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每一幕都好像是完全的还原，她看见自己，看见小鱼儿。</p>
那是一段全然快乐的时光，她从前只觉得小鱼儿真是气人，现在长大了回头想才发现是自己真的气人。</p>
小鱼儿根本是被她气的没办法，还在耐心的哄着她。</p>
她看见那时候的自己跟小鱼儿说：“你这样气人早晚我要被你气死了，到时候你翻十个跟头我也不理你。”</p>
小鱼儿拿她无奈。</p>
小鱼儿其实长得好看，只是脸上总是脏兮兮，她只记得他的侧脸弧度那样漂亮，他眼睛也温柔。</p>
她记得那一天小鱼儿喂完了马，又送她回她的院子，她后来站在院子口回头看，小鱼儿就站在不远的地方。</p>
他消瘦，身影被月光拉扯出一个长长的影子。</p>
很长很长。</p>
他的面孔笼罩在黑暗里，她冲他挥挥手，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月色微微的映在他的鼻梁上面，他也冲她挥了挥手。</p>
她那时候年幼，只觉得这样很好，好过她生气的睡觉半夜还要气醒，于是又挥挥手走进自己院子去。</p>
傅静之在睡梦中低声：“明日我再去给你买。”</p>
很低的呓语。</p>
要不是上官睿就在她的身侧躺着，是不可能听清她说的是什么的。</p>
上官睿扭头过来看着她，想再听她说话，她却再没了声音。</p>
就好像她不曾说过任何话一样。</p>
从前她也是如此，有时候玩的累了靠着他的肩膀睡着，然后在梦里也会说两句呓语，无非就是玩了吃了之类的事情。</p>
她其实很好，只是不爱他。</p>
只是不爱他而已，他所有的愤怒都是来源于他恨她不爱他。</p>
一切竟然跟一开始的时候一样，他一开始看着她跟李慕南一起，不敢有任何动作就是因为她心里的人是李慕南，他不愿意去试。</p>
他知道她有多执着，知道她轻易不会回头，所以不愿意试。</p>
后来是她离开了李慕南，他才觉得他有机会，他才不由得想要去试一试。</p>
可是试过了，最后结果都是一样，他试到现在知道结果了。</p>
一个令人心碎的结果。</p>
**</p>
下午上官睿又烧起来，傅静之睡的迷迷糊糊全不知道，等到睡醒的时候看见旁边护士在调整上官睿吊瓶的针。</p>
外面天色也都暗了，她恍惚了一下才觉出自己此刻有多尴尬，竟然是睡在上官睿的床上，还妨碍了护士给上官睿换药。</p>
看见她醒，护士说：“您醒了，二少现在又烧起来，医生过来看了开了药。”</p>
傅静之坐起来，掀开被子要下床：“医生怎么说？他病的如何？”</p>
一边护士说：“二少说觉得吵不让人出声，所以就没叫醒您，医生说问题不大，入了夜是容易烧起来。”</p>
护士的态度极好，显然因为看出来傅静之跟上官睿关系匪浅。</p>
傅静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放下心，睡了一下午起来精神好了一点，又绕到床的另一边去看上官睿，伸手去抚上上官睿的额头。</p>
上官睿睡梦中也微微皱眉。</p>
傅静之摸到那温度的确是上去了，可不是十分烫，上官睿这样一皱眉她反而更安心一点，至少他还有反应，而不是昏迷过去。</p>
因为傅静之刚刚也在床上，所以上官睿躺在远离沙发的这一边。</p>
傅静之绕过去另外一边，想起什么，问：“二少吃饭了吗？”</p>
护士说：“没有，醒着的时候说没胃口，后来又烧了就更没胃口了，躺着不许我们说话，也发了脾气，马副官也不敢说了。”</p>
这样昏迷着都没好好吃一口饭，这样下去身体根本受不了。</p>
傅静之拿了椅子坐在上官睿的床边，跟护士说：“让人准备着白粥，要是他醒了我负责让他吃点东西。”</p>
小护士应了一声出去了。</p>
傅静之这样看着上官睿的侧脸，他应该是难受，梦里还是微微皱着眉。</p>
傅静之这样看着他，竟然一下子想到了小鱼儿。</p>
