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透着寒凉, 军医大的走廊因为夏季还开了空调，宋真带竹岁去处理伤口时，恰好遇到了认识的医生值夜班。
说认识, 也不过是上学的时候有一两面的交集，宋真已经忘了对方的长相姓名年级, 但是宋真一直在做Z试剂, 后续又转到了科研院，目前Z试剂又被大肆报道进了临床，对方熟知宋真这个名人的同时, 很是热络。
让竹岁坐下, 宋真看竹岁脸色还是不太好。
急诊外刚好有人喊, 说是来了两个斗殴被砍伤的病人，估计要立刻手术缝合。
宋真立刻从同学手里接过碘伏酒精棉签, 贴心的让别人出去忙, 她来给竹岁擦伤口就是。
“这……不好吧？”眼神往外瞥, 嘴上还客套。
“没事, 没事，都是同学嘛, 你去忙，指不定伤情多重呢, 等会万一你就进手术室了, 可别耽误。”
外面护士又来催了一声，说是失血太多, 得马上输血。
到这个份上，进手术室肯定是没跑了，同学不再客气，跟着护士后脚离开。
急诊室内只剩两个人, 宋真松了口气，用棉签沾了碘伏，蹲下给竹岁擦手背。
没人说话，周围又安静下来。
宋真专注给竹岁手背消毒，瞧着破口的地方，心里嘀咕，这回看来是真的气狠了。
若不是太生气，也不至于打个人把手都打破了口。
血倒是没怎么流，把伤口消过一遍毒，宋真温声问竹岁：“只有手上有伤口吗？”
没听到应声，宋真抬头，不偏不倚，恰好撞进竹岁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眸。
二小姐长眼压着勾绕的漂亮弧度，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背着光线，那眼神中的深意朦朦胧胧，宋真分辨不清，但是被凝视着，能感觉到内里情意深重黏稠，好似有许多话要同她说似的。
“岁岁，”宋真迎上竹岁的注视，温柔重复道，“只有手上有伤口吗？”
竹岁不答反问：“蹲着不累吗？”
欸。
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竹岁说她目前的姿势。
为了缓解尴尬，宋真又笑了下，“还好，没什么，方便。”
“你不用这么将就我。”竹岁沉声道。
“医生将就病人，有什么问题吗？”
抢在竹岁说话前，宋真把竹岁手翻来覆去看过，又道，“再说我们也不只是医生和病人啊，你心情不好，我将就下你，有问题吗？”
竹岁眸光明灭几瞬，轻轻摇了摇头。
“没了，就手上破了口，身上没事。”这才回答了宋真的问题。
“真没事？”
宋真有点不信。
竹岁把人拉起来，按倒自己身边，“真没事，你还想看哪儿，身上？我掀给你看？”
说着，把衣角拉起来了一块，alpha的细腰柔韧，马甲线流畅，白皙皮肤看得宋真脑子空了一瞬，连忙伸手去按，“不不，不用，不用。”
“我看你表情不信。”
话说到这句，方带了些促狭的笑意，让宋真听出了竹岁是故意捉弄她的。
宋真嗔了竹岁一眼，也不多说，低头去剪纱布，给竹岁裹一下伤口。
用胶布固定时，竹岁蓦然道，“今天是不是不能碰水了？”
宋真：“不能吧。”
其实也不是很严重，以Alpha的体质来说，明天就能结痂，但刚伤了，最好别折腾。
竹岁点了点头，真诚发问，“那晚上洗澡怎么办？”
宋真愣了愣。
竹岁凝着宋真，轻声道，“姐姐帮我洗吗？”
这句话说出，竹岁眼尾小小地弯起。
落在宋真眼中，似蛊惑，似撩拨。
“我……”宋真语窒。
竹岁借杆子往上爬，极难受的将脑袋往宋真肩头一搭，可怜巴巴道，“姐姐不会让我硬抗着一天不洗澡吧，我会受不了的。”
“……”
宋真慌张，转移话题道，“贴好了。”
竹岁直接，“我在说今晚洗澡呢！”
“……”
“你是不是还要去找一趟荣青山？他在挨打的那个小子那儿是不是？”
竹岁耍赖，“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
“本来他就该打，凭什么要我放他一马。”
“老爷子来找我就找我好啦，我也不怕——”
宋真头疼，竹二小姐不但打了人，还半点没喝醉，对于里面的弯弯绕绕，心头雪亮。
宋真叹气，“那你怎么肯让我走？”
竹岁狡黠眨了眨眼，小小蹭了蹭宋真肩头，蹭到肩胛皮肤，惹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痒。
“我受了气，你哄哄我啊，比如，大发慈悲给我洗个澡？”
“你又不是没看过我对吧？”
“……”
懂了，洗澡这事是被二小姐惦记上了。
软磨硬泡的架势，看来今晚她是跑不掉了。
*
宋真去找了荣青山，确认被打的那位没大碍，说了下竹岁的情况，转头带人回家了。
荣青山千恩万谢送走宋真，万万料不到，宋真为了哄人，也是割地赔款，离开时姿态和来时没两样，心头却已然一片苍凉。
*
Alpha和omega在一起，哪里可能正经的洗澡。
被竹岁扒衣服的时候，宋真心头重重叹了口气。
偏那位小祖宗口吻娇气，听起来十足为她考虑道，“姐姐你都湿了，一起洗呗。”
“等会儿感冒了，明天耽误工作。”
“不是说要哄我吗，我想和你一起洗。”
“……”
*
从浴室出来，宋真眼尾都是红的，两个好像没做什么，又好像，除去最后的那一步，什么都做了。
穿睡衣时，胸口的布料磨得宋真有些刺痛。
无他，肿了。
想到那柔软舌面的触感，宋真红着脸赶紧摇头，试图把羞耻的感觉摇出脑子。
大腿`内`侧也不太舒服，被揉捏的太重，不知道青没有。
宋真顶着红红的眼眶，勒令自己不准看，不准想，囫囵把衣服穿好，拿了吹风，草草把自己头发吹得半干，又去找始作俑者的二小姐了。
如她所料，竹岁只擦干了发丝，没吹。
