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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有点恐婚

    一连几天林重阳都躲着那几个西洋鬼子, 藏在清华学院带着一帮人绘制地图。

    他已经让奇技馆做了全套的绘图工具, 什么圆规、三角尺等等, 这样绘图就有了辅助工具,不用在宫里那样靠手瞎画。

    这日三更了, 林重阳几个还在地理教室里绘制地图, 大明朝的海域线对他们相对来说容易些,毕竟有现成的, 但是其他的就要麻烦许多。

    当然现在他也不会求太精确, 将大体轮廓画出来, 其他的随着航海的展开慢慢补充就是。

    赵文成和陶元杰几个扛不住都去睡了, 另外几个堪舆学的老师明天有课也都去休息,就剩下林承润和韩兴几个还陪着他。

    林重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点点地跟自己较劲, 画得再精确一些,再仔细一些……

    韩兴和林承润在一旁啃绿渏送来的卤鸡爪。

    “润哥儿,你说重阳是不是有点魔怔了。”韩兴看着林重阳这样拼命, 有点心疼,来之前奶奶和娘都叮嘱他好好看着弟弟,别让坏人欺负他,别累着他, 要是太辛苦了就劝劝他,让他多休息一下,好好吃饭什么的。

    韩兴记得牢牢的。

    林承润瞥了一眼伏案劳作的堂弟,“他就这样, 你别打扰他,你要是打扰他,他会说这么晚了不应该吃东西,让我们把凤爪都丢出去。”

    韩兴想了想就继续啃。

    就在这时候,有人进了教室。

    林承润扭头看过去,竟然是沈小姐和绿渏,她们打着伞,披着狐裘,伞上一层白雪。

    “居然下雪了?”

    他给韩兴使眼色,“走,出去打雪仗。”

    韩兴道:“大半夜的,打什么雪仗,那是傻子。”

    林承润拽着他就出去了,韩兴还不忘了把鸡爪子带走,太好吃了啊,不能浪费。

    沈君瑶走过去,将一只小木匣子放在林重阳的旁边,引起他的注意。

    林重阳以为韩兴跟他闹,就没理会,不过随即鼻端就闻到了幽幽的清香,抬眼就看到站在旁边的沈小姐。

    他立刻停下来,疑惑道:“君瑶妹妹?”

    沈君瑶笑了笑,指了指那只小木匣子,“香山寺的钥匙,你至今还没用过吧。”

    林重阳想了想,“实在是太忙了。”

    沈君瑶点点头,“我帮你找了这个。”

    林重阳看了她一眼,然后拨开插销,一股樟木的味道飘出来,里面居然是一些陈旧的羊皮纸。

    他从桌上拿起一副纤薄的真丝手套戴上,捏起了一片羊皮纸,惊讶地发现居然是一些零散地图。

    确切说应该是一张被割破的地图,现在可以像拼图一样拼起来。

    他拿了一张宣纸铺在桌上,然后将这些地图片以块块地拼起来,并不是太好拼,因为一整副地图被割裂成好多块,且没有什么规律。

    拼的有点辛苦,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完工。

    沈君瑶起身,“世兄,来日方长,还是明天继续吧。”

    林重阳揉了揉眼睛,“什么时辰了。”

    沈君瑶道:“三更了。”

    “啊?”林重阳惊讶地看着她,“三更天了,这么晚了?”

    沈君瑶笑了笑,“你以为现在几时?”

    林重阳扭头看了一圈,原本一屋子忙碌的人呢,结果就剩下他自己了。

    “我以为才天黑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君瑶妹妹快回去休息吧。”

    沈君瑶就跟他告辞。

    林重阳忽然又想起什么,“请留步。”

    正走到门口的沈君瑶心头一跳,回头看他,灯影里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却听林重阳道:“我有一事要拜托妹妹。”

    林重阳低头从自己的荷包里翻出一枚钥匙来,那正是之前沈君瑶替老和尚转交他的。他走过去递给沈君瑶,“拜托妹妹找个时间帮我跑一趟香山寺,把相关安全的书籍带过来。”

    沈君瑶伸手,那枚古铜色的钥匙就落在她莹白的掌心里,她笑道:“这相关和安全,世兄还得交代一下才好。”

    林重阳没想到她也有顽皮的时候,就笑道:“别人我不放心,还是妹妹去才好。至于相关和安全是什么样,妹妹拿捏尺寸就是。”

    对清华学院有帮助的书,对航海有帮助的书,不涉及政权更迭黑幕的,都可以拿出来。其实之前清华学院成里开课的时候,已经带了一部分书出来,不过那些还不如林重阳的系统,很多基础书目用了林重阳的。

    而沈君瑶一直受老爷子和老和尚教导,自然懂得拿捏分寸,只怕比他还谨慎呢。

    万一他看到心仪的忍不住要带回来,而实际不合适,还不如看不见呢。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都没直面过那座神秘的书库,一般都是沈君瑶代管。

    听他说别人不放心,还是妹妹去才好,沈君瑶心尖颤了颤,握住了那枚钥匙,笑道:“定不辱使命。”

