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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弩失如林

    谷口,匈奴军处

    “一千人一个都没跑出来,败得很惨啊。”

    手搭在额头,眯着眼看向重新出现在木桩前的汉军士卒,当户抬手制止了援军的进发,扭头看向一旁的猛士兄:

    “他没打下来,你呢?”

    “蹬,贵人,我这带人上,不拿下木墙不回来。”

    黑着脸跳下马匹,猛士兄十分自觉地走到援军前排,替代了原指挥的位置,心中暗骂:

    “亏你走之前把话放的那么大,上去之后连几刻钟都撑不住,真是废物!”

    “哐当,盾顶号,跟我冲。”

    扣上灰扑扑的铁盔,披挂铁甲的猛士兄朝着身后招呼了一声,就左手顶着盾牌,右手擒着长矛,大步向着木墙冲去。

    “蹬,蹬蹬。”

    “……冲?”

    只是援军刚刚换了指挥官,一时半会也没有建立起威信,外加猛士兄冲的那教个干脆利落,士卒们通通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冲。

    “啪,还愣着干啥,都跟着统领冲呀。”

    一巴掌打在愣神士卒的脑勺上,前指挥·当户心腹吼了一嗓子,并迈开脚步,跟着猛士兄向前冲。

    “哦哦哦,冲呀冲呀!”

    反应慢半拍的士卒们这才嗷嚎一声,提起盾牌,肩靠着肩,形成密集的阵型,互相遮护着身旁的队友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虽说冲锋的样子像极了乌合之众,但冲锋的速度着实不慢,打头的猛士兄更是直接冲到了三十步。

    ……

    “司马,放箭,快放箭呐。”

    看到这一幕,悄悄跟过来准备的韩延年想起了自己惨败的原因,腾地一下站起身,拽着李陵罩袍(某个拍马士卒贡献的),焦急地喊道:

    “不能让他们冲近了,一旦冲近后形成箭雨压制,射散后方的弩手,咱们就要败第二次了!”

    这回的汉军人数远超上次,负责射击的也不是“汉儿心”的归义胡,而是射术高超的射声士。

    但有一点相同,那就是为了最大发挥攒射的优势,射声士并没有和步卒混编,而是单独成列,分别位于木墙的左右两侧,可以对谷口处涌上来的敌人形成交叉射击。

    “是不该放他们冲过来,但也用不着弩手,我来就好。”

    李陵微微颔首,伸手接过身旁士卒递过来的大黄弩,上好弦,放好失的那种。

    “呼~”

    长出一口气,端起大黄弩,望山、箭簇和目标三点一线,李陵缓缓扣动弩机。

    “嗡,咚。”

    盾牌破碎,冲锋的猛士兄如遭雷击,整个人被打得横飞出去,然后才传来命中的咚咚声。

    “司马神射,举世无双!”

    再次看到这震撼的一幕,那递过大黄弩的士卒双眼都在发亮,鼓足了嗓门大吼道。

    “神射神射,无双无双!”

    齐声呐喊一声,士卒们高举起长戟,敲打着盾牌,一时间士气大震。

    别问为什么拿着上好弦的大黄弩射人也会士气大震,问就是大佬放个屁都是香的!

    “可以放箭了。”

    放下大黄弩,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发青的臂膀,李陵笑道:

    “有我露的这么一手,那些匈奴人就算是死,夜里也不会变成鬼来哭诉,说什么不是我军不努力,奈何敌军有强弩了。”

    “哈哈哈。”

    伴随着阵阵笑声,一连射出去了三波弩失。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

    “统领!”

    眼看着那冲在最前方的猛士兄破布娃娃一样被高高抛起,再重重落地,冲锋第二梯队的心腹目眦尽裂,心中止不住地庆幸:

    “幸好我当时愣了一下没有立刻跟着冲出去,之后又为了组织冲锋没有特意追赶,要不然……”

    “要不然,现在躺在那的就变成我了。”

    “快去把统领救回来,汉人的箭矢快到了。”

    庆幸归庆幸,心腹反而加快了脚步,朝着生死不知的猛士兄跑了过去。

    “……都知道要下箭雨了,咱还去送死?”

    一个疏忽没拉住,紧跟着心腹的士卒们脚步顿一下,就不管不顾地继续冲锋。

    “空降的上级,我管他去死,但老上级……这就不能让他去死了。”

    “蹬蹬,嘶。”

    看到猛士兄的第一眼,新腹的心直接凉了半截。

    几块盾牌的碎片把半个肩膀打得血肉模糊,左半只耳朵歪歪扭扭地垂在脸颊旁,嘴巴小口张着,双眼迷迷瞪瞪,虽没有陷入昏迷,但也怕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吭哧,抬走。”

    熟练地一插盾牌,把人整个铲起,心腹让两个士卒先抬着走,自己和和剩下的人后走。

    毕竟,箭雨是很慢……

    “咚咚咚。”

    破空声骤然响起,有些诧异“箭雨”为什么落得这么快,心腹迅速半蹲下身子,和其他士卒屁股靠着屁股,举盾向上,一起撑起了一个小小的盾阵。

    “咚咚咚。”

    超乎想象的力道从盾牌上传来,心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对,力道不对。”

    “咚!”

    就像是被人用大锤狠狠敲了一下,这小小的盾阵轰然四散,依稀能看到盾下众人那迷茫的神情。

    “统领,不是箭矢,是弩失!”

    也正因盾阵散开,众人看到了“箭雨”的真面目,顾不得射到脸上的弩失,一人尖叫一声,连忙飞身把心腹扑倒。

    “……”

    弩失和箭矢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是一个只能平射,一个抛/平射皆可吗?