盘腿坐在床上，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胡闹一阵还是有效果的，至少脸色，没有刚回家的时候，那么阴沉了。
宋真也不废话，抓着人让在床上坐好，插上电，就给吹头发。
竹岁后知后觉感受到宋真在做什么时，闷声嘟囔，“不用那么麻烦的，姐姐。”
“不行。”宋真这方面固执，“不吹干会头疼，别仗着自己年轻胡来。”
话说的有些严肃了，说完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见竹岁不说话以为生气了，看不到对方的脸，刚想试探一两句，蓦的竹岁侧了侧身，格外配合把头凑了过来，方便她动作，轻声道，“好。”
看来没生气。
轰轰隆隆里，竹岁如绸缎的发丝根根干燥。
吹好了，宋真喜欢，又去拿梳子给竹岁摆弄。
竹岁心知宋真喜欢自己的发质，也不拦着，格外乖顺坐在床上，像是个大玩偶一样，任由宋真摆弄。
一梳子下去，格外顺滑，宋真很喜欢这手感。
第二梳子下去，安静中，竹岁骤然开口道，“我现在没生气了。”
怕宋真不信，强调，“真的。”
“回来就不怎么气了，不过我这人就是这样的，垮了脸，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别介意。”
宋真手下动作一滞，这是，在和她解释吗？
竹岁垂了垂眼睫，长出口气，耐心从自己的角度，把今晚的事情给宋真叙述了一遍。
比荣青山更详细，没有荣青山说的那么夸张，还带了她的主观感受。
宋真刚开始奇怪，听到后面，有些局促了。
“我知道，荣青山给我……”
“那不一样。”竹岁摇头，“从我嘴里说出来，和他说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宋真正迟疑，竹岁仿佛能看透她心思一般，背对她坐着，声线平静道，“他是朋友，我们关系更亲密，有些事情，还是该我亲自说，这样才好。”
梳子一顿，宋真反应过来，竹岁这是在，尊重身为配偶的自己。
嗯。这话说完，她确实也感觉有被尊重到。
“有什么你想问我的，也不用忍着，你可以直接问的。”
竹岁挽了挽唇，“搬来之后，你不是让我有话直说吗，你也不用对我那么客气，有什么，都可以商量，可以说，也可以问的。”
宋真……还真有。
想了想，静默一霎，宋真轻声开口道：“不高兴，怎么还动上手了？”
声音太温柔，不像是责问，反而带些浅浅的担忧。
不像是竹老爷子因为竹岁动手大为火光的模样。
反而，像是担心竹岁动手，最后怕她收不了场子的模样。
“脾气烂，没忍住。”竹岁的回答也单刀直入的。
抿唇一霎，竹岁：“如果再往这方面说，我也不会忍。”
事关竹年，就是竹岁的底线。
“那……那下次不然你用脚踹吧，别动手，打伤了。”
这回答……竹岁听笑了。
“姐姐你这话说的，不像是责备，倒是担心我受伤？”
声音含了笑，还含了莫名的打趣。
宋真咬唇，神色却格外认真，“是啊，担心。”
“你说你们去的地方，档次高，摆设那么多，他撞到只花瓶，眉毛就划了那么大一道口子，要是打的满地碎渣子的，摔一下，就算没大事，那可不得难受好久啊。”
竹岁打趣的心思一敛。
宋真越说越正经，“你别不当回事，都喝了酒的情况下，万一谁推一把，摔渣子上，这次能伤到眉毛，下次就能划到眼球，那就不是小事了，得注意。”
“别人伤了，我们赔礼道歉就是，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要是是你……那岂不是亏的慌，也不划算啊。”
“你……”
宋真说的脸都皱了起来，竹岁微微仰头看宋真，语滞的这么片刻，宋真撞上竹岁的视线，脸上一热，手不由捏紧梳子几分，赧然，“你怎么这样看我？”
眼神诚挚，饱含情愫，细碎的眸光明灭，看得人心都悸动起来。
竹岁不答反而用一种眷恋的口吻道，“姐姐你对我真好。”
“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这话……
宋真被问懵了，睁着大眼睛，和竹岁对视，样子有些呆。
竹岁转过身，去拉宋真手，握在自己手里，仰头就这样看着宋真，格外无辜的模样，有些惆怅又期盼道，“上一个担心我打架伤到自己的，还是我哥，好多年，没人这么和我说话了。”
“感觉自己好多年，没被人这么放心上了。”
“姐姐，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吗？”
“我，我……”两个人关系说亲近亲近，说疏远，又是那样结的婚，宋真被竹岁凝着，被竹岁用这种口吻问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竹岁也不急，就这样巴巴的将她看着，眼睛湿漉漉的，神情期待。
“我这不就是关心你吗？我，自然关心你。”
咬了咬唇，宋真温柔道，“如果你需要，日后也不嫌烦，我自然一直关心你。”
“姐姐你真好。”
伸手把宋真腰身抱着，竹岁闭上眼。
可不是好吗，明明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明明这个问题超越了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为难着，但是舍不得伤她心，仍旧选择了让她开心的回答。
竹岁心头都清楚。
所以不管这个回答是真是假，这么一刻，竹岁是极为满足的。
“哪有……”宋真不好意思了。
“我说有就有。”
她放在心上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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