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觉得自己恐怕当真是欠考虑，可是不是，他在第二日的垃圾桶里捡到他前一天送她的生日礼物，一枚蓝宝石胸针。</p>
她从来节俭，只在他送她的礼物这一项上扔的格外大方。</p>
他尚且还有耐心，当作是自己如今残废让她委屈，可过年除夕，大帅府里张灯结彩的热闹，叶慧很早就开始置办，整个人打扮的十分用心。</p>
上官睿回来大帅府吃一顿团圆饭，叶慧表现如常，对上官睿不算亲近也不算疏远。</p>
饭后兄弟二人一起赏雪聊天，后来是叶慧过来推他回去房间。</p>
就在拐弯的一瞬，他看见叶慧扭头看向上官睿，眼底流露出一种近似贪婪的光亮。</p>
她就这样看他一眼，对面的上官睿恰是抬头看相这边，叶慧眼底一下子就明亮，唇角浮出笑容。</p>
好像鱼儿得到了水。</p>
一瞬间就鲜活起来。</p>
是夜他伸出手去搂叶慧，叶慧转身避开，等到后半夜他听见低低的声音，等到天亮，他伸手去摸枕头，枕头全都湿透。</p>
他还不死心，拆了枕头套，底下的白色枕头上面竟然一圈又一圈的水印，已经不知道是哭过多少回，重叠过多少次。</p>
他曾跟上官睿说，人要给自己一个机会，让他试一试。</p>
现在才知道人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因为给了这个机会之后就不会再收手。</p>
再也放不下，直到把自己也逼疯为止。</p>
叶慧从前尚且能演下去，尚且能平静的维持一场难堪的婚姻，可是有一日家里出了些乱子，听说是叶千蓉抓了个叫做傅静之的女孩回来，这女孩是上官睿如今的女伴。</p>
后来的人和事都在变化，可那个叫做傅静之的女子一直都在上官睿身边再没变过。</p>
傅静之是另一个人的妻子，然后和离，许多事牵扯不清，又说是江城大家之后，还擅长玄黄之数……他亲眼看着叶慧如坐针毡。</p>
叶慧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输给了谁，可是叶慧自己摆下的大帅寿宴的场合里，傅静之压了她何止一头。</p>
那一天叶慧彻底乱了，再也无法维系从前的淡然表象，彻底的癫狂。</p>
一同癫狂的还有上官睿，上官睿喜欢这个叫做傅静之的女子，为傅静之破了太多的例。</p>
“你从前是善良的，你从前绝不会害人。”上官博眼底都是失望。</p>
或者说从前他认为叶慧是善良的，可上官睿从不这样认为，上官睿觉得叶慧只是寻常。</p>
叶慧盯着他倔强回话：“我从不曾善良，是你自己觉得我善良，在你上官家，善良算是什么优点吗？你母亲不也做出过毒杀瑾瑜母亲的事情。”</p>
上官博勃然大怒，厉声：“你住口！根本没有这回事！睿儿的母亲是病死，大帅也让人查过，绝没有这样的事！”</p>
叶慧却摇头不信：“谁不知道瑾瑜的母亲美貌，是大帅强夺回来的，大帅捧在手心里都来不及，又生了儿子，年纪轻轻二十岁不到就病死，谁信？”</p>
上官博举手又想打人，可叶慧根本不惧，叶慧盯着他说：“你要么打死我，要么就继续这样，可我看你舍不得我死，我们就只能相互这样折磨，谁也别放过谁！”</p>
上官博举着的手终于是又放下，上官博看着叶慧，问：“为什么？”</p>
叶慧咬牙切齿：“什么为什么？我跟你这样折磨也不是第一天，有什么好为什么！你应该问你自己为什么！”</p>
上官博看着她问：“为什么是睿儿？为什么你爱的是他？”</p>
叶慧全没料到上官博会这样问，略微一愣，看着上官博。</p>
上官博眼底全是空洞，跟叶慧解释：“从前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据我所知，睿儿跟你的交往并不多，你跟他没什么情根深种，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你我婚后你反而对他这样执迷？”</p>
上官博好像想到什么，唇角是苦涩的笑意：“是因为我坐在轮椅上，身有残疾？如果我不曾坠马，你是不是就不会如此？”</p>
叶慧冷笑：“如果你不曾坠马，上官博你会娶我吗？你会忤逆你的母亲来娶我吗？”</p>
