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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重整旗鼓,李陵二战右贤王

    同一时间,汉军方面,

    “啪。”

    摘下扭曲变形的兜鍪往地上一扔,双眼通红的陈步乐跳上土台,质问那已经停止擂鼓,双手背负,肃然而立的李陵:

    “为什么不让弩手参战,眼睁睁看着上百袍泽战死?!”

    “……”

    “一,我没有眼睁睁看着士卒死战,是我替你们收拢了溃散的归义胡,有了他们的箭雨阻隔,你们才捡回来一条命。”

    一点也也不心虚地和陈步乐对视,李陵伸出一根手指,淡淡道。

    “……归义胡是他收拢的?不是你吗?”

    质问戛然而止,陈步乐愕然看向一旁灰头土脸的韩延年。

    “我到时,溃散的归义胡已经被收拢了,我只是重新鼓起士气,带着他们拉弓放箭……”

    明明自己是第一个撤退的,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参加战斗的,但自己却连交代的任务都没完成。

    想到这里,韩延年不由把头垂得更低了,嘴里喃喃道:

    “如果我能再快一点,恐怕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吧?”

    “二,这些弩手另有用处,不是给你擦屁股断后的。”

    伸出第二根手指,李陵看着陈步乐,失望地摇了摇头:

    “其实,光那些三百归义胡和二百步卒就足够打退一千匈奴兵了。

    只是因为你的疏忽大意,你没有预料到敌人会用宝贵的箭矢来击溃归义胡,硬顶着拉弓带来的气喘上前汉军厮杀,这才造成了这么凄惨的伤亡。”

    说到“伤亡”二字的时候,李陵抬头在陈步乐的脖子上打量了几眼,好不容易才压下杀将的想法,冷哼一声:

    “是我识人不明。”

    “……哗啦。”

    双眼黯淡下来,怒火消散殆尽,陈步乐沉默地弯下腰,拾起扔到地上的兜鍪。

    看着兜鍪上的血迹,想起方才的惨烈厮杀,身子一僵,陈步乐用力攥紧了兜鍪:

    “咯吱,是我害死了你们。”

    “如果不是我让归义胡们单独成列,而是让他们和汉军步卒在一起的话。

    有着盾牌的遮护,箭矢再多也打不到人,也就不会因为暴露在箭羽中溃散,你们也就不需要面对十倍的敌人,最终也就不会死伤这么惨重。”

    “哇。”

    胸口一痛,一口血吐了出来,身子晃了两晃,陈步乐捂着胸口佝偻下去,脸色惨白,好似一瞬间老了十岁。

    “陈兄。”

    血都吐了,一旁的韩延年哪还能坐得住,自己的委屈顿时抛之脑后,开始劝慰大兄:

    “要说错也错在我身上,是我辜负了你的期待,没有第一时间收拢好归义胡。”

    “如果我能快一点,在士卒们拼命的时候带着归义胡赶到,未尝不能反败为胜啊。”

    “韩弟莫要再劝了,我连一刻钟都没撑住,如何能怪得着你动作慢?明明是我败得太快了呀!”

    “陈大兄。”

    “韩老弟。”

    两个被羞愧袭满心灵的家伙深情地对视一眼,双手就这么紧紧得握在一起。

    “咚咚,还不快滚下去安抚士卒?在这赖着干什么!”

    被两人这败还败得有感情的戏码气得够呛,李陵抓起架子的鼓锤,脑门上一人赏了一锤。

    “唉,这就去,这就去……”

    叹了口气,两人重新恢复垂头丧气的低落状态,互相搀扶着着,步履蹒跚地走下土台,揣着手坐在角落里,和愁眉苦脸的败兵们一起舔起了伤口。

    “……”

    “唉,咱们败了。”

    “是啊,咱们败得好惨,一半的人都没回来。”

    “哼,还不都是因为那群胡子,要不是他们被射散了,五百对一千,我们怎么可能会败!”

    在人心惶惶,一片低沉气氛之时,一些从存活下来的士卒化身仇胡派趁机发作。

    “呸,你也就是拿着盾牌挡箭说话不嫌疼!”

    这百多士卒都是归义胡的箭雨救下来的,如何能买这种帐?

    看到这种搞分裂的败类,当即就是一口唾沫呸了出去:

    “要是把你盾牌扔了,让你列队站在空旷无遮挡的平地上,头顶再落下一万只箭,可以依靠的只有身上的两层甲,你小子比他们只会跑得更快,绝不会慢。”

    “你……”

    面对这直指生死的问题,仇胡士卒直接被噎了下去,脸上也好似开了颜料铺,先是由青转红,又是由红变紫。

    “厮,厮杀汉的事,能叫跑吗!你凭空污人清白。”

    噎了好一阵,仇胡士卒才恼羞成怒地拍着大腿反驳了一句。

    “哈哈哈。”

    看着此人那张想骂又怕挨揍的憋屈脸,众人纷纷大笑起来,低沉的气氛一扫而空。

    “……延年,你说他们心里到底怨不怨我?”

