得出，他远离是最好的方法。</p>
可他竟然会有些不甘愿。</p>
心里不甘愿就这样退出去，哪怕知道自己无能为力。</p>
马副官不解气，看他一眼，叹口气转身就走。</p>
留下冯骥一个人站在原地。</p>
冯骥才靠着在墙面上，仰着头，一言不发，静静就这样靠着。</p>
自己今年，十九岁，冯家的后人，关系不近，一心想建功立业，因为身手好人长得也算是不差被选来当亲兵。</p>
没有对女人动心过，也没有谈过恋爱。</p>
都说跟着上官少建功立业更容易，可他被马副官选来跟着傅小姐。</p>
一开始他多抵触这个活儿，到后来几番窥探，从刚开始的看不起到后来看着这个总是坐在窗边沉默看书的女人，渐渐觉得时间宁静。</p>
这个女人身上有让人安定的力量。</p>
让一切都平和下来。</p>
好像外面的纷争并不存在，让人觉得安心。</p>
二少从来都是一个紧绷的人，所以很喜欢这种让人觉得安稳的女子吧？</p>
哪怕这个女人其实心如蛇蝎，可是藏的极深，深到他到了这个地步，哪怕被她举着枪指着头嘲讽，他竟然还是没把她的事情抖落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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