    林重阳送她出去,发现外面竟然在下雪,雪花纷纷扬扬的,却没见到绿渏或者红罗,有点纳闷她没带丫头,也没多想,“我送你回去吧。”

    他顺手拿起她带来的雨伞替她挡去头上的落雪。

    沈君瑶脸颊微红,心道绿渏那个促狭的去哪里了,回头要好好说说她。

    “有劳世兄。”两人步入了飘雪中,往她的住处走去。

    绿渏正被林承润和韩兴堵在墙角呢,不许她过去,等林重阳撑着伞送沈君瑶走远了,两人才吃吃地笑。

    绿渏怒道:“两位公子太过分了。”

    两人知道不对,有点不好意思,嘻嘻笑起来,“有我们重阳送你家小姐,你担心什么?老爷子都默许的。”

    绿渏哼道:“那我们小姐会以为我躲懒故意把她一个人丢那里呢。”

    “不会不会,明儿我们就跟沈小姐赔罪去。”

    绿渏笑道:“那也不用,我走了。”

    两人赶紧送她回去。

    林重阳送沈君瑶回去,在门口碰上迎出来的红罗,听说老爷子睡到半夜醒了,他就过去瞧瞧。

    沈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能活到这个岁数都是他心态好,注意养生和锻炼,可再好的身体也顶不住岁月的侵蚀。

    想着老爷子林重阳又惦记林家堡的老太太,也不知道寄回去的补品、药材之类的,她老人家有没有好好吃。

    沈老爷子半夜心里烦躁醒来,本来有点睡不着,结果一歪头看到林重阳和孙女过来看他,他笑道:“哎呀,我是不是一下子睡了好几年?”

    林重阳没明白什么意思,“老爷子,是不是做什么梦了?”

    沈老爷子坏笑着,“是啊,做了个好梦,梦见喝了喜酒、拜了天地、还抱上个大胖小子。”

    “爷爷!”沈君瑶窘的满脸通红,一跺脚转身走了。

    林重阳眼珠子转了转,这才回过神来,敢情儿老爷子在打趣他和沈君瑶呢。

    他忙替沈君瑶解释道:“今儿在教室里忙过头,君瑶妹妹去给我送了一些舆图,我便送她回来。”

    “知道啦,你又不用解释,我老头子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知道你还说。

    还打趣什么一下子睡了好几年,醒来就以为俩人成亲住一起了。

    “老爷子,时辰还早,您还是继续歇着吧。”林重阳打算告辞。

    沈老爷子却叹气。

    林重阳就走不了了,“老爷子,哪里不舒服?”

    沈老爷子看着林重阳,“小子啊,你啥时候成亲啊,也不知道老头子我还能不能喝到你的喜酒。”

    林重阳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啦?怎么突然就伤感起来,估计真是年纪大了。

    他道:“老爷子,我过了年才十五呢。”

    成亲还太早,你以为都是林大秀啊!

    沈老爷子又叹了口气,“那你想什么时候成亲啊?”

    林重阳心道老子不想成亲啊,一个人吃香的喝辣的,加班也随意,多随性洒脱啊。

    这要是成亲了,不但要养媳妇还得养孩子,处处受制啊。

    而且他有心病。

    很重的心病。

    他发现过了那段很重的青春萌动期以后,他现在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嗯,是差不多吧,就是虽然会有需要,可如果真的要不到,那也没啥的感觉。

    不就那么回事嘛,他有时候可以自己解决一下的嘛,咳咳,不足为外人道。

    工作一忙起来,他似乎就无所谓了。

    所以他觉得其实也没有必要结婚,最主要的,他还小啊,现在不想结婚啊。

    而且更重要的一个问题,他对孩子有一种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感觉。

    现在医术还不发达,小孩子夭折是常事,不仅仅小孩子夭折,妇人生产都危险得很,一个不慎就可能一尸两命。

    他觉得自己有点恐惧,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哪怕你跟他说不是必然会这样的,可他还是有点恐惧。

    再有一点,还是孩子。

    如果他有一个孩子,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溺爱孩子,不能做到嘴炮别的父母要对孩子如何如何那样来对待自己的孩子。

    自己现在官职不大不小的,但是名下管理着不少地方,到时候万一慈父多败儿,养出一个纨绔混世魔王,那估计都得跟着被砍头。

    历史多少名臣是被儿子拖累的?想想都可怕。

    所以他不想结婚,真是有点恐婚症的感觉。

    当然不能这样对人说,否则林大秀会一副爹懂的表情看他,然后看他的眼神就越来越担心,最后很可能会搬来跟他住日日守着他,那可大灾难。

    沈老爷子催他,“小子,多大啊?”

    林重阳咽了口唾沫,有点要夺门而逃的冲动,“我寻思怎么也得三……”他看沈老爷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赶紧改口“二……”沈老爷子开始跟他眉毛过不去,拧麻花,林重阳只好道:“怎么也得十八/九吧。”

    沈老爷子这才舒了口气,笑道:“你小子十八做爹还差不多,我看十六就成,我朝规定,殿下都是十六成/人娶妻呢。”

    咱能跟太子比?