    被这一幕有所触动,陈步乐抬起头看向韩延年,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像哭更多过像笑的笑容:

    “那人只是嘴上说说就遭到了嘲笑,我却是真的动手做了,还害死了上百人。”

    “碍于军法,他们表面上不说,但心里,会不会已经骂开了?”

    “这回死了这么多袍泽,骂肯定是骂的,只是骂匈奴人要更多一点,毕竟杀人的匈奴人嘛。”

    作为一个没什么威严,不止一次偷听到士卒在骂自己的军官,韩延年很清楚这群家伙是说不出没什么好话的。

    尤其是在新败一场后,士卒们脸上笑嘻嘻,心里还指不定在娘老子,骂得多狠呢。

    “唉……”

    重重一叹,陈步乐把头埋在膝盖里,心丧若死,闷声道:

    “第一次指挥作战就败得这么惨,我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传话的传令兵吧。”

    “唉,大兄节哀。”

    陪着大兄叹了口气,顺嘴安慰了一句,韩延年却没有丧气到失去信心,心中暗道:

    “我指挥那些归义胡还是很顺手的,哪怕是刚刚溃散后收拢的败兵,也能让他们在半刻内重新拿起弓失,加入战斗。”

    “这次失败就当受个教训,以后我一定会更加谨慎,不再犯这种错误的。”

    “终有一天,我也会像李司马这样单独领军出征,用一场大胜让九泉之下的父亲瞑目,让成安侯这三个字不再是因皇帝可怜而受封的列侯,变成实打实的军功侯!”

    灰头土脸的韩延年四十五度望天,悄悄攥紧拳头,暗暗发誓。

    ……

    “司马,看样子,您是不打算用那陈屯长了?”

    几位士卒走到李陵身旁,领头的那位年轻人指着垂头丧气的陈步乐问道。

    “其人胆气已破,收之徒乱我军心,不如不用。”

    扭头看向来者,李陵眼睛先是一亮,又紧接着皱起,故作责怪地说道:

    “翁孙,不是叫你在后营待着吗,怎么出来了?”

    “太子将你等托付与我,若是尔等出了差错,你让我如何对太子交代?”

    说着说着,李陵直接向来人伸出手,催促道:

    “现在回后营还来得及,等会这里战成一团,我也护不得你。”

    “司马,吾等不在长安享福来塞外吃沙,求得可不是一个安稳。”

    来人侧身躲开伸过来的手,和同伴们对视了一眼,确定了一下意见,才挺直腰杆看向李陵,郑重地请求道:

    “司马,还请与我二百陇西子,再辖那三百败兵,为司马前部。”

    “翁孙,我知你有封侯之愿,本人也颇有武勇,但统兵不是好勇斗狠就行的,一个不慎,就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说到“代价”二字,李陵还特意伸手指了指角落里陷入自闭的陈步乐,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翁孙可不要重蹈覆辙啊。”

    “现在退去还来得及,免得为了一个封侯的梦丢了性命。”

    “若败,大好头颅,司马斩之。”

    年轻的赵充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带着小兄弟们俯身下拜,立下了军令状。

    “赵翁孙!若真到兵败的那一刻,局势不是斩你一人就挽回得了的,死去的士卒也不会因为你的脑袋就活过来的。”

    或许是因为上一个立军令状的那人表现极差,兵败回来提都不提砍脑袋的事。

    这又听到“不成就死”的军令状,原本打算让赵充国试下的李陵反而犹豫了起来。

    “曹子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匈奴士卒先败再胜后又败,士气已然枯竭,气力也已经用尽。

    不要说是一群养精蓄锐的汉卒,就算放上一群猪,也能把他们拱下去。”

    “只是万一……”

    想起历史上那些荣获[放头猪都比xx强]的战败方将领们,李陵莫名地打了个哆嗦:

    “万一这个‘学兵法,通四夷事’的知名骑士·赵充国就是那种连猪都不如,非要白白送给匈奴一场胜利的蠢货呢?”

    “看此人浓眉大眼,不似那等蠢货,但事态危险,不可不虑啊!还是我自己去罢。”

    “司马,砍我一人自无济于事,可二百人统统死战殿后,总能让全军安然撤入车阵中。”

    就在李陵思索的时候,赵充国已经是带着身后几人齐齐下拜:

    “还请司马让我暂行曲长,以便统帅士卒。”

    “翁孙,我知你本领,足以折服几位乡人死战,但二百士卒齐死战从何谈来?”

    “司马!”

    笑着摆了摆手摁下认为自己被小看的赵充国,李陵打定主意不再做继续派人去送的蠢货,准备自己亲自上场:

    “实在是血气难耐,翁孙不如替我擂鼓为军士助威。”

    “哗啦。”

    说罢,一手提起送而复得的大黄弩,李陵走下土台,面朝着千二百弩手,抬手指向前方百余步外忙碌的匈奴士卒,用能让大多数人听到的大嗓门喊道:

    “诸位都是老卒伍了,都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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