    不,是石力。除了远距离抛射,弩失的力道普遍要强于箭矢。

    一般的盾牌和甲胄在弩失面前就跟不存在一样,披甲和不披甲的区别,只是一个死的慢些,一个死的快些罢了。

    “噗嗤,噗嗤噗嗤。”

    一连串的弩失入肉声响起,原地凭空拔起了一座弩失林。

    一波射击后,这后走的十几人,无论是有名字的还是没名字的,都是连吭都没吭,直接扑街。

    即使大半弩失射到了周围的空地,一人身上依旧平均插了十几只失,死的可谓是凄惨无比。

    “统领!”

    这回,目眦尽裂的轮到逃过一劫的抬人士卒,和远处仓促举盾的士卒们。

    “不要冲动,你俩快进盾阵,不要再死一个统领。”

    “箭呢,箭呢?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朝着弩失来的地方射回去,为统领报仇!”

    “死了,死了都死了……”

    援军不是炮灰,没有出现军事主官一死就失去战斗意志,直接哭爹喊娘散开的情况。

    但心腹的死亡,还是难以避免地出现了命令相驳的情况。

    “嗡,嗡,嗡。”

    一半多的匈奴人拉开自己的角弓,搭上骨箭,选择了报仇。

    只是反击多以三五人为主,箭矢的数量虽多,但零零散散,左一波,右一捧,很不成体系,难以对弩手造成威胁。

    “哐当,快进来!”

    盾阵开出一个小口子,一位手持大楯的魁梧士卒冲了出来,用大楯遮掩着两人,徐徐退回盾阵。

    “咣,统领还活着吗?”

    示意开口关闭,在士卒中颇有威望的魁梧士卒不等两人回话,几步来到“担架”旁,忧心忡忡地看着上面生死不知的猛士兄,伸手用力拍了下大腿,哀叹道:

    “啪,现在已经没了一个统领,要是再没一个,士气肯定会跨,这波冲击也就不了了之,贵人定会大发雷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做好战死的准备吧。”

    一旁的士卒摇了摇头,突然指着猛士兄抱怨道:

    “还不是因为他,要不是他冒冒失失地冲在最前,统领怎么会脱离咱们的遮护去救他,又怎么会被汉人用弩失射死。”

    “统领也是为了提振士气,若是没有统领冲锋在前,你我也不会冲得这么猛。”

    “只是没有料到汉人狡猾,阵中藏着重弩,这才不慎中箭。”

    他人持有不同的意见,认为猛士兄是冲锋在前,不是冒失。

    “呵,人都躺这了,还提振士气?我看,他分明就……”

    冷笑一声,士卒小嘴一咧,怪话就要脱口而出。

    “少说点。事情都什么样了,你还有心情说怪话?”

    先是瞪了怪话士卒一眼,魁梧士卒又看了看反驳士卒:

    “我知你的意思。确实,冲锋在前确能提振士气,但他不幸中箭,而统领为救此人而死也是事实……”

    “刷,我这就带人去,冲不破汉军木墙,也一定抢回统领尸体。”

    拔出刀子给自己开了一条口子,反驳士卒抬起沾染血迹的手朝着魁梧士卒拱了拱,就转身招呼上一波亲信,不顾外面还下着弩失,打开一处缺口,顶着盾牌冲了出去。

    “跟我上!”

    ……

    “嗯?”

    几乎在反驳士卒冲出的瞬间,一眨不眨盯着战场的韩延年就发现了这只小队,来不及细想,直接下达了命令:

    “胡虏有异状,集中射击。”

    “……嗡嗡嗡。”

    有序的射击节奏停顿一下,弩手们把这只小队框在望山里,预测了一下运动路线,稍稍抬了抬驽,就扣动弩机,射出搭好的弩失。

    ……

    “蹲下!”

    破空声骤然响起,打头的士卒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并俯身蹲下,整只小队就被阴影覆盖。

    “咚咚咚。”

    弩失噼里啪啦地砸在盾牌上,直震得人手腕发麻,疼痛让人下意识地想要松开盾牌。

    可目睹过前人松开盾牌后的惨状,一行人是咬紧牙关,死死抓着盾牌,说什么都不肯扔,一时间,倒是没有出现伤亡。

    “再坚持一下,汉人的人少,弩失持续不了多长时间的!”

    看到这一幕,领头的士卒心中大喜,开口鼓气道。

    “咚,噗嗤。”

    话音刚落,一只势大力沉的铁箭簇就穿透盾牌,顺势钉进手臂,挖掉一大块血肉,白森森的骨茬都露了出来。

    被选中的倒霉蛋当即惨叫一声,也不管外界的弩失,直接扔掉盾牌,整个人暴露在弩失中。

    “噗嗤,噗嗤,扑通。”

    雨点般的弩失入肉声响起,数不清他身上被插了多少箭,倒霉蛋哼都没哼一声,就带着一身弩失倒了下来。

    “盾破了不要扔,不扔只是挨几箭,扔了你死得更快!”

    倒霉蛋倒下,领头人的警告随之响起,压下了略显骚动的队伍。

    “噗嗤,哼。”

    再有类似的情况出现,哪怕身体部位被透盾弩失伤到,血流不止,众人也只是冷哼一声,不管不顾地继续持盾。

    倒不是匈奴人人均硬汉,挨了箭哼都不哼一声,是什么战斗民族云云。

    主要是反面案例就在眼前,死得还凄惨无比,逼得大家不得不成为硬汉罢了。

    “坚持住,汉人的弩失就快要停了!”

    细细听着弩失砸在盾牌的声响,发觉这声响是越来越弱,没了一开始疾风暴雨的气势,臂膀上也中了一箭的领头人连忙大喊一声,防止某些人心中渐生绝望,不顾一切地扔下盾牌坑死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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