就像是刚刚梦里看到小鱼儿一样，小鱼儿的侧脸也是好看，也是这样的弧度，鼻梁很高，侧面棱角分明。</p>
好看的人大概都是相似。</p>
傅静之这样想，一会儿又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p>
手才搭在上官睿的额头上，冷不防上官睿忽的睁开眼向后一躲，傅静之的手停在半空。</p>
上官睿低斥：“少在这里装出这幅样子。”</p>
傅静之收回手，在一边椅子上坐着想外面厨房的事情。</p>
房间里很静，静的一点声音都听得见。</p>
傅静之的胃部“咕咕”作响。</p>
上官睿看她，她解释说：“这次真是饿了。”</p>
她这几天也都没怎么吃东西，一共就喝了一口粥而已。</p>
上官睿不理会她，直接闭上眼。</p>
傅静之也就这样坐着，也不提这事，胃里面不大舒服。</p>
最后还是上官睿睁开眼睛，跟傅静之说一句：“你去叫他们把吃的拿上来，就说是我饿了。”</p>
傅静之起来去外面让人拿食物，马副官靠着墙坐着都快睡着，听见傅静之跟护士说食物都事情一下子一激灵起来，立刻去让底下人办。</p>
应该是一直都温着，这一次就是保温罐子，里面放的白粥，马副官也不敢给傅静之再单独拿菜来，甚至就只有一个瓷碗一个勺子，也都直接放在上官睿那一边。</p>
上官睿撑着起来，马副官急忙去扶，上官睿坐起来看着桌上，也没说什么，自己舀一勺粥缓缓的喝一口。</p>
然而病着还是喝不下去，直把碗推到傅静之那一边。</p>
马副官一个劲儿的给傅静之使眼色，傅静之也知道上官睿身体现在很弱需要吃点东西，于是拿起碗来，舀一勺跟上官睿说：“一人一口，把这碗分了好不好？”</p>
上官睿看着她，定定看着她，没说话。</p>
马副官知道自己不好在这里，只好是出去。</p>
房间里灯光一点昏黄，傅静之也看着上官睿。</p>
上官睿似乎是沉静，好像有许多事一下子都想明白了，唇角是笑，只是笑的好像讥讽：“傅静之，你大可不必做出这些姿态，你这样是给谁看……我上官睿不需要。”</p>
傅静之只说：“我们分了这一碗好不好？”</p>
上官睿靠在枕头里，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意味，跟傅静之说：“你在这里饿着也没用，你是想逼我，我是病着可不需要人来同情，我自己能好起来，用不到你。”</p>
他把所有骄傲都踩碎了给她，是因为他以为能够得到。</p>
是他以为真能换回来真心。</p>
这样争吵，折磨，疯了一样的一场之后许多事就又明晰，他看着她的睡眼想了很多，想了信或者不信，想了她有没有心。</p>
可是刚刚他想，自己的骄傲应该捡起来一点了。</p>
他不能无止境的这样耗费下去，她都不爱他，既然不爱他，她现在做的这些全都是因为同情和可怜，那么他怎么折磨她，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p>
反而是她，她一直心里笃定，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会因为他如何掏心掏肺就有半点改变。</p>
想着心口一酸，上官睿扭头咳了两声。</p>
极力压抑过去，咳也就只有两声也就停下。</p>
傅静之听着上官睿说，又看着他弓着身子咳嗽，当下就说：“上官，是不是人做错一件事就不能再回头？”</p>
她对他的称谓又成了上官。</p>
是不是人做错一件事就不能再回头？不是的，傅静之的答案是要看是什么事，要看造成的后果，上官睿的答案是要看谁做的，要乞求谁的原谅。</p>
傅静之的世界里，如果这做错的事非常严重，那么很可能就无法回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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