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睿持续的沉默，上官霖忽然扭头过来看着上官睿：“你从小就是一个很擅长观察的人，擅长隐藏，可我真没想到你都到了这种地步，连我的秘密你都察觉，我哪里露了破绽？”</p>
如果对面不是自己的父亲，上官睿一定半个字也不会说。</p>
可是对面是自己的父亲，两个人心照不宣，他终于是忍不住问出口。</p>
上官睿于是答他：“父亲您到了今日今日这个地位，许多事都不会再亲自做，一举一动都有利益牵扯，要是有什么丝毫看不出利益的事情，一定有我所不知道的利益在其中。”</p>
上官霖竟然是笑了，笑的很淡：“说的很有道理，我站在如今这个位子上许多事都不能顺心顺意，同样我的位子你要坐，你也一样不能顺心。”</p>
上官睿却并不在意，只说：“事到如今你我各退一步，可如果有人再来试探我的底线，这就不怪我，我不可能再往后退让。”</p>
上官霖一口答应：“好。”</p>
说完又补上一句：“不愧是我的儿子，快人快语，不拖拖拉拉，你我今日君子协定，谁都不再越界。”</p>
上官睿却又说：“只怕有人根本管束不了叶家。”</p>
上官霖大手一挥：“这就不是你要管的事了，我答应你的不会悔改，你也记着你答应我的，不到最后一步，你我毕竟是父子。”</p>
上官睿也应声：“好，我记着。”</p>
他昨夜已经想得清清楚楚，今日上官霖肯亲自在这里等他就已经不是他输，而是上官霖在退让。</p>
强大如同大帅竟然也都跟他退让，他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p>
这个人是他的父亲，可是他们之间的谈话就如同是在谈判，都是利益牵扯，从无一点温情。</p>
甚至不能说的明白，可偏偏两个人都明白。</p>
上官霖伸手去触了一下兰花的花瓣，兰花花枝轻盈，略微的一跳，晃了晃，上面的露水低落，实在是可人。</p>
上官睿看着这一幕，也许是一夜没怎么睡头脑昏沉，也许是这两日的事情太多让他有些莽撞，也可能是很多年了许多疑问都在心中，他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p>
上官睿忽然开口问：“父亲还记得我母亲是什么样子吗？”</p>
上官霖触摸兰花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p>
顿了一秒上官霖才问：“怎么忽然问这个？”</p>
上官睿的母亲死的早，早到上官睿应该都对母亲没有记忆，这样多年也从来不曾提起过。</p>
上官睿虽然跟叶千蓉的感情不好，可也都是因为上官蓉的确对上官睿苛刻，从没有人觉得上官睿还会怀念自己母亲。</p>
上官霖不回头，上官睿也就看着那盆兰花，看着上官霖僵在半空的手，缓缓说：“父亲心中当然是江山社稷更重，从前我不懂，人人都说父亲您和您夫人伉俪情深，如今我懂得一点，懂的都是叶家有多重要，要是父亲真有过一点情谊，就不会对大哥如此。”</p>
上官霖指尖动了动，哈哈大笑：“这是你这样的少年郎才会纠结的问题，我如今走到今天，所有取舍都明显，没有利益的事情我做不来。”</p>
上官睿说：“我只是不服，也不解，心里一直有个结，我不说出来是因为觉得幼稚，可这个结一直都在。”</p>
上官霖收回了手，回头看上官睿，有些恼羞成怒似的：“你知道幼稚还要说！你上过战场，都说你有大才能，可我看你还跟从前那个在花房里躲着的幼稚小儿没什么区别！要做大事！儿女私情就应该彻底抛弃！留着只是牵绊！”</p>
上官睿面上极其淡然，面对着上官霖的怒气也没什么反应：“所以我常想，我母亲是个白俄血统的女子，家世背景都没有，父亲这样一个图利的人那时候看上我母亲的是什么呢？”</p>
上官霖俨然被人戳中了痛脚一样的，十分不耐烦，怒气更盛：“我就是到了今日才更清楚取舍的道理！什么情爱，都不如利益来的实际！利益捆绑远比感情稳定，我如今手里什么没有！你看看我！”</p>
他这样暴躁，而上官睿还是极其淡漠的模样，好像丝毫都没把他的话听在耳里，根本不把他的怒气当作一回事。</p>
上官睿看着自己的父亲，开口：“我从前也不愿意问，今天难得看见父亲竟然在看兰花，父亲也说从前小时候的家里也有个花房。”</p>
上官霖盯着上官睿：“你说这些又做什么！”</p>
上官睿眼底波澜不惊，缓缓说：“我只是记起来，从前那个家的老佣人有提过我母亲很爱兰花，我也没报希望，只是随口问问，父亲今日什么都有了为什么又发这样大的脾气？”</p>
上官霖眼底由怒到惊，忽然一伸手猛的摔了旁边兰花的花盆，花盆“砰”的掉落在地上，花盘全碎，娇嫩的花枝也摔在泥土里。</p>
“现在你明白了吗？什么兰花！什么女人，别弄这些没有的东西！你做事做得好我就什么都给你！你做得不好这些都是别人的！就是这么简单，跟你是谁的儿子他是谁的儿子没有半点关系！”上官霖怒斥。</p>
上官睿看着自己的父亲，也是笑，笑的有些悲凉似的：“我明白了，可同样的，父亲别忘了跟我的约定，不要用得到的时候聊利益，用不到就聊父子，我如今做得好，我得到的都是我应得的，没什么是您非要给我的。”</p>
上官霖大惊，做梦也没想到上官睿要说的竟然是这个。</p>
前面所有的感情的铺垫，竟然都是为了开诚布公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关于利益分配本来应该是如何。</p>
是为了告诉他，自己今日所得的一切都是自己拼回来的，没有承他上官霖的情分。</p>
而所谓的兰花和提到自己的母亲，也都是一个由头而已，最后不过是为了跟他割裂开。</p>
从头至尾，上官睿都没什么感情波动，可被激怒到发脾气的是他上官霖。</p>
上官霖看着自己面前自己的这个儿子上官睿……在今天这次对话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是能拿捏住这个儿子的。</p>
毕竟上官睿也才22岁，要想平平稳稳的走下去还是需要他这个大帅的支持。</p>
可是在这一刻之后，他才忽然意识到上官睿一直在藏拙，不止是小时候，而是到现在都在藏着。</p>
上官睿能在昨天挨了他一耳光而没有任何动作，不是因为他是上官睿的父亲，而是因为那一巴掌就已经把该还的都还了。</p>
从今日起，全是利益，他上官霖不能也再没有资格干涉他上官睿的任何事情。</p>
无论是战事还是朝堂，还是婚姻……</p>
从今日起，大家只是利益链上的两个恰好需要对方的人，互相设置了底线，谁都不能越界，与此同时也需要互相摆明自己的位置，不要僭越。</p>
没有父与子，而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人。</p>
“我还有一件事也是藏在心里很多年，今日既然你我父子说的这样通透，不如就一起都问了。”上官睿说的极其克制，言简意赅。</p>
上官霖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好的预感：“你要问什么？”</p>
上官睿问：“我母亲怎么死的？”</p>
上官霖提到这个倒是一口回答：“她是病死的，这没什么好猜，你竟然还把这件事藏在心里这么多年。”</p>
上官睿也不意外，只说：“好，我知道了。”</p>
上官霖叹一口气：“我知道你觉得你母亲死的时候年轻，可当年我查过，没有可疑，叶千蓉有叶家，根本不在意家里多不多一个女人，她没必要动手，你母亲真是病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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