    “老爷子,殿下十七成亲的。”

    “去年就定了。”

    林重阳突然回过劲儿来了,自己怎么犯蠢了,“老爷子,你为了喝我的喜酒也是够了,难不成您要给我说谁家的姑娘不成?”

    沈老爷子翻了他一个白眼,有点生气了。

    林重生讪讪的不好意思,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沈老爷子寻思这小子是不是太小了所以还不开窍啊,可别的小子这么大都知道盯着女孩子看,没事就去女孩子跟前凑热闹献殷勤,怎么也不见他主动呢?

    嗯,他对女孩子彬彬有礼,体贴有度,呵护有加,没的挑,可关键他跟谁不这样啊?

    就连伙房做饭的大娘老婆子,他对人家也这样,见了就问好,摔了赶紧扶起来,有困难帮助一下。

    沈老爷子觉得自己头发都要掉光了,一定是死不瞑目的。

    不如直接跟他说破?

    先定亲怎么样,省的那么多人盯着整天往林家跑,听秋贵说家里门槛都踩烂好几条了!

    嗯,得先问丫头意思,要不直接订了,丫头会说不尊重她,闹脾气,那可丢老脸了。

    “你小心想的美,快去睡觉吧,明儿上衙打瞌睡,看人家不弹劾你的。”

    林重阳赶紧告辞,逃出来,见一个婆子在外面拎着灯笼候着,他笑了笑,接过灯笼,“替我跟你们小姐告辞。”说完就走了。

    第二日早饭后沈君瑶收拾停当,带了红罗和两外一个丫头去香山寺,让绿渏在家里照顾老爷子。

    绿渏还寻思是不是小姐责怪自己了呢。

    沈君瑶道:“你不要多心,如今你已经不是我的丫头,也该好好准备你的嫁衣,来年开春天气暖和了,也好给你们成亲,我们想多留你些年,可魏十三也等不及啊。”

    绿渏羞得脸都红了。

    沈老爷子由小厮扶着过来,笑呵呵道:“丫头,去给你林世兄帮忙啊。”

    沈君瑶没接话。

    沈老爷知道丫头肯定知道昨夜他和林重阳的谈话对他闹脾气呢,笑道:“还跟我来劲呢,我不是替你问问嘛。”

    沈君瑶嘴角抿了抿,“谁稀罕嫁给他谁嫁好了,怎么是替我问问。”说着就上了车。

    沈老爷子就知道自己又好心办坏事,心里不禁嘀咕林重阳,你小子怎么就那么多事,要搁别人那里,早就“有杏不需梅”了,你可好,还三十、二十、十八/九的,那丫头能不多心难受么。

    “帮我给老和尚上香问好啊。”

    沈君瑶应了一声,就吩咐启程了。

    沈老爷子就寻思得给林重阳那小子来点颜色瞧瞧,带了人去了林重阳院里,才想起来人家上衙去了。

    他站在院子里,望着满园子白雪,突然有些惶恐——自己居然忘记了,太可怕了,年老真是太可怕了,他居然忘了。

    连林重阳每日上衙都给忘了,还以为小子在家,要过来说道说道呢。

    林重阳最近可是忙疯了,终于知道什么叫自己给自己找事。

    他翰林院有差事,然后四夷馆事情也忙得很,现在还得三天进宫一讲课,手头除了编书、绘制地图还有翻译书籍文章,然后还得应太子和太子妃要求学跳舞!!!

    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哪吒。

    他并没有注意到老爷子的问题。

    冬至日大典之后百官休息了一日,当然皇帝是长时间辍朝的,诸事交给内阁,司礼监的权力又大起来。

    腊月里滴水成冰,林重阳带着费尔南多和菲历昂进东宫日讲,都在官服外面披着大氅,那两个人还在中式大氅里面披了一件厚重修长的西式羊毛呢大衣。

    这种料子是纺织厂根据他们的描述几经试验才作出来的,据说比欧洲现行的还好,只是如今他们羊毛不够用的,得等朝廷和蒙古人谈判之后才能确定是否可以大量生产。

    两人非常兴奋,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宫觐见地位如此高贵的大人物。

    当然,他们最希望觐见的是皇帝陛下,不过林重阳故意骗他们□□的皇帝陛下不是谁都可以随意觐见的,能够觐见太子殿下都已经是格外开恩——看在他们勤恳工作效忠朝廷的份上。

    林重阳并没有要求他们全部学习大明的礼仪,允许他们保持一部分自己国度的礼仪,只要不冒犯太子即可。

    两人仗着有些话别人听不懂,就在那里小声交流。

    他们不知道林重阳连蒙带猜,是能了解个七七八八的,听得他眼角直抽抽,

    “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是不是也非常漂亮。”

    “你是说跟林大人一样?”

    “据说他们皇宫里的人都是顶顶漂亮的,女孩子是千里挑一的。”

    “可是他们宫里只有皇帝和皇帝未成年的儿子,没有侍从,都是太监,你知道什么是太监吧。”一边说还一边比划。

    “我知道,就是割掉了这个。”

    林重阳转首看窗外,假装听不懂,再叽歪给你俩净身送进宫去给太子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