上官博不会，上官博知道自己不会。</p>
就算是从前，他也是心里知道自己喜欢叶慧，可是也就到此为止，叶慧对他不算是热情，他对叶慧也同样克制。</p>
如果有概率，那叶慧也只能做他的女人而不是他的妻子。</p>
他被寄予的是上官家的长子的期待，他需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为妻。</p>
他的坠马让他关于叶慧的这一部分梦成了真，因为叶家再也没有一个女儿愿意嫁给他，就算有他也不愿意娶。</p>
上官博问：“睿儿不也一样？他娶谁也不会娶你，他可以娶刘仁的女儿，也可以跟百乐门的歌女混在一起，可是不会是你，他甚至不曾正眼看过你。”</p>
叶慧顿了顿，眼底也有些迷茫似的。</p>
上官博从来没有问过叶慧这些话，他以为叶慧足够聪明这种事不至于想不明白。</p>
可是却忘了人沉迷在一段感情里的时候根本无法思考，只能依靠本能去向前。</p>
叶慧看着上官博，脸上露出一种笑容，那样诡异，好像是个什么秘密一样的告诉上官博：“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圣诞节……”</p>
上官博眼底骤然的一紧。</p>
听叶慧说出圣诞节三个字，他就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了。</p>
他怎么可能忘。</p>
根本忘不掉。</p>
这样一个西洋节日，在国内不是什么要庆祝的节日，所发生的事情更是寥寥无几。</p>
叶慧却用一种近似恶毒的眼神看上官博：“就是那天，大家都喝醉了，我跟瑾瑜睡在了一起。”</p>
上官博语塞。</p>
叶慧却很满意上官博这样的反应，兀自笑说：“我喝醉了也记得他叫我的名字，他说爱我，我们纠缠了很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掉那一天……再看看你，一个残废。”</p>
上官博看着她。</p>
叶慧眼底流露出鄙夷，变本加厉：“一个女人永远会记得她的第一个男人，我记得他，哪怕他不不在意，可那天晚上他搂着我说爱我，我信了，我信他娶别的女人是无奈，我也不能拖累他，可是那个人不应该是傅静之！绝不应该是她！”</p>
上官博心头颤动，低声：“如果睿儿娶的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你就能安慰自己说不过是因为家世不般配，他心里有你，可他娶傅静之，傅家也没有门楣，你只能承认傅静之比你好，比你优秀，睿儿真心待她……所以你就受不了了？你就要她死？”</p>
叶慧却不回答，只倔强而绝望的看着上官博：“那一天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这辈子都不会忘。”</p>
上官博微微闭了眼，转头看向别的地方。</p>
那一年的圣诞节，许多同学都在，叶慧喝醉了靠着上官睿，上官睿不厌其烦，恰他也在场，最后是他上官博送叶慧回房间里。</p>
叶慧真是醉的厉害，如果不是醉的厉害就不会把他错认成上官睿，在黑暗里她过来搂他，喃喃跟他说话，扑着搂着他的腰。</p>
而后也不知道是谁先什么都不顾，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到床上去。</p>
他没醉，他很清楚，他那天叫叶慧的名字，近似贪婪，他什么都不曾想，只想在那一刻抓住了她。</p>
等到醒来的时候，上官博出门遇上上官睿，这事最后就是上官睿应承了下来，叶慧后来也没有作声，一切就这样过去。</p>
可是一切竟然从那一天起就全不一样。</p>
……</p>
病床上的叶慧把低下头去，仿佛很疲倦的靠在枕头上，低声念说：“上官博你哪里懂什么是爱情，我看见瑾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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